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分子》（一）

吴砺

                                                                                                  《知识分子》（一）

    翻阅《知识分子》／（英）约翰逊著；杨正润等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1999书名原文：Intellectuals

这本书放在我的书架上亦有十几年了，曾翻过了几页，一直没有通读。最近，我突然想将自己书架上过去买的但多年未读过的书，找几本看一遍。显然，当初买这些书时，觉得自己该了解这些书的内容，只是试读了一下，读不进去，放置在书架上。

这本书中说萨特一年平均读三百本书，而我一年平均只读五六十本书，粗粗翻读一百六十期杂志周刊。显然，与萨特相差很多倍，这是与勤奋不勤奋无关的事，就是人家萨特的精力至少比我旺盛五六倍以上啊。

天才的人物，绝大多数是比我们这些普通人精力旺盛得多，这是他们成功最重要的体力上的先天优势。一个人没有天生远超过一般一人的精力和体力，肯定是没有可能做出超越普通人的成就的机会。

    这是我们读各种人物传记文学时，最易忽略的地方。我们若想自己的子女有所成就，首先要使他从小有超强健康的体魄，这是一切成功大厦的地基。你一个人有做几个人活的天生体能，才有更多机会脱颖而出啊。

    无论是读书，还是做企业，我们看到书中主人翁，通常都是一天做十七八小时的活，这不是毅力坚持的结果，而是有先天体能充沛的天资。普通人这样高强度只能坚持很短的时间，否则，很快就身体垮下来。

    这是一本很另类的书籍。作者以一个社会认同的道德标准和规范，去检验我们在书中熟悉的十多位文化名人，如卢梭、雪莱、易卜生、托尔斯泰、海明威、布莱希特、罗素、萨特、威尔逊、高兰茨、赫尔曼等。结果是，作者发现这些文化名人们不是伪君子，就是社会道德败坏；或是极端自私自利的人；或者这些缺点全有，全是人渣……

    这也是我过去没有读进去这本书的根本原因。作者在这本书中对知识分子批判味很重，甚至说作者不是以批评的目光投向这些文化名人，而是几乎以仇恨的目光检查这些文化名人的劣行……

    过去这本书这一点，曾引起了我强烈地反感，我对此也很警惕：因为过去有那么一些年，“知识分子”形象在是被贬得一塌糊涂，而且是公开的精神和肉体上被改造的对象；没想到一个来自资本主义的作者，在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重调这些老调，使我当时对这本书读不进去了……

    现在我重新拿起这本书，就完全心平气和了，毕竟快到耳顺之年了……你说什么，我们都可听听啊……再看看作者保罗· 约翰逊（1928－），1988年出版这本书，他牛津大学毕业，写了二十多本书，写这本书时也是六十岁了，真正的耳顺年龄，却仍能写出这样的“愤青”之作，真是难得一见啊……

    这些写法，要么就是哗众取宠，要么就是真的别出心裁，不惜牺牲自己的名声……这样极端的写法，一是会让人瞧不起，二是让很多人反感，但作者至少有一种勇气，让读者从一个极端的视觉看历史看待名人，同时使自己的书从平凡中引人注目一次……

    这些年来，我或许读过上千本各类人物的传记，大多是西方人写的人物传记。或许我对这些人类的精英分子认识，己有自己的想法，现在对这样一本书内容，更能心平气和地阅读了。一本书无论是极左或极右，都是人类看问题一个视觉，应当都是能被容纳的——一座山峰，从大地的东南西北、天空各个方向，不同的位置，看到的形象大不相同啊……东面看到形象，在西面位置的观察者不必去否定……

    这本书涉及到的知识分子都是大作家，一半是有自己思想体系的大思想家和大作家。这些文学上的天才，是人类中一个非常特殊的种类。他们属于艺术类的天才，所谓艺术类的天才，多是一半时间属于人类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状态，或是毫无成人自制力的低智商放纵自己状态；当然另一半时间是对人性有极深刻的感受力和悟性的时候，他们的作品和本人会打动人心，引起人们的怜悯、崇拜、追随……

    这些天才无疑曾是地面上的一座座才华喷发的活火山，我们这些凡人远距离观看这些正在喷发的火山，会感受其巨大能量和壮丽；当这些火山喷发后时间久远了，我们也许会发现当年火山喷发的大批灰烬覆盖的大地上，鲜花盛开、林木茂盛，我们仍旧为之倾倒……但若我们走到那些己经沉寂，但还没有被完全风化剥蚀的火山口旁，我们反而看到了极为丑陋、峥狞的火山口地质地貌，我们很少能够感受到其诗意的……

