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抗——一部独特的美国史》（下）

吴砺

                         《我反抗——一部独特的美国史》（下）

政府永远不会接受通过暴动终止奴隶制。奴隶制的终止只能在白人的控制之下，只能在适合北方的商业和政治需要的时候。亚伯拉罕·林肯就是终止奴隶制的完美人选。

首先，林肯懂得商业的需要。其次，他拥有新共和党人的政治抱负。最后，他常以一种行善积德的语气，在道德层面强烈反对奴隶制。但与此同时，他在政治圈子中谨慎行事，担心废奴会引起新的麻烦。尽管林肯相信奴隶制是不公正的，他还是不能将黑人和白人平等视之。他觉得最好给奴隶以自由，然后把他们送回非洲。P095

南北战争是当时历史上最为血腥的战争。3000万人口中，60万人死于战争。到了1864 年末，南方失利，没有兵源，不过却有400万奴隶。当邦联领导人提议征召奴隶时，一位极为震惊的将军写道：“如果黑人能成为好土兵，那么我们关于奴隶的全部想法就是错的。”1 865 年 3月，邦联总统杰斐逊，戴维斯签署了一项法令，允许黑人加入南方军队。但是没等到这项法律实施，战争就结束了。南方战败，南方的奴隶知道他们终于自由了。P098

美国正在激动人心地快速发展着，它正在变成一个城市化的国家。在1 790 年，只有不到 100万美国人居住在城市中。到了1840 年，这一人数达到了1100万。仅仅纽约市的人口就从1 820 年的13万增加到了1860 年的100万。P103

从南北战争到 1900 年之间，蒸汽机和电代替了人力。美国铺设了19.3万英里的铁路。像电报、电话和打字机这类新式工具提高了商业效率。石油和煤炭给工厂的机器提供了能源，照亮了城市的街道和住宅。这一切的发生都有赖于发明家和企业家。

有些发明家也是企业家。托马斯，爱迪生不只发明了电器，他还成功地把它们销售了出去。其他企业家通过把别人的发明聚集起来，成立公司，发了厂斯塔夫斯，斯威夫特的芝加哥屠夫把冷冻车厢和冰库结合起来，建立了美国第一家肉类包装工厂。

进步需要劳动力，而很多工作是由移民来做的。这时来美国的移民比以往更多，19世纪80 年代是550万，19世纪90 年代为400万。东海岸的很多移民来自南欧或西欧。1880 年，在西海岸的加利福尼亚，中国移民占到了总人口的十分之一。中国人和犹太人新移民成为种族袭击的目标，有时袭击他们的是早一些的移民，比如爱尔兰人。

对移民的暴力有时会置人于死地。1885 年，在怀俄明的罗克斯普林斯，白人杀害了28个中国移民。早些时候，在怀念于加利福尼亚遇害的华人李万( Wan Lee)时，作家布雷特·哈特这样写道：

你就这样死了，我尊敬的朋友，就这样死了。1869年这一年，你在旧金山的大街上，被人用石头打死，扔石头的是一群半大小子和基督教学校的学生。

19世纪末，美国出现了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经济大跃进。它产生的财富就像一座金字塔——塔基是那些建筑这座金字塔并支撑它的工人，包括黑人、白人、中国秈欧洲的移民、妇女；塔顶则是新生的美国百万富翁。P114

欧洲国家在1914 年的夏末时节投入了战争。我们现在称为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这场冲突，延续了四年之久。1000万人死在战场上。2000万人死于战争引起的饥饿和疾病。可是没有一个人能证明，这场战争给人类带来的收益抵得上这么多人命的价值。P148

20世纪20 年代有时候还被叫作“喧嚣的20 年代”或者“爵士时代”——一个繁荣而快乐的时代。这样的描述还是有一定真实性的。失业率下降，工人的总体工资水平提高了，汽车、无线电收音机和冰箱等开始进入人们的生活，成干上万的人都生活得不错。

可是大部分财富都掌握在处于社会金字塔顶端的一小部分人手中。金字塔的底部，是住在乡村的贫困的黑人和白人佃农，以及找不到工作或赚的钱不够支付生活必需品的城市移民家庭。仅在纽约市，就有200万人住在人所共知的、有失火危险的、不安全的经济公寓房里。

茌1900 年至1920 年期间，有1400万移民来到美国。1924 年，国会通过了移民法，结束了这股移民浪潮。新的移民法更欢迎从英国和德国来的白人移民，而南欧、斯拉夫和犹太移民受到严格限制，中国或非洲国家每年只有1 00名移民配额。

种族仇恨和暴力随处可见。三1<：党在20世纪20 年代死灰复燃，并传播到了北方。到 1924 年，它的成员已经发展到 450万。

经过长期的斗争，妇女终于在1 920 年获得了在全国选举中的投票权。可是，投票依然是上层人土和中产阶级的活动，新出现的女性投票人与其他投票人一样，偏爱过去的政毙。P159

