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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淡苒 于 2018-7-17 13:58 编辑
《故乡变了样》
城里住居几十年的老公,一有空闲时间,就往乡下老家跑。他回来拎的是新鲜蔬菜,还有本土鸡蛋。见他来回奔波,不知疲倦,兴趣十足,我感到好奇。
春暮的一天,坐着老公车子,沐浴着温柔的阳光,回到阔别几年的老家。站在门前张望,简直不敢相信,曾经熟悉的村子,竟感到有些陌生感,原先陈旧的二层楼房,都被重新改建成别墅式样。屋后果树成排,翠竹相衬,门前花坛,各种颜色的花卉,散发出一阵清香,让人感到身心舒畅。暗想,过几年退休了,我要与老公回这里定居。
几只白鹭从头顶上空飞过,我的视线随它而去。蓝天下,一眼望不到边的梯田,层层叠叠,清浅水面上,泛着微波。
时值插秧季节,有几台机动插秧机,在缓缓前行,留下一片绿色的诗行。田间白鹭轻盈低飞,转身伫立田埂或插秧机上。此时此景,不由想起明代诗人杨慎的《出郊》:“高田如楼梯,平田如棋局,白鹭忽飞来,点破秧针绿。”不远处,一条溪流,田畈中间穿过,溪边青丝袅袅垂柳上空,上百只白鹭,嬉戏或栖息。
看着这一切,不由心生疑惑。回想十年前,陪爷爷奶奶过端午节。漫步在田埂上,踩着杂草,眼望着梯田,从上到下一片青绿,不知名的野草蔓延成片。溪边柳树上,白鹭并不多,几年的光景,怎么来了这么多……
“弟媳回来啦。”一位老人声音传来,拽回我的思绪,循声望去,是村里的老队长,肩上扛着锄头。我笑着说:“队长大哥,有八十好几了吧?,还不闲着。”
老队长笑呵着放下肩头上的锄头,一手撑着锄头棍子,一手指向田畈:“小儿子忠文不让下田了,在家闲着也是闲,不如到田畈里来逛逛,闻闻泥土的清香味儿,老骨头舒畅,来劲。”
“这么说,村子的田是忠文给承包了?他不是在上海办装修公司吗?啥时候回村的。”我好奇地问。
老队长意味深长地说:“这说起来,话就长了,那些年村子里的青壮年结伴出外,到城里做生意、办厂、开公司,大多数人富裕起来,就不回来耕种了,大片大片的抛荒。老农我,想到父辈们开垦荒地成良田,如今抛弃,日夜寝食难安啊!2013年过七十岁寿辰,儿孙们都赶回来,村里几位领导也来了,夸我是德高望重的老队长,祝寿酒得喝的,在酒桌上谈论起田地承包的政策。我心生欢喜,在村干部的动员下,我趁机鼓动忠文回村发展。忠文有个性,他说回来就大干一番,就把在上海投资的资金全部拿回来,添置耕田机、插秧机、烘干机、水泵等大型农机具,在蔡店村干部帮助下,承包了周边三个小队250亩左右农田,得到了国家的补贴款。前年遭受自然灾害,稻谷虽有减产,但是经济收入还是比出外打工好!那天听忠文说,蔡店村大小承包16户,他们成立互助组,农耕机械相互借用。老队长越说越兴奋,感慨道:“是社会的进步,时代的发展,改变了农村田地和生态环境。”
老队长见老公挑担粪水从身边走过,脸上荡漾着无比幸福的笑容,笑呵呵地:“多勤快,把父亲在世时那块菜园,都给拾弄起来了。”我嗔笑道:“有老队长在背后鼓动,他这表现不也是回家耕种的节奏么?”
