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吧，田园

桂从芝 · 发表于 2018-7-10 23:38:09

　　荒芜刺痛着心扉。这哪里是野蒿和茅禾，分明是绿色的匕首和剑矛。
　　怪不得我在他乡寝食难安，梦寐萦绕，原来是田园在呼唤。直教是：一份乡愁流眼角，千斤眷念担肩头。
　　这里本是一片低洼，水草丛生，排干水的青粘土质，村里人耻笑说就是把肥料堆在上面也长不好蔬菜。柔弱的我却偏偏执着得像锥子。壮劳力在铁锹的木柄折断之后一屁股赖在地上，抽着闷烟放弃了。多年宿生的水草根纠结盘错在一起，扎根在泥土，想翻动一锹，要使下全部的力气。然后，就剩下不会用锄头、力气连铁锹也拿不住多久的我手持剪刀，一次次跪在泥土上，挪步而行的翻耕，一寸一寸地前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经过了几茬的播种收获，青泥逐渐变疏松，长出一片片的绿油油。
　　门前的大片水芹田，因为有市无价，收入不足以支付工资，承包的朋友已全部放弃了采收，水芹的茎叶呈现老化的褐绿色，看了让人心里莫名的惆怅，又是劳而无获的一年！几片个体的芹菜田，因为连茬收割，新长的苗棵依然鲜嫩。他们全部是自己的劳力投入，也就无所谓收支平衡，不过是收入高低的差异罢了。村里老人看见我在田边晃悠，因为久未谋面，热心地招呼我，要我摘一些菜蔬回去烹炒，并关切地询问我是否还继续回来种地。
　　一时无语。心中百感交集。
　　老人们见证了五百多个日夜我在这片田园的辛劳和守候，曾经，也收获了那么多的充实和快乐，虽然也常常想不明白一个文弱娇嫩的小女子，为什么会痴迷于泥土，而且是一身泥一身水的深泥田，但还是被我的投入和真诚打动了。而曾经诊断有强迫症和心理洁癖的我，擦地的毛巾都可以用来洗脸的我，却在田园面前，没有一点的挑剔和计较！如果不是诊断书的佐证，我自己都怀疑自己对土地的眷念是不是矫情！过膝的靴子，踩在泥水中，我几乎每步都是趔趄。不时冒出的蛇类和蚂蟥，刚开始让我一身的肉麻，渐渐的，对蚂蟥可以淡然处之，而对蛇类，我总是友好以待，总觉得它们是有灵性的生命。偶尔田间地头看见被人伤害的它们的生命，无尽惋惜，为什么要扼杀它们呢？清晨和黄昏的静谧中，又可以和一些水鸟追逐或对话。特别是一种个体比较大的白色的鸟，成群的飞来，我常常想欣赏它们灵动的身姿，故意沿着田埂小跑，嘴中发出逐赶的声音，它们就为我而起舞了。
　　灌溉的活水沟里，有野生的鱼虾鳝鳅。工人回去后留下了几张鱼笼，闲暇时我也会去在沟渠里捕一些，简单极了。因为我舍得放饵，总是有收获。至于菜蔬，更是只食用一些即摘的新芽嫩梢。特别是芹菜，那份鲜美，那份爽口，才叫真正的天然自足。
　　一场病痛，打破我田园童话的平静。即使菜市低迷，于我的影响并不大。从内心，我更期向于田园的安宁和逃避，从收获，我更在乎的是芹菜种植技术的改进和推广。然而病痛让我对儿子的牵挂加剧，心理感应下，我选择了离开田园，去他乡陪伴儿子。
　　几经劫难，早已习惯了把每一天当成最后一天。特别是身体有恙之际。
　　因为不擅清洗，儿子身上的衣服有些黯涩的感觉，看了我心疼。如果不是从小的分离，我一定锻炼了他的自理。因为大意，儿子新买的苹果手机在浴室被盗，正用了廉价买来的同学的旧手机。我的心一阵纠结。泪忍不住要流下。这一年，因为田园的拖累，也因为在考研和本科毕业就业问题上的不同意见，和儿子冷战了一段时间，少了沟通。所以即使手机被盗的事，儿子也没有和我说，却又不敢和他爸说。陪儿子买了衣服和手机，鼓励他一定要坚持考研，送我去返程的路上，儿子忽然冒了一句：中秋节来陪我过吧。一股辛酸和暖流同时在心底漫开。记得大一陪读的几个月时间，有次礼拜逛街我问儿子：妈妈打扰你么？儿子有些调皮地笑着说：是完美的打扰。我亲昵地白了他一眼。儿子，你知道么，这些年不管我们母子之间多少误会和争论，不管外人如何添油加醋，我都不愿意放弃，因为我相信你是把自己装成刺猬，是怕靠近的伤害。而一直让妈妈坚持下来的一句话，就是你曾告诉我：妈妈，世界上许多伟大的科学家，都有抑郁症！
　　我没有直接回家乡，而是先去了无锡，联系了上班的地方，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家乡，安顿好后又返回了无锡，告诉儿子，妈妈放下田园来陪你了！进宿舍门的时候，你一脚踹开门：这么长时间没来，现在还来看我干吗！不是因为快毕业了，而是因为心理的感应，你那时需要温暖和鼓励！而那场经历了二十多天的病痛，让妈妈感觉人生无常担心以后会没有机会照顾你了！所以，那次去锡前，妈卖掉了首饰，安排好了一切。
　　坚持就是几个月！不管这期间，关节病痛是如何考验着妈妈，走入人群的伤害是如何锤炼着妈妈，只要想到你，妈妈都像一只快乐的小鸟歌唱，任别人说我不正常。直到你考研复试的喜讯传来，妈彻底的放松了，却也被思乡的情愫淹没，被田园牵萦。
　　归来吧，我温馨安宁的田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