到 20世纪20 年代初，美国共有200多万名16岁以下的童工从事全日制工作。许多人每天工作12-13个小时。在密西西比河湾小镇上的罐头厂，厂主甚至雇用了3岁的童工剥牡蛎壳和虾皮。在北卡罗来纳州，很小的女孩就到纺织厂里做工，在巨大而轰鸣的机器旁纺棉线。纺织厂只招白人，有的整个家庭离开农场进入纺织厂干活。在宾夕法尼亚州，几千名十四五岁的男 孩被煤矿合法雇用，作为矿工、碎煤工或者捡矸工，另外还有数千名9 到 10岁的男 孩受到非法雇用。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患有煤粉尘导致的慢性咳嗽。

这些孩子根本就不是在某种行业里学习某种技能的学徒工，只不过是最廉价又最辛苦的劳动力。P169

：。1938 年，罗斯福总统签署了《公平劳动标准法案》，其中规定了最低工资和最长劳动时间，限制使用童工，并禁止童工在煤矿和某些工厂工作。1949 年，国会对这项法案进行了修订，增加了其他类型的企业，并限制不满16岁的儿童在上学时间之外的劳动时间。P170

第一次世界大战才刚刚过去20 年，另一场大战又在欧洲爆发了。有人把它叫作美国参加的战争中最受美国人支持的战争： 1800万美国人参加了军队，2500万人捐款支持战争。P171

意大利在入侵埃塞俄比亚的时候轰炸了城市。德国飞机在荷兰和英国的城市里投下了炸弹。这些袭击不是针对军事目标，而是针对平民的。罗斯福称这种行为是“缺乏人性的野蛮，深深地震动了人类的良知”。

但是，比起英国和美国对德国城市的轰炸来，德国的轰炸是微不足道的。上千架飞机的轰炸目标是城市，他们甚至连饺装寻找军事目标的姿态都不做。盟军对德国轰炸恐怖的高潮是对德累斯顿的轰炸，至少有1 0万人葬身于轰炸造成的火海之中。P173

经过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朝鲜摆脱了日本的控制，并分裂成两个国家：朝鲜和韩国。朝鲜是社会主义国家，成为苏联势力范围的—一部分；韩国是保守的独裁国家，处于美国的势力范围内。1950 年，朝鲜进攻韩国，成立于二战期间、由美国主导的国际组织联合国，请求它的成员国帮助韩国。杜鲁门派出了美国军队，而联合国军其实就是美军。

当美国军队从朝鲜一路向中朝边境推进的时候，中国加入了朝鲜一方的战斗。在三年的时间里，这场战争杀死了200万朝鲜人，把朝鲜和韩国夷为了平地。可是，当战争在1953 年结束时，两国之间的分界线和战争开始时一样。

如果说朝鲜战争对朝鲜局势的改变不大，那么它对美国却产生了重要影响。它使很多自由主义者转而加入保守派，一起支持总统、战争和军事经济。这就意味着原来激进的批评者也加入了赞同者的阵营。P179

到 1 977 年，有超过2000名黑人在南方的城市里担任公职。这是一个巨大的进步，但是这只占所有通过选举产生的公职的3%，而黑人占总人口的比例是10%。P194

几乎花了10 年时间，世界上有史以来最富裕也最强大的国家，试图打垮一个农业小国的革命运动，但是失败了。美国在越南进行的这场战争，是现代军事技术对组织起来的人类的战争，结果人类赢了。

越南战争也激起了美国历史上最大的反战运动。成千上的人上街游行，学生组织抗议活动，艺术家、作家和士兵们勇敢地为反战发声。这场反战运动激烈而持久，最终帮助结束了这场战争。P197

“这是一个变化的时代。”20世纪60 年代，鲍勃，迪伦在他的歌中这样唱道。迪伦创作了很多充满力量的抗议歌曲。在歌曲《战争的主人》中，他想象那些发起战争并从中获利的人的死亡。迪伦也创作了一些关于自由和自我表达的个人化的歌曲。他的歌曲抓住了美国在20世纪60 年代和70 年代初的情绪。

这是一个反叛的时代，民权运动与反越战运动只不过是一个更大的要求变革的运动中的一部分。人们对在商业、政府、学校和医疗工业等这些领域的当权者已失去了信心。他们开始质疑以前用来教化他们的那些东西，认为他们拥有独立思考的自由，并尝试起新的生活、教育、工作和艺术创造方式。

在美国社会中，新的潮流在悄然涌动，向着人们意料不到的方向发展。其中最大的两个变化来自妇女和印第安人。P208

有一段时间，人们以为印第安人会消失或是融入更大的社群之中。到了20世纪初，印第安人的数量只剩下30万。然而就像人们拋弃了一株植物任其枯萎，可它却拒绝死亡一样，印第安人的数量又开始圃升。到了1960 年，印第安人的数量上升到了80万，其中一半住在印第安人保留地上，另一半则分散在全国各地的城镇里。P213

