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山山岭上的杜鹃花（下）

吴砺

                                          

                                          鼓山山岭上的杜鹃花（下）

                                                                                               二O一八年四月二十一日（星期六）

    今天下午到白云洞后，继续上山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半左右。这次决定直接上山走到兰花圃方向去看路边的杜鹃花。

    去兰花圃这条上山的路，走过山岗最高点的海拔高度是847米，而我们中途休息点白云洞海拔高度为650米，也就是说要继续上行海拔二百米的高度。有人从山下的埠兴村，数到白云洞位置是3200步台阶，到兰花圃和白云庵方向山路最高点时是4000步台阶，并在路边石块上刻下了这个数字，这些数字只能是大致的，因为在白云洞上方和下方都有一段路只是自然的石头岩面，并无人工台阶在路面上。

    这几年我已很少走到兰花圃这条线，因为这一条山路上升太快。走到白云洞休息一阵子后，人就变懒了，不想太累了，尤其是盛夏时节，走兰花圃这条线真的有些累。大多数的到白云洞的老山友，要么直接从白云洞下山返回；要么在白云洞上方707米处三叉口向鼓岭方向，走一段几百米较缓的山道，到达小马路，再沿小马路向左向北走到鼓岭，或者沿小马路向右向南走二十分钟左右到达通向涌泉寺方向的大马路，再沿马路下山，虽说是也要到白云庵前面海拔820米左右路口，但是这一段马路的平缓坡面走起来就不会太急太累……

    直接上山走兰花圃这条路上，我也只是有两年看过山道边开着不多的杜鹃花。上山道出口到达山顶小平原处地方，我印象杜鹃花多一些。只是那两次匆匆看两眼，也匆匆地走过了，而且看到的杜鹃花都是落得差不多了，并没有太深刻的印象。

    通常四月份周末，我随公司同事们在外地春游活动多，走鼓山山路次数反而少，多是错过了鼓山杜鹃花花开的时间。尽管我周末常走鼓山，事实上在鼓山看到杜鹃花也就那么两次。

从白云洞到兰花圃这一小段山道，很质朴很平凡，这片山坡全是结实的很年青的花岗岩山体，上面积结了一层不太厚的土壤，肥力很有限。有不密的不粗的松树，更多是杂草和權木，还有两小片细细钢笔粗的密集的永远长不大小竹林。

这一小段山道只有两次给我印象较深。一是我第一次在阳光灿灿的上午走过这片山道，还有一次也是秋天上午阳光照透山道边稀空的林间。这两次都是上午阳光在树干上斑驳的光影产生的静谧安详，让我颇为感动……

今天下午阳光很亮，天空青蓝，天边少量云很白很薄。山坡朝正西方，山下是开阔视野的盆地中的福州市区。

现在已是正午三点五十分，阳光斜照进入山路左边的不太密的有新生绿叶的杂树中，衬出了春天的气息和淡淡的诗意……

小路急升一段后，山道进入一段平缓的平台上。左边两三米出现一株三米高的一株杜鹃，上方长满了新生的黄绿色的叶片，叶片间稀稀落落地点缀着水红色的花朵。整株杜鹃被西斜的阳光照亮了，很清新甜美，嫩叶配红花，自有别样的风流。只是与通常杜鹃形象不同。

我忽然想起了杜鹃花另一个别名：山石榴，这名字用到这株杜鹃真是传神——初春的石榴树全身都是细嫩绿叶，上面星星点缀着火烧般的不大的红花……

    前行。左侧林中又出现了一株杜鹃花，不过她上方二三米处稀稀的分布着一二十朵重红色的花朵，而下方一米高处则是一簇上百花朵紧密簇拥在一起，整株一个叶片都没有……这是另一品种和风情的杜鹃红，宛如一幅彩色国画或是盆景被移到这片周边无序的杂木權木林中……

