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宣言：渴望自由的心声》（三）

吴砺

                       《独立宣言：渴望自由的心声》（三）

“托马斯·潘恩勾勒了一幅他理想的政府框架：只有一院的立法机构，没有参议院或上议院，不要把立法权、执行权、司法权三权分开。约翰。亚当斯并不相信如此纯粹的民主，阿比盖尔写信对约翰说：“我越来越相信，人是一个危险的动物。权力这东西具有腐蚀性，不论大小，都像是坟墓中的呼喊一样贪婪。任何为人民的权利辛勤奔走的人，一旦被赋予权力，就会醉心于追求政府的特权。”

约翰回信说：“托马斯·潘恩的观点非常有利于摧毁一个政府，而不是建设一个政府。”p097

3月17日，暴风雨停了。阿比盖儿从她父亲建在沃拉斯敦海滩（Wollas-20n Beech）边的房子里，看着170 艘船驶离波士顿港向着广阔的大海迸发，威廉，豪将军率领这支海军前往哈利法克斯（Halifax），到那儿去筹划他的下一次进攻。1000名为了自由的土地而离开战场的美国人也乘坐在这些船上，其中还有阿比盖儿儿时的朋友。在波土顿驻扎了两年后，没有和大陆军交过一次火，英军带着它的美洲支持者，一枪未开就逃走了，用许多爱国者的话来说，他们是被一场“及时的”暴风雨和华盛顿将军的精心部署给打败了。

3月31日，在英军乘船仓惶逃离波士顿后，阿比盖儿写信给他的丈夫，把北美殖民地从英国独立出来一事与女性独立联系起来，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评论说：

我期望着听到你们宣布独立的消息。另外，顺便说一下，我想你们肯定就要制定新法律了，我希望你还能记得女性们，希望你们要比你们的先辈们对她们更加慷慨友爱，不要赋予丈夫无限的权力。请记住，只要一有条件，任何人都会变成暴君。如果女性没有得到特别的关照与注意，我们会发动一场斗争，我们不遵守没有反映我们的呼声也没有我们的代表参加制定的法律。

你们男性天生就是残暴的，这是一个如此根深蒂固的观念，以致于无人质疑，但是如果你们要得到 幸福，就必须主动放弃你们对温柔可爱的女性朋友的刺眼的主人地位。还有人残忍的、侮辱的、不受制裁的使用女性，所以，为什么不把女性从这种邪恶的非法的权力中解放出来？有一个观念认为，女性由上帝安排而天生就受男性保护、男性为了女性的幸福才 效仿上帝使用这种保护权，任何有常识的人，不管其年老年少，都憎恶上述这种观念、憎恶完全把女性当 男性仆从使唤的习惯。@

约翰·亚当斯以同样的笔调回复说：

我实在忍不住笑了。我们听说，因为我们正在斗争，导致各地政府的管理有所松懈，孩子和学徒不再听话，学校和大学一片骚乱，‘／，昂妥人蔑视他们的保护人，黑人对主人不再尊重。你的来信第一次预示着，另外还有一个比上述这些团体人数更庞大、力量更强大的群体，即妇女感觉不满了。你是如此美丽，而你的问候却有点俗气！我会正视这个问题的。

鉴于此，我们决不会上当而取消男性制度。虽然 男性权力很大，但那仅仅停留在理论层 面。事实上，我们不敢充分行使自己的权力。我们被迫公正而温柔，实际上，我们才是仆从。我们只有主人之名，这个主人之名让我们遭到了石榴裙的专制统治，所以还不如不要呢。我希望华盛顿将军和我们神勇的英雄们为了推翻这种专制而战斗。@p104

相比较而言，《独立宣言》起草委员会的工作几乎不需要多少新的或创新的思想。起草《独立宣言》之前的两年里，大陆会议、各殖民地，甚至一些城市都宣布了大量的保卫自由的《权利宣言》。事实上，弗吉尼亚代表乔治·梅森在1776 年 5月底就起草了《弗吉尼亚权利宣言》，1776 年 6月12日，弗吉尼亚议会通过了这个《宣言》。

这个《宣言》是这样开头的@：

弗吉尼亚善良人民的代表，在其全体和自由的大会上制定一项权利宣言；宣言中所列权利属于他们及其后裔，是政府成立的才艮据和基础。

所有人生来都是同样自由与独立的，并享有某些天赋权利，当他们组成一个社会时，他们不能凭任何契约剥夺其后裔的这些权利。也就是说，享有生活与自由的权利，包括获取与拥有财产、追求和享有幸福与安全的手段。

