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些年，我到杭州去过七八次，只是时间上多是十月份和春节期间，一直想在初春时节看看西湖，这次终于如愿成行。
早上9：01，乘G1634前往杭州东站。这一段时间我似乎有些用功过了头。如同一位作家笑话过一样，一个老年人爱上了一个年青姑娘，是一场大火，没治了。如今我半道出家，竟然想做点学问，真的很有些迟。现在用功过了头，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调整过来。
一个大问题是，白天上班，晚上再看几小时，周末再看十小时历史记录片，终于发现看历史记录片不同于看普通娱乐视频节目，这亦是十分累人的活儿。
这几天晚上看了英国BBC台制作的十五集的《英国史》，每集近一个小时，总共参不多十五个小时。英国人说自己国家的几千年历史，肯定是比外人体会更深刻和地道。
将一个国家的命运交给一个家族中的一个成员，完全是一种豪赌行为，尤其周边的环境不可预测状态时候。好在英国已走出了这一个历史阶段了。
这不仅仅是英国史，你亦可看到我们整个人类的文明史在英伦三岛上的投影。完整看完之后，你会感慨万千。二千年的人类历史是极端混乱的历史，压缩在十几个小时看，实在是太难看，如同我们远看千年老树的树干，那上面全是伤痕和皱纹——除非我们手持放大镜观察它的一个局部地方，或许看到一小块稍平整的局部……
9：32，到了古田站。刚才我足足地睡了一觉，真是很过瘾。这一段时间我的睡眠质量下降，主要是早上四点醒来后就睡不着。春节期间，我也是在杭州，因为年前一个月很用功，体力下降，就没有写什么，不知是对杭州新鲜感变少了，还是因为精神头不足了。出门在外，看或写，亦是重体力劳动。若是想写点什么游记，出门前反而应当提前休息几天。
十点之前，高铁多是走在隧道内。现在有一段空旷的山区外景。最亮的地方是一个山腰中有几棵桃花，如一小片粉红色的轻云，它在绿色的山坡中间很抢眼。
有几块山坡上出现斑马条纹状的茶林；这些老绿的山坡上夹杂着一块一块枝头顶部微黄的新叶或细密的白花，使山区呈现些许的活力和春色……一晃而过，又是进入了山洞……
从武夷山东站出站不久就看到山边的低矮的茶树，像现代园林中冬青树，被理发师剪过的一样整齐，显然这是机器修剪和釆摘过的茶园。很难想象过去，人类仅仅靠人工摘茶叶，是多么辛苦让人累断腰的苦活啊……
10：21，天色变暗，一副要下雨的模样。
再出隧道，雾笼山峰，看不清是雾还是雨……再向前，忽见山上浓绿的植被上有雾像白色的棉花糖从树丛中被拉出，凝固在空气中……
10：35，车外出现的山一下子就没有了精神，树少了，山坡上有稀稀的高大的开着疏疏白花的树，很多山边的新建的房子是没有装修空壳，丘林不齐，房子不齐，但大地的主体是绿色的，与我多次在秋冬季节看到同一片土地不一样，毕竟是春季，江西省贫山贫水也带上了春色……
10:49，从上饶车站出发。路边没有装修的三四层独立的红墙小楼房，令人不悦，那黑色的没有窗子的窗口让人产生不快的联想；路边山边那稀稀的高大白花树不知是不是泡桐树，它们的树干有些黑，虽然是开着花，可让人想起北方荒原上人高马大的皮肤粗糙的女人……人类天生的嫌贫爱富……不过，最贫穷的地方，现在老百姓能盖得起小楼房，无论如何还是让人欣慰……
10:55，山更绿了，田也规范了，树也更精神了，房子也更漂亮了。远处一片雾气，山变高了，到了玉山南。我正疑惑这是浙江省还是江西省，忽然想起我四五年前一个晚上我曾在这里下过车，第二天前往三清山风景区。这是江西与浙江省相邻的地方。
11:10，过了玉山南路站后，山变高了，还不是很高，但更翠绿了。
偶尔路边出现油菜籽灰绿密密的厚厚地毯般的块状图案，它有一种你说不来的美感……油菜籽其实很神奇，在大自然状态，它要长那么多的种子，才有机会在天然状态下传播下一代啊……我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
江山车站左边的是被铲成约45度的小山坡，使车站看上去很有个性……
过了江山站，山更低，千米之外的丘林就掩没在雾气之中，与灰白的天空连成一体。
似乎我是第一次在春天走这条动车线。我突然意识到，古人要表现江南的山水风光，是多么不易的事情啊：每处山水景色都是很美，但每处又多是似曾相识，又很平凡，几乎没有黄山华山或泰山那样又强烈个性特征的山峰——似乎唯一的表达方式还是《千里江山图》或《富士山春图》那样长卷的画面，才会尽情的描绘江南山水风光……