最高法院法官阿贝，福塔斯代表多数法官写下了判决意见。下面是这份长达十一页的意见书的摘录。当然，对于一个宪法案件来说，这还算是短的。

校方对于学生并不具有绝对的权威。

不论在校外还是校内，学生都处于宪法的保护之下。

不论是学生还是教师，都没有在进入校门的时候，放弃他们的言论和表达自由的宪法权利。

州立学校不能成为实行集权主义的例外之地。

最好的教育，是通过让学生自由交换意见，从形形色 色的观点中发现真理来实现的。而不是通过任何形式的官方选择。P221

“美国政府是被几个只顾自己利益的大集团操控的吗？”

1972 年，一家研究中心向美国人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一半以上的被调查对象都回答说：“是的。”而在八年前，只有四分之一的受访者给出了肯定的回答。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20世纪70 年代，美国正在经历迅速的变化，整个体制失去了控制，人们对政府失去了信任，很多人对大公司充满了仇视。

越南战争引发了很多不信任和愤怒。这场战争杀死了5.8万箔美国士兵。人们发现政府做了坏事，而且还对他们撒谎。：门事件更使美国人对制度失去了信任。美国总统因为政治丑闻而被迫下台，这在历史上还是第一次。很多人也开始深切地关注美国对待世界上其他国家的政策。P222

丽贝卡并不是唯一感到愤怒的美国人。随着进入 20世纪90 年代，最富有的一部分人控制了美国的政治制度，大公司掌握了主要的媒体，国家分裂咸极端富有和极度贫穷的两极，而中间是迷茫的、没有安全感的中产阶级。然而，一种抗议和反抗的文化毕竟保存了下来，仍然有一些人拒绝放弃更加平等和人性化的社会理想。如果美国的未来还有希望的话，那么希望一定在他们身上。P252

军费支出削减了社会发展资金，20世纪中期的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也知道这一点。在他政治表现尚佳的时候，他曾说：“每一支做好的枪、每一艘下水的战舰、每一枚发射的导弹，都等于是在盗窃那些忍饥挨饿、衣食无着的人。”

到了20世纪90 年代，在克林顿的八年总统任期里，美国仍然有不少亟待解决温饱问题的人。美国仍然有四分之一的儿童生活在贫困之中，每个主要城市的大街上仍然有无家可归者在流浪。这个国家的领导者却不去寻求大胆的方案，以解决医疗卫生、教育、育儿、失业、住房和环境问题。P254

经常有人间我，为什么会写这本书。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在教了20 年历史和政治之后，我想要写一本不一样的历史书一一本不同于我上学时读到的、全国各地的学校发给学生的历史书。

那时我知道，没有什么东西只包含纯粹的事实，而不掺杂其他。在每个所谓的事实背后，都有教师或作者意图呈现给世界的一种判断。那个判断说：“这个事实很重要，其他我省去的那些不重要。”然而我想，绝大多数历史书中省略的一些事实是很重要的。

《独立宣言》的开篇说，“我们人民”写下了这个宣言，可是独立宣言的作者其实是55 位享有特权的白人男性。他们这个阶层想要一个强大的中央政府来保护他们的利益。直到今天，政府一直被用来满足有钱有势的人的需要。然而这个事实被语言掩盖起来，这种语言说我们所有人——富人、穷人和中产阶级——的追求是一样的。P284

这本书的书名不太准确。“美国人民的历史”意味着不只是一个人的讲述，意味着它是最难捕捉的历史。但我仍决定这样命名，是因为尽管有种种局限，这仍是一部蔑视政府、崇敬人民反抗运动的历史。P284

绝大多数历史书都很少提起暴乱。他们只强调领袖们的活动，而不是普通公民的活动。但是，鲜活记录下民众抗争的历史揭示了新的力量来源。P285

现在，有两股力量正在奔向未来。一股是披着华丽外衣的“官方正史”：用所有的暴力、战争、偏见对待异见者，由少数人把持全世界的财富，由谎言家和杀人犯掌握大权。

另一股力量看似弱小，却生机勃勃。这就是民众的历史，这是反抗的历史，是公民对武力的不服从、对种族主义的反元文化主义和对没完没了的战争日益加深的痛恨。

哪一种力量会赢得未来？这是一场我们要么选择加入，要么选择旁观的比赛。但是我们应当知道，我们的选择会影响到最后的结局。

20世纪初，纽约市的制衣女工在反抗运动中从诗人雪莱的诗中受到了启迪：

像睡醒的群狮一样站起来，

你们的人数多得不可征服；

快摆脱你们的锁链，

像抖掉沉睡时落在身上的霜露——

你们是多数，他们是少数! p286”

吴砺

2018.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