    前行。右侧林木出现一大片空缺，空缺中露出了远处的青蓝色的天空，空缺处下方则是一簇大半人高的枯黄的芦苇丛，而这黄草杆中掺拌着十多枝被阳光照透了火红的火焰燃烧般的杜鹃花，夺人眼球！

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一丛火一般燃烧地“山石榴”炽烈的热情感染！尤其它们被西斜的阳光穿透！这是我从未见过的这两种色彩的搭配——密集型的枯黄色的乱竖着的芦苇草丛中伸出一枝枝火红的比“虞美人”更红更娇艳的“山石榴”花，阳光正斜照在上面……

若是十九世纪最伟大的印象派画家莫奈和梵高看到这一丛花，一定会被感动得放声大哭起来……

    一枯一荣，一生一死，大自然用枯黄的和火红的这两种颜色植物如此独特的描述……

    若我是盆景或插花艺术家，我会仿制眼前这一画面，申请一个世界级的专利：用长长的专用盆同时种植半人高山芦苇和这种开放时无叶的血红色的杜鹃花，在杜鹃花盛开的四月向公众开放；或者用山芦苇与紫红色的玖瑰或“虞美人”同种在一个花盆中——用芦苇或类似的条形植物春天枯黄叶片反衬盛开的重红鲜艳花朵……

    这一组杜鹃花的外侧是是一片十几平方米向下倾斜的祼露的花岗岩岩石表面，花岗岩石的下方下沉一段，所以山坡露出了一块开阔的天空；这片岩石左右两边亦各生长两群普通水红色的杜鹃花，它们掩在边上树林中，平凡而低调，只有你离开小路走到这块开放裸岩上你才会注意到它们……

    沿着几乎平坦的山道在茂密的杂树丛中向南前行一小段，再次九十度转弯向左向上行走。这段上行山道台阶石块完全不规则，或许是真正的古道……山道两侧杂树林不密，正好适合高达二三米的杜鹃植株不规律的分布生长……

右侧离路三四米处一小组二三米高的有五六簇群、每群有一两尺宽高密度花朵排布的无叶重红色杜鹃花，它们像盆景那样高低不一的围着一株严重倾斜的大碗粗树干发黑松树，那松树上还缠纠着几股滕条植物，杜鹃花上方那片天空是空的……

真不知这高大的高山杜鹃为什么紧贴着大松树，仿佛植物界也有美人爱英雄这样传奇的故事……这杜鹃花与松树构成的图案中，掺出了一丝丝的凄美……

    这里故事并不都是这样的。你看，山路左边的五六米远处，有一株像树一样只有树冠的约三米高的绿叶和水红红花相伴的杜鹃花，西方阳光将它照亮了，也将这片较空旷的山坡坡面照亮了……

这条上山的路在山坡上树林尽头，是一片山顶小平原。走出树林，视野立即变空旷开阔了，右侧南边几百米处有一个估计不到百米高的一个平缓的最高山顶，北方鼓岭和西边的福州部分盆地都尽在视野中。

路右侧有一凸出来几十平方米面积的花岗岩，有人在上面刻着“八仙台”字样，而这块大岩石右下方有一小片凹陷，绿草如茵，右半部上面点缀着白色的花朵，它左半边是点缀星点分布的杜鹃红花；路左侧有十多米长的向树林方向倾斜五六米的裸花岩石，它的上侧有一整排一人多高的高密度的杜鹃花植物墙，那里是密密的朝西的红色盛开的十几米长一米高的杜鹃花墙……这花墙脚边裸岩面是朽灰色，那是植物自然朽腐留下的灰烬，而这长片岩石下方是山坡森林的边缘，长着三四株半米高的开着浓密的红色花朵的杜鹃花……