    我们应当怎样看待人类的这些天才作家？我们可以盛赞鲜花，我们可以盛赞鲜花盛开的那一小片土地，但是我们能要求生长出鲜花的土地是无菌的、纯洁如玉一般吗？事实上那片土地是肥沃土壤，肥料并不纯洁，甚至会带着恶臭腐朽的材料……那些天才作家的产品，是美艳让我们为之倾倒的鲜花，作家本人却多是那并不好看气味并不好的土壤……

    这就是人世间的悖论……

    无疯不天才啊。这本书以道学家方式，罗列了这些作家对手抨击他们的言论，不加批判和论证搬来，会使人觉得作者的冷漠和缺乏同情心；这是哗众取宠。系统地暴露名人们的所谓丑行，是一种写作方式，因为一味的歌功颂德神化这些名人，也会使我们读者走进另一个误区，以为那些人不是我们这些凡人的神——但事实上他们仍是我们人类中一员，有我们一切的缺点弱点和无能，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本书有些空洞地将这几百年人类的一些极权主义者的暴行，与这些知识分子的理论缺陷扯上，颇有些扯强附会。例如，书中说，1975年，导致五分之一到三分之一人口死亡的“红色高棉”的八个领导人中，5个是教师，一个是大学教授、一个是公务员、一个是经济学家，他们50年代都是在法国学习，都是萨特哲学行动主义和“必要的暴力”的信徒。以此来指责萨特，实在是太过了。萨特的信徒成千上亿，出了几个凶手，说是老师教坏了，这并不公平……

    同样的，我们也不必太苛求这本书的作者，他有勇气说出他所想，这并不是什么过失。何况他说这些人都是已逝去的古人……

    不过，这本书有些作家的生平故事我是第一次看到的。读这些文学上大人物的传记，我现在仍有三十多年前大学时代同样的惶惶然，觉得我们这些平凡的小人物一生智商有限……仍有青年时代类似的失落感……

    只是当你发现这些逝去了的人的名字，只是书上成排的文字而已，你觉得这些名字本身也十分空洞，这些名字也太多了，他们中大多数仍会被后人遗忘……我忽然觉得好笑，人类竟对那些已不存在了过去的人物形象，在较真他们的错对——大猩猩世界就不存在这样的问题啊……

    当我们作为一个阅读者，到了一定年龄，就不需要带太多好恶分明情感，读一本用偏激的视觉写出来的书，而且需要看看作者从一个我们不习惯的角度，发掘出了什么新的观点。至少我从这本书中看到一些新的知识。

极权主义现象并不一是一个新现象，并不能归于近二三百年来所谓“知识分子”的发明。中国秦王朝的法家制国很极端；中世纪的宗教审判很极端；唐朝的黄巢，清朝的洪秀全都是“知识分子”……

事实上，历史上那些兴风作浪掀起历史风暴的人，无论是恶人，还是善人，据我所知，绝大多数人都饱读诗书的“知识分子”，只是有的是体系中培养的“知识分子”，有的是未进正规学堂的自学成才的“知识分子”……

    康熙、乾隆皇帝是不是知识分子？从知识层面上，他们都是大知识分子啊。所以，“知识分子”这个概念是分界线并不清晰……这本书所说的“知识分子”多是不从事行政的拿笔杆子的文学家。他们也是理性最弱的艺术类的天才……

若我在未来二三十年文字上有些成就，我自己亦可以把自己写成不合世俗标准不合格产品的一个典型……有点艺术气质的人，多是社会标准化中的不合格产品……

我理解书中作者列出了众多的“知识分子”“恶行”，并不一定是作者的歪曲了事实真相。事实上，这些名“知识分子”本性就是这样的，这是与他们天才同时并存的天性缺陷……

关键是，我们这些所谓世人怎么看他们？培养出大珍珠的贝类，形体并没有人类 维纳斯雕像那样美好……我们要苛求贝类吗？我们是否因为贝类的长相，而抛弃珍珠？

    拿破仑是不是知识分子？制定《拿破仑法典》时，拿破仑对当时法国最伟大的法学家们，谈该怎样制定这部近现代史最伟大的民法。让大家目瞪口呆的是，拿破仑对古罗马法典是倒背如流，其熟悉程度和理解程度，是他们这些法律大专家学者感到望尘莫及……

    那些打天下的人和统治者，绝大多数人都是当时受到过最好教育文化的人，“知识分子”。只是他们可分为拿枪杆、拿笔杆、掌权、不掌权而己……不接受前人经验和知识，在历史上很难有机会的……