《叶落归根》
自从把婆婆从乡下接到城里,已经几年没回。这个礼拜天,丈夫开车,让我陪着婆婆回趟乡下的老家。
村子里几位留守的老人见婆婆回来,都赶了过来,亲热地跟我们打着招呼。余家的老婶,拉着婆婆的手嘘寒问暖,没完没了。隔壁的汪老哥,从家里拿来水壶,给婆婆泡茶。孩子的小奶奶,拿来凳子,抹掉灰尘,让婆婆坐下——他们以乡下人最淳朴的礼仪,迎接返回家乡的亲人。
丈夫拿把柴刀,修砍门前丛生的杂草杂树。住斜对门的诗耿,见我拿着竹丝大扫帚,在门前水泥场上,画大字一样往两边扫,笑嘻嘻地说:“婶婶,不是那样扫的,落叶扫到一起,堆在香樟树下,培根这样来年香樟树会长得更粗壮。”
我一愣,奇怪地问:“你怎么在家,没去上海吗?”他笑滋滋说:“不想出去了,这几十年在上海开个拉面馆,起早贪黑,整天忙的不得闲,真累人,快五十岁的人了,身体吃不消。”
丈夫问:“城里房子买了么?”
“在城里买了两个门面,已经出租了。”诗耿说着,见迎面走过来的老婆月琴,嘻嘻地笑,学着月琴平时那种爽快流畅的语气:“城里那个空气、那个噪音、那个拥挤、那个冷淡眼光,那个自扫门前雪的心态,我这个乡巴佬,一概不习惯的,还是乡下老家好。”
没等诗耿把话说完,月琴笑着来到我面前,搂着我的肩膀说:“婶婶稀客哦,好长时间没有见面了,中午都到我家里吃饭。”说着,迈过脸,望着我家门口围在婆婆身边那几位老人:“你看,这么大的一个村子,就剩下眼前这几位老人了,他们闲着就凑在一起,喜欢到我家里来聊天,到了饭点就留下来吃顿饭。”
诗耿接着月琴的话茬:“婶婶,你进来瞧瞧,我把房子里外全部装修了,安装了自来水,安装了数字电视,开通了无线网络,买回两台麻将机,把家装潢得跟城里似的;谁要想回老家来看看,就到我这里来玩;有茶喝、有饭吃,想打牌、想聊天,尽其所乐,日子过得舒服得很呢。”
看着诗耿门前停放的黑轿车,我的眼前浮现出二十多年前的影像来。那时候,诗耿家还是破旧的土坯房子,除了一张四柱雕花床,没有一件家电和新家具。为了谋生,诗耿推着破自行车,走村串户,修伞补锅,风里来雨里去,吃尽了苦头。
后来,农村年青人到城里打工,修伞补锅的生意越来越难做。诗耿被迫放下修补摊,到上海开了拉面馆,生意做得红红火火。面馆里顾客多,而诗耿夫妻俩都吃苦耐劳,舍不得雇人,自己拉面下面,老婆边卖边收钱,这些年虽然辛苦,但也挣了不少血汗钱。
诗耿一家,是家乡农民工的缩影。他们离开家乡,在城里做生意,办厂,开公司,大多数人富裕起来,在城里买了房,还把父母接到城里住。然而有的父母却不愿意进城,例如我家孩子的小奶奶,儿媳接了好几次,她都不愿意。
说小奶奶,小奶奶笑眯眯地就来了:“走,到诗耿家吃饭去。”我挽着小奶奶手腕,小声嘀咕:“诗耿通情达理,善结人缘,跟他父母不一样。记得他父母在世的时候,从不串门,性格孤僻,不知为啥。”
小奶奶瞥了我一眼:“你哪知道,诗耿那些年在外打工,常年不在家,他的父母在家种田地,得到村子里不少人的帮衬,他的父母却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回馈他们啊。”
听了小奶奶话,我心里一震,瞥了小奶奶一眼,嗔笑道:“您老这么善通人意,晚辈爱戴您,最少要活百岁。”
小奶奶乐呵呵地笑着:“那我还有三十年活着,你们要是回来住,我就有人照顾了,那该是多么的幸福哦!像诗耿夫妻一样,叶落归根。”
“好的,我是有那样的想法。”
小奶奶定定看着我的脸,见我说的是真心话,满脸的皱纹,漾出一朵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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