白居易曾云:“人间四月芳菲尽”,难道今时不同往日?深想一下,不难明白:古人的四月可不是我们现在这四月,古人心中只有老历,而我们现在多取公历。 现在的四月春光可浓着呢,就是桃树梨树忙着结果,谢去她那一树繁花,更多的花还开得正欢呢!只是这些花没之前的花们急切张扬。之前的不少花爱抢在叶子滋生之前绽放,现在的花就蕴藉含蓄,多半隐藏在叶子里,需要你搜寻一番,才能窥见她的美好。 说起来,花也不失智慧,懂得急流勇退。她适时将大自然主角让位草叶,既是尊重自然规律,也算一种自我保护。因为四月的风雨可没三月的温柔,往往又大又急还迅猛,若无草叶呵护,她有可能会一夜尽凋,惹黛玉扛花锄提花篮而来,含泪葬花了。因为四月的阳光也没三月的亲切,不出面则罢,一露脸就有点刺眼了,少了草叶荫蔽,她又如何能保持那稚嫩的孩子本色呢? 再说,花的五颜六色虽能吸睛,却难持久,最怕风吹雨打了;而草叶的绿就不同了,不仅悦目,还能静心,又坚韧顽强,似不怕任何考验,有的叶子就能从今春绿到明春。这样的美,算一种净化,一种升华,一种境界,是大美了,非一般生命可享有。 四月草叶的绿尚处初级阶段。然而,他一旦升级,就不会辜负大自然的器重。他早已彰显别样风采,并因蕴藏很多可能,别具意味。
面对这绿,像我这没学过美术的人,就只有这感觉了:“眼前有景道不得。” 据说,绿的种类很多,如墨绿、老绿、碧绿、翠绿、灰绿、青绿、蓝绿、嫩绿、粉绿、黄绿、淡绿、白绿……就是同一种类的绿,也有色泽的明暗,色差的浓淡。这不就跟花的万紫千红一样吗?绿也有千差万别啊。能将这绿一一区别的,该是怎样一双慧眼啊! 四月的景色少了三月的花哨,却不少靓丽的点缀与浪漫的情趣:小花像精灵一样藏在草叶之中,给原野平添无限生机和活力;小蚂蚁或一些小虫子,爱以花心为家,休闲做梦;青果形状各异,挂在或粗或细的枝干上,既透着青涩,又不失端庄,很契合我这类刚走过浪漫的中年人…… 四月的天气晴好的时候多。太阳没夏天那般炽烈,却像迷恋大地的景色,刻意延长了他在天上的行程。整个白天也不再像之前几个月那么短促,多了从容,多了舒展,多了一些纯粹的欢乐。气温处在最温和状态,就算有时带点凉意,那凉意之中也没一丝让人不爽的冷。 林徽因曾说:“最美人间四月天!”就是冲着这花、草、叶、果等所生发的感慨吧。 对我来说,四月是游山玩水的最佳时节。 曾经,跟朋友相约,一起骑摩托车,上天柱山,绕三道岩,访嬉子湖……有时,天气预报当天有雷阵雨,可只要出发时还未下雨,我们便不减玩兴,依约前行。大不了带上雨具,做点防雨的准备。在天柱山,我们曾因雷阵雨被困山洞两小时;在三道岩,我们有半程是穿雨衣、打着伞进行的;在嬉子湖,我们去了那片长满红花草的湿地,因靠近湖边,容易涨水,我们准备遇雨辄返,然而,天空云开云合,每一刻都在变化,却一直没用下雨赶我们走,只待我们尽兴归来,暴雨才倾盆而下…… 曾经,即兴水磨湾。中午被朋友带到她的山中老家,吃到不少之前不曾尝过的山珍,有香椿头炒鸡蛋,有炒竹笋片,有腌制的脆生姜;还有一种菜,是用山野里采来的蒲公英杆子,烧制朋友之前从嬉子湖带回的鱼,这菜吃过之后,就不仅尝到山珍,也品到海味了。傍晚折返时,又听到一阵蛙鸣,让我惊喜:青蛙并未被人全部搬上餐桌,还保持着自己独有的快乐! 曾经,趁太阳正好,带学生拜访山中水库,甚至去山的那边,体验翻山的惊险,品味鸟语的情韵,欣赏山泉的清澈,感受花草树木的春色……崎岖的山路边,有成片的映山红热烈绽放,自得其乐;宁静的水库边,有黑亮或翠绿的水鸟环顾踱步,掠水叼鱼;而山的那边,则更多新奇的色彩、别致的景点、奇异的动物以及动听的鸟鸣。 对于农村人来说,四月无闲人。 田地里的事情,一到四月就变成野草了,越来越多,越来越杂,从早晨到傍晚,农民在其中似乎都有得忙活。 但年过七旬的母亲,完全可以享点清闲了:她无须再去考虑田,因为所有的田都已被人承包;只有几块不大的地,算是留给母亲供来消遣、以便充实的小小平台,可以随兴去留。 可是,真到了四月,我回老家的次数还是少多了。母亲仍跟村人一样,因忙而无暇接待家人或亲戚。当然,她不仅在折腾她那几块小地,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忙着采茶。 与母亲同行的,一般是同村的几位老妇人。她们去野地或上山采集野茶,有时还携带随身午餐,好从早饭之后摘到太阳偏西。摘回来的多,送茶厂去炒;摘回来的少,就亲自来炒。逢我们回家,母亲总忍不住要向我们秀一秀她自己炒出的茶。那茶看上去不够舒展,但母亲说:泡出来的茶水可清了,茶汁也很浓,味道绝对要比买回的茶更好。其实,我们为她买的茶,足够她喝。但她就是乐此不疲,已然将摘茶当成一种雅趣。 诚然,茶到四月刚刚好,最好的茶出在四月初;自然之中有四月,我们的生活就多精彩。就是你得面对一片片落花,也无须伤感,而学黛玉哀哀葬花。换个层面来看,是不是不难发现:我们面前,就有比鲜花更具价值也更可期待的累累硕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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