记得几年前，我在看过安庆市郊的陈独秀墓后，回到市内，在报亭请教一个买报纸中年人：为什么共产党会打败了国民党？

这个看上精神抖擞两眼冒精光的买报人，大声地给了我一个我在书本上从来没有看到过的说法：

“哦，那是一帮刘邦式的知识分子，打败了一帮项羽式的知识分子。”

吴砺

2018.7.27

附《知识分子》摘录：

“过去两百多年，知识分子的影响力稳步增长。在现代社会形成的进程中，世俗知识分子地位的上升在其中扮演着关键的角色。回顾漫长的历史，在许多领域内，这都是一个新的现象。诚然，“知识分子”开始是指教士、书记员，还有占卜者。从那时起，他们就宣称自己在指导着社会。但不管怎样，他们都是宗教文化的卫道士，所以无论他们是天真质朴，还是老于世故，他们对于道德及意识形态方面的革新，都必然受制于外部权威确定的准则和既定的传统。他们不是也不可能具有自由的精神，成为思想的探险家。

随着教权的没落，18世纪出现了一类新型的导师来填补起了社会的注意。这些世俗的知识分子可能是自然冲论者、怀疑论者或无神论者。他们像任何一位主教或长老一样，随时准备着告诉人类如何处理各类事务。从一开始，他们就宣称要致力于为人类谋利，有责任宣讲福音，通过他们的教诲引导人类前进。对这一自封的任务，他们比他们的神职前辈们表现出更激进的态度。他们认为自己与那些自称得到神示的宗教毫无瓜葛。对于过去集体创造的智慧结晶、传统的遗产以及先辈经验形成的既定法规，是有选择地信从，或是全盘否定，都取决于他们自认为良好的感觉。伴随着不断增长的自信和勇气，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有人宣称，他们可以诊断社会的弊病，而且能用独立的智慧来加以治疗：甚至于他们凭此不仅能够设想出社会结构的模式，并且认为可以把人类的基本习俗改造得更好。与他们的僧侣前辈不同，他们不再是诸神的仆人和阐释者，而是神的取代者。他们的英雄是普罗米修斯，是他盗取了天火，并带到了人间。

这批新的世俗的知识分子的最鲜明的特征之一，是他们的一种爱好：对宗教及其主要人物进行批判性的考察。这些伟大的信仰体系，在多大程度上有益于或是有害于人性？在多大程度上，这些教皇和牧师实践了他们关于纯洁和真理、关于博爱和仁慈的戒律？无论是对教会还是对教士，他们的评价都是尖刻的。到现在，两百多年过去了，在此期间，宗教的影响继续衰落，世俗的知识分子在我们观念和制度的形成方面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现在是考察他们的档案的时候了，这不仅包括他们公开的，也包括私人的方面。我特别看重这类证据：知识分子告诉人们该如何行事时，他的道德和判断力的可信程度。他们在生活中是如何管理自己的？他们对自己的家庭、朋友和同伴，表现出了几分忠诚？他们在处理性和金钱问题时，是否公正？他们所说的、所写的，都是真实的吗？他们自己的体系是如何面对时间和实践的考验的？

让我们从让-雅克·卢梭(1712-1778)开始探究吧。他是现代知识分子的第一人，是他们的原型，在许多方面是他们中最有影响力的。年长些的人物，如伏尔泰已经着手摧毀祭坛和给理性加冕。卢梭却第一个结合了所有现代普罗米修斯的显著特点：宣称他有权全盘拒绝现存秩序，有信心以自己的能力按照自己所构想的原理彻底重建新秩序，相信这可以通过政治程序来实现。还有，并非最不重要的是，他认识到本能、直觉和冲动在人类行为方面的巨大作用。他相信他对人类有一种无与伦比的爱，并富有超卓的天分和领悟力来增加人类的福祉。在卢梭自己的时代以及之后的岁月里，无数人根据他对自己的评价去认识他。

无论从长期还是短期来说，他的影响都是巨大的。在他去世后的那一代人中，他的影响力达到了神话般的地步。虽然他死于1789 年法国大革命前的十年，可是许多同代人认为，这场革命以至欧洲旧秩序的推翻都应归结于他，路易十四和拿破仑也持有这样的观点。爱德蒙。伯克①谈到大革命中的杰出人物时说：“在他们的领袖中有一场激烈的争论，他们之中到底谁与卢梭最相似？……卢梭便是他们标准的完美人物。”正如罗伯斯庇尔自己说的：“卢梭通过高尚的灵魂和高贵的人格表明他作为人类导师的价值。”在大革命期间，国民议会投票决定把卢梭的遗骸迁葬于先贤祠。在仪式上，主持者宣称：“我们在道德、风俗、法律、情感和习惯方面有益于健康的改善应归功于卢梭。”p003

吴砺

2018.7.2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