   尤其这片岩石表面上灰白朽腐色，使这片充满生机与活力鼓山最茂盛的杜鹃花群，平添了一种山野性的气息和洪荒的浪漫……

    小路再向前十几米，左侧有一直径四五米花岗石裸岩，它周边全是半人高盛开的杜鹃花环绕；而小道右侧那凸起“八仙台”附近有三四群一人高杜鹃花丛，其中一株杜鹃花与一棵小松树交缠在一起。于是，我看到大自然的又鬼斧神工般的配色——那成片新长出两三寸长松树的松穗和下方的松针构成的界面上，稀稀的冒出十几朵鲜红的杜鹃花朵，这松针灰白的苍老绿色与杜鹃红花相配相印，有一种你从未见过的美……

    这一片约两个蓝球场大的面积花岗石山顶表面，或许是鼓山山岭杜鹃花密度最高的地方……因为没有其他的大型植物与杜鹃争阳光，或许也是杜鹃花生命最强，能生长在花岗石边缘极少的土壤中……

    我决定从“八仙台”起步，沿山友们在岩石块和權木丛中硬踩出来的小路走到右边的山顶。

这条小路上有十几块巨型裂开的大石块，你稍微要翻爬一下这些石块，然后挤在一尺宽權木缝中前行。

这条小径有二三片十几平方米的裸朽色岩面，它们的边缘有一两棵让你惊艳的成束密集开放的不高的杜鹃花……

    我在一片灰白色的朽腐的凌乱倒伏在一起、一两尺长长针状植物残草上，看到上面冒出来几朵鲜红的杜鹃花，那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这又是人类的画家永远都想不到的配色画面！

    我还看到两块裂开的巨大花岩石之间裂缝中生长中一簇一米高左右花朵高度密集的一束鲜红的杜鹃花，光秃秃的巨石与一束大自然献给它们的火红杜鹃花相伴，多么美好的图像和巨大盆景啊……

走到山顶上。这里有人工平整的上百平方米的平台。这是福州地区一个最高点之一，你可以三百六十度环视整个福州市区……

沿人工土质小马路下山，走在千米长的黄土和裸岩山岗上。道路两旁稀稀的灌木丛中，不时有同样的低矮的杜鹃花出现。它们仍不断让我惊艳，尤其现在它们与不同的颜色和形体植物搭配，不断形成我无法想象的美感和构图……

    直到天色将黑时，我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这片山岭，沿着下山的大马路走向山腰中的涌泉寺，再乘车返回福州市区。过去短短的两个多小时，我的手机中拍下了近千张的杜鹃花照片，然而它们似乎没有一张照片能反映出我刚才看到杜鹃花在内心深处产生的美，尽管我自认为自己还是颇有点摄影天分的人……

    我再次想起了十九世纪末以色彩为主题的画家梵高和莫奈等印象派画家们……你会觉得，今天的鼓山山岭上树林中挂的、權木丛中铺的，都是大自然这个最伟大的画家画的成千上万张的“印象派”作品……色彩浓烈，造型粗犷……杂乱无章的權木林，横斜无规则的树干，纤长弯曲的枯色藤曼，蚀朽色的岩面……这充满野性的山岗丛林中，这里杜鹃花开得随心所欲，娇艳而质朴，抚媚而狂野，俏丽娟秀，浓淡不一，血一样浓，火一般的烈……

    这无拘无束的野花生长在人力难以企及的伟大的大自然的园林中……相比之下，人类程序化的思维模式创造的园林画面，实在是太单调了，缺少了大自然的灵性和狂放不羁的奔放啊……

    我想起了白居易写的“日出江花红似火”和 “风翻火焰欲烧人”的诗句。今天我应该借用一下，改为“日暮山花红似火，杜鹃火焰欲烧人”……

    今天鼓山山岭上这一片区域，以人类无法预计的色彩和造型搭配，构成了一部宏大的充满野性而狂放的色彩交响诗篇……只是她很快会消失，但明年还会再生……人类印象派画家的作品或许远远无法与她比美……只是这些杰作一旦生成，却会将人类心灵的感动和感悟留在画布上，并在时间上获得永生……

吴砺

2018．5．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