费城的报纸报道说，委员会的其他成员推举托马斯·杰斐逊起草《独立宣言》。作为起草委员会中最年轻的一员，杰斐逊认为应由富兰克林博土或亚当斯先生承担起草这份文件的令人敬畏的责任。

约翰，亚当斯仅仅对他笑了笑，他告诉这个年轻人说，他起草的任何东西，都将经过至少3个月的修订，因为这个草稿是由他亚当斯或其他的新英格兰人起草的。“我在大陆会议中是让人害怕又让人憎恨的，”亚当斯对杰斐逊说：“由你起草比让我起草这个文件好上10倍。”

1776 年 7月1日，这个文件便起草完毕并提交大陆会议讨论。然而，代表们在讨论中坚持要对这个文件进行几处令托马斯·杰斐逊非常痛苦的修改。P111

杰斐逊在他的自传中对《弗吉尼亚宗教自由法案》序言的起草作了解释，这个序言是他在1779 年为弗吉尼亚起草的。

序言宣告：强迫是背离我们宗教的神圣创始者的旨意的。有人提议进行修改，加上‘Jesus Christ’，这样这句话就变成‘强迫是背离我们宗教的神圣创始者耶稣基督的旨意的，。绝大多数人都反对这样修改，以表明他们将这句话理解为人人都在其宗教的创始者的保护之下，不管他是犹太教徒还是异教徒，基督教徒还是伊斯兰教徒，印度教徒还是其他任何宗教信仰者。

《独立宣言》起草委员会的其他成员，尤其是本杰明，富兰克林，他相信上帝对全人类的事务更感兴趣，他不太同意杰斐逊提出的非个人的“科学的”概念。

托马斯·杰斐逊在《独立宣言》草稿的第一段，提出了在他看来发布《独立宣言》的原因@。（杰斐逊草稿中的黑体部分都被起草委员会或大陆会议修改或删除了。）例如：

在人类历史的进程中，当一个民族有必要从至今仍加诸其身的臣服中解放出来，并按照自然法则和上帝的意旨在世界列强中取得独立与平等的地位时，出于对人类舆论的真诚尊重，他们必须将不得不独立的原因予以公布。

经过讨论，最终签署的《独立宣言》的开头是这样写的⑩：（黑体部分在《独立宣言》的最终版中被修改或是删除了）

在有关人类事务的发展过程中，当一个民族必须解除其与另一民族之间的政治联系，并在世界各国之间依照自然法则和上帝的意旨，接受独立与平等的地位时，出于对人类舆论的真诚尊重，必须把他们不得不独立的原因予以公布。

杰斐逊在草稿的第二段宣布了人人享有的一定的“不可转让的”权利：@

我们认为以下真理是神圣而不容置疑的：人人生而平等、独立，正是基于这种生而平等，他们拥有与生俱来的、不可剥夺的权利，其中包括保有生命权、自由 权和追求 幸福的权利。为了保障这些权利，人类才在他们之间建立政府，而政府之正 当 权力，是经被治理者的同意而产生的。当任何形式的政府对这些目标具有破坏作用时，人民就有权去改变或废除它，并建立一个新的政府。新政府所赖以奠基的原则及其组织权力的方式，务必使人民认为，唯有这样才最可能保障他们的安全与幸福。

宣言起草委员会修改了措辞，宣布人们的生命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是造物主赋予的不可转让的权利。签署的《独立宣言》这样写道：

我们认为以下真理是不言而喻的：人人生而平等，造物主赋予他们若干不可剥夺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命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为了保障这些权利，人类才在他们之间建立政府，而政府之正当权力，是经被治理者的同意而产生的。当任何形式的政府对这些目标具有破坏作用时，人民就有权去改变或废除它，并建立一个新的政府。新政府所赖以奠基的原则及其组织权力的方式，务必使人民认为，唯有这样才最可能保障他们的安全与幸福。

今天，大部分词典都将“不可转让的（unalienable）”和“不可剥夺的（inal-ienable)”这两个词看成是可以互换的，但是，18世纪和19世纪初的词典对这两个词有不同的解释。“可转让的（ Alienable）”，一词和“可转移的（transfera-ble)”一词是同义词。财产、头衔和荣誉都可以从一个人转移给另一个人，而且可以由法律加以保护。但是，有一些东西，如某人的生命、自由和追求幸福的权利，却是不能从一个人转移给另一—个人的，它们是一个人内在固有的天生的，是人之所以成为人的本质。

