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行（三）

吴砺

                      洛阳行（三）

                                                                   （三）

    从机场出口处出来，在机场大厅长廊中走500米到达机场长途大巴站，真是够大的机场建筑群。

    10:36，到达大巴候车室。晚上11:00出发，乘大巴前往洛阳市牡丹广场站，预计二个半到三小时行程。

    这是我第一次在河南大地上夜行。

    路边灯光，建筑物上的灯光，在向后飞逝，对面车道行车灯光向后飞逝，还有我们生命中的时光也在向后飞逝……

    11:29，左边灯光变稀少了，路边多是墨黑色的几米高的丘林……对面从洛阳方向开来的行车很少，隔十几秒才看到一辆车灯迎面飞来，一晃即逝。坐在深夜高速公路的大巴中，比坐在动车上更强烈地感到车的流动性……

    我热爱这黑暗旷野中车辆形成的时光流动感……如是我们感觉不到时光在流动，那就是消逝得太可惜了……

    就这么静静地时光在逝去，可我此刻真实地感受到了……不像我们在办公室一周一周时间一晃就过去，那是怎么的虚度和浪费啊……

我们平凡的生活，一周一月一年时光，都是在我们无意识中飞逝而过……那些冒险家或许在与死亡抗争中，才真正时时刻刻地感到自己生命的存在……

    11:38，现在偶尔出现的灯光已在几里远的地方了。路边小小丘林几乎屏蔽了人类居住的痕迹。我是多么热爱这样的几乎见不到人烟的夜色中的大地啊……

    11:44，路口处成排的路灯照亮了路面，反而让人觉得与夜深人静的大地不和谐……

    很快大巴又进入了无灯的夜幕中。低低丘林半墨黑的林带，在静静行驶汽车轻微震动声中，看上去真的很美……

    人到中年，更知生命的终点离现在不远了，时光的意识更强烈了……

    11:53，看到第一条与高速成夹角国道有亮着车灯汽车在行驶，很刺眼，觉得累……我已习惯了这高速公路两侧幽幽的半暗黑的夜色……

    全无一点睡意。这是我生命中难得少有的平静时分……高速公路不时在中间被切开的小山丘之间幽幽的黑色中行驶……

    心中弥漫着极浅淡的诗意，连这长途车行驶时的自振的声音也是这诗意主要组成部分之一……这对日常生活节奏的破坏的片刻，是一种平凡日常上下班生活完全不同的生命的体验……

    12:02，现在路边隔几米就有一个路灯，它们破坏了夜色中的诗意……看到这灯光，心中就是觉得有些累了，毕竟刚刚上完了六天班……幸而只过了一两分钟，路灯就消逝在车后……

    我想起了初中三年级时，才十二岁的我夜晚随学校老师，到离我所住的中学几里远的一个村子。走在小机耕道上，路边半明半暗的夜色中快成熟的稻田，曾在少年我心中激起了长久的诗意……

山丘路边林带仍是幽幽黑色，远处村庄不时出现的如天空中稀稀的星星一样的灯光，更增添了夜色的宁静……

我又想起了著名的摇滚音乐作品《加州旅馆》歌词描述的醉意朦胧的加州夜色中，远道而来的客人的喃喃自语……那种时光时过境迁的遥远感，在你再看老鹰乐队最后一场演唱会现场经曲录相时更强化了……那群摇滚歌手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了，可是他们刚刚开始演唱这首名曲时，同我们青春时代一样只是一群毛头小伙子啊……

路边身高不一的幽幽墨黑色的杨树，仿佛如同我们人类一样，也在分享着夜色。谁说他们感觉不到这夜色呢？我看到一篇文章中说，树干中也会产生脉冲电流！动物神经不就是靠脉冲电流传递指令的吗？

真想回到青少年时代，将此刻心中的感动和无名的缠绵，写成长信，告诉心仪的姑娘，如电影《红衣少女》的主题曲《电话诉衷情》所说的那样……

这中原大地夜深了寂静，唤起了我少年时代对夜色的记忆和怀春之情，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么时代，我再次意识到生命和自我存在的美……此刻我心中满怀诗意，却不能像诗人那样写出有节奏感能反复吟唱的诗句……

今夜看不到月亮，但原野并不是很黑……

12:25，忽然发现左上方天空有白色残雪般的云块。一查手机，才知今天是农历三月十四，难怪路边的林木并不是很黑……

仿佛是为证明这一点，月亮在云层中戏剧性第一次露出了脸，很快又躲进了云层。渐渐地，天空云层大部分变白，路边白杨树幽黑的身影更衬出天空的淡白……

天上已换了一个天空。

今夜我似乎是进入中年期以来，第一次回到了对少年时代夜色的回忆中……路边一排的白杨树因天空变微白而变单薄了。

“今夜无眠”，我不记是那一部十九世纪的歌剧中有这样的名字的歌曲……这片中原大地，现在如一很长很长的达上百公里的黑白山水画卷，我似乎觉得她比春日阳光明媚百花盛开的白天的世界更美……

12:35，月亮已在一片无云的天空中行走了，她的左上方有很亮的木星。

已是很多年没有想起童年和少年时期的月色和夜色了。

12:39，月亮又进入了云层中。这半个多小时真长啊，仿佛我度过了几十年。我不知你是否有同样的经历，坐在夜行的长途汽车上，忽然也涌出了我此刻同样的内心感受和感动。事实上，我们的生命己开始倒计时了，不管我们愿不愿承认。忽然有一天某一刻，我们感到往日的悲伤与苦痛变得淡漠了，仿佛那些都不是真的，童年与少年感受重上了心头……

12:45，圆圆的月亮再次露出了平坦的白脸，汽车开始大转弯了，似乎也更安静了。

左边上千米远处出现城市街道，不过公路很快又进入土丘之间凹陷中。

再次出现城市郊区灯光后，再次进入长长土丘的凹陷中。第三次看到灯光时，看到了“洛阳龙门”霓虹灯招牌。

12:51，这城市灯光冲走了童年少年的朦胧回忆，世界重回麻木和现实中了。我的大脑不转了。

12:56，过了洛阳关林收费站，大巴进入了普通公路。

月亮落在一小片薄云中，令人想起广东音乐“彩云追月”……

很快，月亮又变成单身一人,留在暗黑蓝的平静的平板天空中……

大巴在市区道路上停停走走，我开始让自己放松一下，让手机播放“Burning”，这是一首比利时女歌手唱的流行歌……

凌晨1:30，大巴到了洛阳牡丹广场。

吴砺

2018．5．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