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我们国家的旅游地图真是要彻底改进一下。我坐动车穿过浙江很多次，但我对浙江省整体的地形地貌却没有一点概念，直到去年的寒假，我才在新建的浙江省博物馆中看到了浙江省的地形地貌大幅图片——为什么中国现在不在各市各省的旅游地图上印上A4纸面大小地形地貌特征图呢？这样旅客包括当地人都对一个城市地理特征立即有直观的感受？
现在谷歌制作地貌地图已经十分详细，不存在过去的军事保密问题。我们现在城市手绘图很流行，但为山形地貌描画多是胡扯胡涂乱画。这是要中国旅游部门与时俱进的时代了……
窗外一片平地上云雾悬空地面，动车移动形成那片静止独特的云向后快速移动……
11:35，终于见到今天第一片水田……雾气和烟雨中的水田土地、绿色山丘显得很单薄，它们快速向后流动，又显得很奇异的美感……
时光流逝，随着动车向后流走的景色在飞快流逝——只有在旅途中，我们才会真实的感觉到时间的流动……
我突然涌出了强烈写作的愿望——天气预报说今天杭州有中雨，明天阴转多云，后天是大晴天……真是太理想的游春天气了，雨、阴、阳光，一天换一个面孔……
真的想好好写一次烟雨西湖……
12:03，动车再次出发。几百米之外的低山丘、山峦在半白半雾之中半隐身，绿色不高山峦重叠着……江浙一带的山就是有一种全国其他地方少有的特别的灵秀之气，这窗户无尽无穷的流动着的彩色山水画卷……
前方动车头方向靠车身边幽幽的暗黑色，渐渐向左展开地变白变亮，这半边白半边黑窗外雨中的奇异的世界，宛如在江南的烟雨春梦之中……大地湿绿秀美，老绿和新绿掺拌，尽染几十米高的山丘，半白半雾化，美得清淡……
12:30，动车快到杭州东站了……
（二）
这次仍住在浣纱路与平海路交汇处的鲜花小屋酒店，这里离西湖500米，出行方便。
天一直下着小雨，雨中漫步西湖边真是令人期待。
沿平海路先到西湖边的音乐广场。雨中的西湖，湖右侧的宝石山只有一层极薄淡的浅影，右前方的孤山亦只有一点水墨色彩，几只游船散落在茫茫朦朦的湖面上，左侧是“湖滨晴雨”伸向湖面的小半岛，湖面显得很短小……残荷枯根式的喷水头散落在湖边水面上，带状的反光玻璃式的水面与幽幽的微绿无光水面相间，水面上布满雨滴溅出的麻点……寻常的雨中乡村水塘风光……
2:39，到达集贤亭。集贤亭的底部几乎与湖水齐平，伸入湖水中约十多米，反衬不大的湖面十分辽阔，这十分奇异的视觉效果。站在亭中望去，雨中的西湖天色幽暗，大有无际无边的错觉。北面湖对岸的宝石山和保淑塔只有极淡的灰影，而右边的湖滨路一侧的岸边树的黄绿色，由近及远，左转到北山街，由浓逐渐变淡，直到变成淡极了朦胧的黄绿色荧光的影子……那真有你只能意会不可言传的诗情画意啊……
近处的水面上仍是多条不规则的平滑光洁的反光条带与无光的糙暗的淡黄色水面缠绕，令我想起丝绸绣花被面上反光光洁面和无光绣花和暗花面的交织……只是它们都稀稀的布满了雨点打出的麻点……你会发现连这雨中水面也美不可言……
湖左上方天空有点白亮，而右侧天空是雨意正浓的黄暗，整个天空乍阴乍亮，阴阳相隔，使整个天地呈现梦幻而不着边际的遥远……
现在西湖的景色平淡到几乎等于空白，平淡到只有极淡水墨色的无，只有雨中右岸模糊而朦胧、渐变由近及远黄绿色带，特别是到北山街一侧变成极淡若有若无的黄绿色的雾，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朦胧美……她平淡得像一个巨型的炸弹将爆炸前宁静，突然让你砰然心动……
顺时针方向前行。湖边一棵大樟树的一排树枝伸到离水面一两米高的湖面上空，它一半无叶空枯，一半枝条上零点长着绿叶，印衬着水面和湖对面的断桥和宝石山的浅影，真的美极了……
宝石山在雨雾中宛如海市蜃楼，它右侧天空有点白亮，它的山顶呈平和馒头曲线，与灰黄雨雾粘在一起，几乎天地分不清……
湖面淡黄中透着一点碧色……古人的“雨中听荷”，此刻变成了雨点击打在伞面上不均匀的悦耳声，应当不亚于击打枯荷声响啊……
“竹坞无尘水槛情，相思迢递隔重城。
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此刻西湖雨中的确也是“无尘”，“水槛情”啊……
走过淑影桥。今天西湖边的柳条上我似乎第一次看到绿叶挂满了，只是她已不是刚绽出时的鹅黄嫩绿，而是已变为灰绿色了……
这西湖边淡极了的诗意需要中国古代诗词歌赋染过几次和静下来的心才会感受强烈——不一定是色彩上大红大绿更易打动人心，回味更久，如我们大多数人没有品尝过的顶级的西湖龙井茶口味也极淡的……
