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的故事：狄更斯游记》（四）

吴砺

                                     《美国的故事：狄更斯游记》（四）

以下是从公共报章的广告中提取的几个例子。其中最早的就发生在四年以前。而同类性质的广告每天都在报纸上不断出现。

“卡洛琳，在逃黑奴，女性。颈戴铁圈，其上一齿下弯。”

“贝西，在逃黑奴，女性。右腿戴铁箍。”

“马努埃尔，在逃黑奴，男性。身上有多处烙印。”

“范尼，在逃黑奴，女性。颈戴铁环。”

“在逃黑人男童一名，约十二岁。颈戴狗链一条，上刻‘德·波特’字样。”

“霍恩，在逃黑奴，男性。左脚戴铁环。其妻格丽斯，在逃黑奴。左脚戴铁环，上坠铁链。”

“詹姆斯，在逃黑奴，男童。身上留有烙印。”

“监狱在押男子一名，名为约翰。右脚着铁鞋，重四五磅。”

“警署在押黑人女子一名，名为米拉。身上多处鞭伤，足戴铁镣。”

“在逃黑奴三名，女性黑奴携两名黑人孩童。逃跑前数日，该女奴面部一侧被烙，约呈 M 形状。”

“亨利，在逃黑奴，男性。左眼瞎，左臂内外有数处J9伤，身上有多处鞭伤。”

“悬赏一百元，捉拿在逃黑奴一名。该黑奴名为旁贝，四十岁。左侧脸颊有烙印。”

“监狱在押黑人男 子一名，左脚无脚趾。”

“蕾切尔，在逃黑奴，女性。双脚皆只剩大脚趾。”

“山姆，在逃黑奴。逃跑前不久手部曾中枪。有子弹留于左臂及左侧腰内。”

“丹尼斯，在逃黑奴。左臂肩肘之间中枪，左臂瘫痪。”

“赛门，在逃黑奴，男性。后背及右臂受严重枪伤。”

“亚瑟，在逃黑奴。前胸及两臂留有大块）9伤，喜欢。-、；风从。驯

“悬赏二十五美金，捉拿在逃奴隶一名。该奴隶名为艾萨克。前额有重击伤痕，后背枪伤一处。”

“玛丽，在逃黑奴，女童。眼部有小决伤疤一处，多颗牙齿缺失，前额与面颊皆有A 字形烙印。”

“本，在逃黑奴。右手有伤疤一处，去年秋天中枪，右手拇指、食指受伤。手上部分骨骼外露。后背及腰部亦有一两大块伤疤。”

“监狱在押混血男 子一名，名为汤姆。右侧脸颊有伤疤一处，脸部有疑似火药伤痕。”

“奈得，在逃黑奴，男性。三只手指因J9伤内蜷，颈后有‘g疤一处，几乎绕颈半圈。”

“监狱在押黑奴一名，男性，名为约西亚。背部有大鞭伤，大腿和腰部有三四处烙印，呈JM 形状。右耳边缘被咬伤或割掉。”

“悬赏五十美金，捉拿黑奴爱德华。嘴角有伤疤一侧手臂内外各有59伤一处。手臂有E 字烙印。”

“艾利，在逃黑奴，男童。一侧手臂有狗咬伤痕一处。”

“詹姆斯，瑟尔盖特种植园如下黑奴在逃：兰德尔，一耳被割；鲍勃，一眼已瞎；肯塔基·汤姆，一侧下领

“安东尼，在逃奴隶。一耳被割，左手有斧砍伤痕。”

“悬當五十美金，捉全吉拇·布雷㲣。双耳皆右象分被割下，左手中指第二关节以上被切。”

“玛莉亚，在逃奴隶，女性。一例脸颊有59伤疤痕，背部亦有多处伤疤。”

“玛丽，在逃混血奴隶，女性。左臂有59伤一处，左肩有伤疤一处，两颗上牙缺失。”

在此也许我该对最后这段广告稍作解释。在公众舆论给予黑人的种种“幸福”当中，有一种做法相当普遍：将黑奴的牙齿生生拔下来。而让他们白天晚上都戴着铁圈，并不时放狗咬他们，这样的做法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方丹，在逃黑奴，男性。双耳有多个耳洞，前额右则有一道伤疤，腿后曾受枪伤，背部有鞭伤。”

“悬赏二百五十美金，捉拿在逃黑奴一名。名为吉姆，男性。右侧大腿有多处枪伤，子弹由胯外射入，打在腰部与膝盖之间。”

“监狱在押黑人一名，名为约翰。左耳被割。”

“逮捕黑人一名，男性。脸部、全身多处伤疤，左耳被咬掉。，

“玛丽，在逃黑奴，女童。面颊有伤疤一处，一脚趾趾尖被割。”

“朱迪，在逃混血奴隶，女性。右臂折断。”

“李维，在逃黑奴，男性。左手烧伤，食指指尖疑似被割。”

“华盛顿，在逃黑奴，男性。中指一部分、小指指尖。”

“悬赏二十五美金，捉拿黑奴一名，男性，名为约翰。鼻尖被咬掉。”

“悬赏二十五美金，捉拿黑奴一名，名为萨利‘。走路时背部略显残疾。”

“乔。丹尼斯，在逃黑奴。一侧耳朵有豁口一处。”

“杰克，在逃黑奴，男童。左耳部分缺失。”