对措词进行修改引发的问题，也引发了一项重要原则的戏剧性的变化。虽然政府可以而且确实在通过立法确立“不可剥夺的”权利，如头衔、社会地位或是自己的、继承的财产权等可转让的权利，但是，政府不能创设“不可转让的”权利，如生命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P115

最终的定稿是这样的：

为了慎重起见，成立多年的政府，是不应当 由于轻微和短暂的原因而予以变更的。过去的一切经验也都说明，任何苦难，只要是尚能忍受，人类都宁愿容忍，而无意为了本身的权益便废除他们久已习惯了的政府。但是，当追逐同一目标的的一连串滥用职权和巧取豪夺的行为发生，证明政府企图把人民置于专制统治之下时，人民就有权力，也有义务推翻这个政府，并为他们未来的安全建立新的保障。P116

经过宣言起草委员会和全体 56名会议代表的讨论，最终签署的f独立宣言》是这样写的：

这就是我们这些殖民地过去逆来顺受的情况，以及现在不得不改变原先政治制度的原因。当今大不列颠国王的历史，就是一部接连不断的伤天害理和巧取豪夺的历史，所有这些行径的直接目的，就是要在我们这些州里建立专制的暴政。为了证明所言属实，特将下列事实向公正的世界宣布。，p116

为了保证仍在进口、买卖奴隶的佐治亚和南卡罗莱纳投赞成票，大会删除了关于奴隶制度的这一段话。这些删改让杰斐逊痛苦不已。1782 年，杰斐逊就奴隶制度写道：

人们坚信自由是上帝的恩赐，这是自由唯一的牢固基石。当我们铲除了这一基石，谁还会认为一个国家的自由是安全的？除了上帝的震怒，谁都不能侵犯自由……但是，自从我们当 前的独立革命开始以来，我发现了一种显而易见的变化。主人的观念以及奴隶是尘土做成的观念正在消退……@

宣言起草委员会和大陆会议对杰斐逊的草稿中所列的不满进行了增加、分拆和删除等修改。他们删除了杰斐逊的第二十五条关于奴隶制的不满，增加了两条不满，将杰斐逊所列的第十二条分拆为两条。最后一轮投票赞成了以下27 条不满：

1．他拒绝批准对公共利益最有益、最必要的法律。

2，他禁止他的总督们批准迫切而极为必要的法律，要不就把这些法律搁置起来暂不生效，等待他的同意；而一旦这些法律被搁置起来，他对它们就完全置之不理。

3．他拒绝批准便利广大地区人民的其他法律，除非那些人民愿意放弃其在立法机关中的代表权；这种代表权对人民具有无可估量的价值，而且只有暴君才畏惧这种权力。

4．他把各州立法团体召集到特别的、极不方便的、远离政府档案库的地方去开会，其唯一的目的就是使他们疲于奔命，不得不顺从他的旨意。

5．他一再解散各州的议会，因为这些议会以无畏的坚毅态度反对他侵犯人民的权力。

6．他在解散各州议会之后，又长期拒绝另选新议会；但立法权是无法取消的，因此这项权力仍由一般人民行使。其时各州仍然处于危险的境地，既有外来侵略之忧，又有发生内乱之患。

7．他竭力抑制各州增加人口；为此目的，他阻挠《外国人入籍法》的通过，拒绝批准其他鼓励外国人移居各州的法律，并提高了分配新土地的条件。

8．他拒绝批准建立司法权力的法律，从而使一些殖民地的司法行政管理工作完全陷于停顿。

9．他把我们的法官的任期、薪金数额和支付，完全置于他个人意志的支配之下。

10.他滥设新职，派遣大批官员，骚扰我们的人民，耗尽人民必要的生活资料。

11.他未经我们立法机关同意，在和平时期，就在我们中间维持常备军。

12.他力图使军队独立于并凌驾于民事权力之上。

13.他与某些人相互勾结，把我们置于一种不适合我们的体制且不为我们的法律所承认的管辖之下；他还批准那些人炮制的各种伪法案来达到以下目的。

14.在我们这里驻扎大量的军队。

15.用欺骗性审讯来包庇那些杀害我们各州居民的人，使他们得以逍遥法外。

16。切断我们与世界各地的贸易。

17.未经我们的同意即向我们强行征税。

18.在许多案件中剥夺我们享有的陪审权。

19.以莫须有的罪名押送我们去海外受审。

20.在一个邻省废除保障自由的英国法律制度，在那里建立专制政府，并扩大其疆界，企图使它变成既是一个样板，又是一个得心应手的工具，以便进而向这里的各殖民地推行同样的集权统治，