能身体健康地走在雨中的西湖边，边走边看，边听雨点打在雨布上的声音，就是人生一种诗意，一种境界，就是在漫漫品尝人生最顶级的西湖龙井绿茶……
过一座小拱桥，一棵桃树在岸边草地上落了一小半花瓣，枝上不完整的花朵湿色深红……
前行。柳条，桃花，雨点，湖面，不停地手机拍照……
到了“柳浪闻莺公园”，此时无风无柳浪，也没有听有莺鸣声，即使有，我此刻或许也没有注意……我完全被湖边草坪上雨水浇透湿润的桃树上的桃花、黑色的桃树树枝、洒满草坪上同样湿润的颜色更淡更艳的桃花花瓣、相伴垂坠在水面上柳条吸引了全部的身心……
桃树已部分落下花瓣的湿漉的桃花和支撑她们的黑色的枝干印在无风的平静的淡黄浅碧色的湖面上，构成了永不重复的画面，可以说美得无与伦比……湿了深红桃花，细少嫩黄的绿叶，交错的枝条伸入湖面，与同样湿润变深黑色粗大柳树树干上伸到湖面上垂直的细柔绿色的柳条一道编织图案，真的美极了……
深水红色的柳花，绿的柳条，与水面构成绝色的绝配……这是我这几年第一次看到如此饱满完整的柳条，男人的柔情……我是第一次发现桃树的树干树枝是自然界最伟大的书法家在立体空间中书写出的随心所欲的书法……
只是我看到一棵几乎落尽花瓣的桃树枝条印在湖面，并没有看到桃树的神采……我突然意识到这桃树需有盛开的桃花才有神韵……我顿生灵感：若将中国书法纸面上加上鲜艳桃花，也许神采飞扬……纸面或许有了一个全新的境界：我或许可以发明一个专写书法的印有彩色桃花的宣纸……
暗黄的天空雨点打出了布满麻点的湖面，岸边绿色条柳挂在湖边为山水画构出画框，雨点仍连续击打着雨伞，湖水微绿……
过小桥……
若我是中国书法家，我会在西湖边拍出一万张桃树与柳条组合画面，它们会比画家天天拍脑袋构画的画面丰富一万次——凡人的脑袋中的画面，怎么会有大自然随意画出的画面自然舒展和变化莫测呢……
3：47，天空突然响起了一连串声音不大的雷声……桃花赋予了黑丑的桃树的树干树枝以灵性……老实说若把我拍的数百张西湖边桃花柳条照片，选几张放大打印，或许胜过大多数中国画家的桃花图……
或许现在手机拍摄，使我们现在所有的老百姓都成了现代的画家——若无手机，大多数人看风景，绝大多数人不会像现在这样仔细看一朵花，看一片风景……人们因为要拍照，才愿细看花，看风景，否则也不会想到风景画面构图啊……
毫不夸张地说，手机使人们注意到美的细节，提高了人们对大自然美的关注度……
拍了一下午桃花柳条，听了一下午雨点打在伞布上嘭嘭声，圆一个走在桃花时节漫步在烟雨西湖边的梦……
只是“柳浪闻莺公园”处为什么不人工养几十只小鸟？
游春在于人们心态，人们放下工作压力，关注一下大自然的美……手机摄影也使人人变成了诗人……
西湖远处岸边的树变成了淡黄绿色的雾团，为湖面画出了边界。湖水黄中亦带点极淡的绿……
湖边小溪日本枫树的细密成片绿叶被雨淋透，绿得真艳……一个路过的游客说，不下雨，树叶就没有这样的绿啊……
到了苏堤一端，宝石山与西湖上空的云油画般涂抹不均的黄灰白混色，水面变窄了，天色阴阳不定……
5：21，天色有些暗下来了。我走在西里湖一侧湖边小道上，草坪上的桃树树上桃花湿重红，而落在长长鹅卵石小道上的是淡粉红花瓣。每根树下有二三米长的湿花瓣粘满的石阶小道，独特美感……
苏堤西侧，山上云雾不均，随风行走，另一有气象……西里湖变得很窄，南边山影一深一浅，印在糊糊的灰黄白混色天空中，真美……
雨雾微朦，天色幽幽的黄白色，湖水暗暗，绿柳风中飘扬……我不时同刚刚逝去大天文学家霍金一样，头歪在肩上，以压住在阵风中伞柄，拍照……
西里湖一侧人行小道上，一大片一大片的桃花花瓣，相互独立地洒落湿贴在长长路面上，粉白色，一眼看过去常有五六片，在雨中散发别有一番风味的诗意……有时一大片花瓣铺满四五米长的小道，人工不会有人能这样均匀花瓣铺地——雨中桃花铺路，这亦是苏堤最美的一景吧……
我在浓浓夜色中提前离开了苏堤。一下午的雨淋，我的衣服大半湿透了，风吹得有些凉了，我要回旅馆了。
吴砺
2018.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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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4-17 16:3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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