“艾沃里，在逃黑奴，男性。两侧耳朵上部皆被割去—部分。”

说到耳朵，在这里顺便插一段：纽约一位著名的废奴主义者曾经收到一只黑奴的耳朵。这只耳朵显然是在贴近头部的地方被割下来，装进普通的信封邮寄给他。寄信的那位自由而独立的绅土割了黑人的耳朵，还客气地请收信人将这个“标本”纳入自己的“收藏”。P359

本书中，我在很多地方都尽力克制自己，不用我的臆断和推论来影响读者。我更愿意让读者从我所提供的叙述中自己进行判断。从一开始，我就为自己定下目标：我到哪里，就将读者忠实地带到哪里。如今这个目标已经达成。

然而，在一个外国人眼中，美国人的整体民族性格如何，他们社会制度的一般特征又是什么，在这本书结束之前，我还是希望能够简单表达一下自己的看法，还望读者见谅。

美国人天性坦诚、勇敢、热情、好客，十分友善。文明的熏陶似乎使他们的热情得到了进一步的升华。正因如此，受过教育的美国人在与人交往时总是特别友善慷慨。从来没有任何人像他们一样，让我产生如此好感；从没有任何人像他们一样，令我完全信赖，由 衷地尊敬；再也不会有人像他们一样，半年来相知相惜，却恍如半生之交。

我确信，这些品质是美国人民的整体天性。然而，这种天性却在群体环境中生长时受到了摧残与破坏。同时，一些因素影响巨大，会给这些优良的品质带来更大的威胁，以至于目前人们还看不到恢复的希望。这个事实应该让大家知道。

任何一个国家的国民性格当中，都有一个重要组成部：将自身的缺点看做是引以为傲的优点，并将其夸大，当成了品质与智慧的体现。美国大众思想中普遍存在的一大缺点，就是吝于信任，而这也正是无数罪恶的根源。然而美国人却一直将这种疑心的特质引以为傲，即便是在头脑冷静、可以清醒地看到这种个性所导致的伤害时，也依旧执迷不悟。无论自己怎么看，都将这种精神视作美国人睿智机敏的体现，认为此种机敏独立令他们高人一等。P373

美国社会的另一个显著特征便是：处世机灵便会招人喜爱。这种品质为欺诈行为、违背信誉、挪用公私款项的行为镀上了一层金，使得许多本应被套上绞索的流氓无赖可以在好人当中招摇过市。美国人已经尝到了其中的苦果，因为这种“机灵”已经在过去的几年中损害了国家的公共信誉，削弱了国家实力。P374

同样，美国人还将所有的缺点陋习都归结为对生意的热爱。然而奇怪的是，如果一个外国人将美国人视作生意人的话，那么这个外国人就会遭到指责。茬美国，已婚的人喜欢住在旅馆酒店，享受不了家的温馨，除了在会餐时匆匆一聚，的时间都不能与家人见面。他们说，这种不甚安逸的做法之所以在各处盛行，正是因为美国人喜欢做生意。也是因为喜欢做生意，美国文学才总是得不到应有的保护。用他们的话来说：“我们是做买卖的，对诗词歌赋没兴趣。”不过话说回来，对自己的诗人他们还是感到骄傲的。不过那些有益身心的娱乐，积极的消遣和有益心智的爱好在以追求功利为乐的人面前，自然就失去了魅力。

在陌生人眼中，这三种特征体现在美国人生活的方方面面。然而在美国仍有另一个毒瘤比上面所提到的更加根深蒂固，而它就渗透在肆意妄为的新闻界。P376

毫无疑问，如果全体美国人对于现实关注得少一点，对于理想在乎得多一点，这无疑对他们大有好处；如果美国对于身心的轻松、对于美的发掘多加支持鼓励，而并不只是讲求实效收益，相信也是不无裨益的。然而对此，一般人总是辩解道：“我们是一个新生的国家。”对于那些难以推脱的缺点，人们往往用“新生国家”加以辩解，实际上，这只能表明一老气横秋的国家正在放慢脚步。然而，我希望美国人除了上政治之外，还有些其他消遣。

美国人当然算不得幽默，他们的脾气总给我一种阴郁与；趣的印象。若论说话一针见血，以及在某些方面顽固乖张，则非扬基人（或者称为新英格兰人）莫属。他们在其他才智方面也表现得十分突出。然而，弥漫在美国大城市（正如文所说）的那种严肃阴郁、满心只扑在生意上的气氛，总令我感到喘不过气来。在任何一个地方的感觉都是干篇一律，至于每次我来到一座新城市，感觉碰到的人跟刚刚离开的那座城市里的人并无二致。在我看来，美国国民态度中的某些缺点很大程度上都源于这种精神。这种精神在粗俗中孕育出一种呆板和执拗，抛弃了生命中的美好，使其变得不值一提。华盛顿无疑时刻都注意仪节，因为他很早就意识到美国人的这一错误倾向，并且尽力加以改正。P379对于旅美期间我所受到的款待，我丝毫没有提及。同时，我也没有让这方面的经历影响到此行的写作。大洋彼岸的读者对于我之前的拙作百般厚爱，而在美期间，他们也是肝胆相照，对我热心真挚，从来没有言不由 衷。对于他们的盛情，我心中有着无限的感激，然而一旦诉诸笔端，这种致谢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P384“

吴砺

2018.8.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