21.取消我们的宪章，废除我们最宝贵的法律，并且从根本上改变我们的政府形式。

22.中止我们自己的立法机关行使权力，宣称他们有权就一切事宜为我们制定法律。

23.他宣布我们已不再受其保护，并对我们开战，从而放弃了在这里的政务。

24.他在我们的海域大肆掠夺，骚扰我们的沿海地区，焚毁我们的城镇，并残害我们人民的生命。

25.他此刻正在调运大批外国雇佣军来完成屠杀、破坏和肆虐的勾当，这种勾当早就开始，其残酷卑劣甚至在最野蛮的时代都难以找到 先例。他完全不配做一个文明国家的元首。

26。他在公海上俘虏我们的同胞，强迫他们拿起武器来反对自已的国家，成为残杀自己亲人和朋友的刽子手，或是死于自己的亲人和朋友的手下。

27．他竭力挑唆那些残酷无情的未开化的印第安人来杀掠我们边疆的居民；而众所周知，印第安人的作战原则是不分男 女老幼．一律格杀勿论。P122

一些大陆会议的代表问道：“为什么我们要宣告彻底地拒绝我们英国的朋友和亲戚？”杰斐逊所列的绝大部分愤怒的指控以及“永久地”脫离英国的呼吁，都被删除了。会议把这一部分进行了缩减并修改成这样：

在这些压迫的每一个阶段中，我们都曾以最谦卑的言词请求纠正；而屡次请求所得到的答复是屡遭损害。一个君主，当他的品格已打上暴君的烙印时，是不配做自由人民的统治者的。

我们不是没有顾念我们的英国弟兄。我们时常提醒他们，他们的立法机关企图把无理的管辖权横加到我们头上；我们也曾把我们移民到这里和在这里定居的情形 告诉他们。我们曾经向他们天生的正义感和雅量呼吁，我们恳 求他们念及同种同宗的情谊，弃绝那些掠夺行为，以免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和往来。但是，他们对这种正义和血缘的呼吁置若罔闻。因此，我们实在不得不宣布与他们脱离，并且以对待世界上其他民族一样的态度对待他们：和我们作战，就是敌人；和我们和好，就是朋友。

杰斐逊以终止对国王的效忠作为《独立宣言》草稿的结尾：

因此，我们，在大陆会议上集会的美利坚合众国代表，以各殖民地善良人民的名义，并经他们授权，拒绝并终止向大不列颠国王及今后任何他授权、委任或派遣的人效忠或臣服。我们彻底地解除并断绝一切同大不列颠人民和议会的政治联系；最后，我们郑重宣告，这些殖民地从此是自由和独立的国家，并且具有作为自由和独立国家的权力，它们享有宣战、缔和、结盟、通商和采取独立国家有权采取的一切行动。为了支持此 项宣言，我们以我们的生命、我们的财产和我们神圣的荣誉，彼此宣誓。

宣言起草委员会和大陆会议缓和了杰斐逊草稿中愤怒的口气，再次修改了文件的措辞，吁请比乔治三世国王更高的权力支持并保护宣布独立的行为，以此作为宣言的结尾：

因此，我们，在大陆会议上集会的美利坚合众国代表，以各殖民地善良人民的名义，并经他们授权，向全世界最崇高的正义呼吁，说明我们的严正意向，同时郑重宣布：这些联合一致的殖民地从此是自由和独立的国家，并且按其权利也必须是自由和独立的国家；他们取消一切对英国王室效忠的义务，他们和大不列颠国家之间的一切政治关系从此全部断绝，而且必须断绝；作为自由和独立的国家，它们完全有权宣战、缔和、结盟、通商和采取独立国家有权采取的一切行动。为了支持此项宣言，我们坚决信赖上帝的庇佑，以我们的生命、我们的财产和我们神圣的荣誉，彼此宣誓。

吴砺

2018.7.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