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希子体弱多病，常常要喝中药，苦得反胃，喝完后母亲总会拿出一块糖奖励给希子，母亲说，当你觉得苦的时候就吃块糖，这样便会甜了，希子一直记着母亲的话。后来希子离开母亲外出上学，独自在异乡打拼，每当觉的生活艰辛心里苦楚的时候便会吃一块糖，好像母亲又在身边陪着，心里便真的甜蜜起来，又多了拼搏的元气。
希子爱吃糖，尤爱吃阿尔卑斯糖，因为阿尔卑斯是雪山，一个纯洁烂漫的地方。当风出差前对希子说：要好好照顾自己，你好好的我才会安心，若是乖乖听话我就给你买糖吃。希子总会欢快地蹦起来，摇着风的手臂说：说话要算数，我要吃阿尔卑斯奶糖。风经常出差，一次次等风归来，希子的等待里多了糖般的甜蜜。只是风总会忘记自己的许诺，每次归来时希子要糖果，他总是不好意思的说太忙忘记了，希子虽有失落，却也很快忘记。
希子生活中有些糊涂，时常忘事情，她甚至忘了，风虽是桐城人，却早已在上海定居，他不属于桐城，也不属于她。当他对希子说桐城分公司任期已到，他即将被调回上海总部的时候，希子才明白，原来自己要的这块糖，从来不属于自己，也再也要不到。
风走后，希子去超市买了几大袋的阿尔卑斯奶糖，每天都剥开好几块糖吃，可是味同嚼蜡，希子想问母亲，为什么我吃糖再也不甜了。希子不再吃糖，改喝酒，喝风爱喝的桐城老酒。以前每次陪风喝老酒的时候，风总会笑吟吟地命令希子倒酒，闻着诱人的芝麻香希子时常忍不住吞着口水。她希望自己就是这杯中酒，被风端在手中，咽进心里。酒是男人的，女孩子不许喝，风总会这样霸道又温柔地呵斥，有时看着希子眼巴巴的样子，风会留一滴酒在杯中，递给希子，给她解解馋，希子总会满心欢喜地接过杯子，学着风，一仰头，一饮而尽。那一滴酒，甘美、醇厚、回味无穷，是世间最醇美的酒。可是，这酒，在风走后，却仿佛变了味，只有辛辣和苦涩，希子一次次仰头饮尽杯中酒，一次次被辣的咳嗽。其实希子有多年的肠炎和咽炎，不能饮酒，每一次酒后希子都要连着几天不断捂着肚子往洗手间跑。只是，没有了风，有再好的身体又有什么用？喝酒的时候，以前给风倒酒时的甜蜜时光总会像放电影一样，在希子的脑海里晃。就这样，就着回忆下酒，希子醉生梦死。
一天，两天，三天......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风走后三个月，才给希子发了条信息：“好久不联系，你还好吗？”希子笑了，可眼泪却仿佛是断了线的珍珠，她颤抖地打出几行字：“好久不联系？你知道这好久已是三个月了吗？我不好，没有你我一点也不好”，可是，她的手指却始终没有摁下发送的键，她忍不住往上翻看过去的聊天记录，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每一个表情，都记载着当时的甜蜜，在他走后，这聊天记录她已看了无数遍，似乎她从来不曾拥有过他，只有这聊天记录才是自己真正拥有的。她又饮尽一杯桐城老酒，酒精刺激得她猛烈地咳嗽起来，灌了大半杯茶，她冷静了下来，删掉了那几行字，重新打出：“我很好，勿念，安心过你的生活”，点击发送------- 叮咚，很快有了回复：“那就好，祝你幸福！再见”。希子盯着这条信息很久，又倒了两杯酒，仰头饮尽。
希子很讨厌“再见”这个词，再见到底是明天再见？下次再见？还是再也不见？希子不知道问谁。
第四个月的一个清晨，希子醒来，一通咳嗽，却发现声带异常，她对着镜子试着想说句话，声音如公鸭嗓般浑浊难听，那一刻希子紧张、慌乱，自己竟失声成了哑巴了？过一会儿，希子反而安静下来，风曾说，他年少时希望自己能娶一位哑巴老婆，不要叽里咕噜说话，现在希子成为哑巴了，风会不会回来娶她？一想到这，希子利落地收拾好自己，还抹了点口红，让自己看起来显得精神些，发条信息向公司请了假，希子便踏上了奔向上海的火车。希子知道风的公司，随便一搜便有了地址。
桐城到合肥，转上海高铁，5个小时，以为很远的路，走起来了，其实也不是很远。路上，希子吃了块阿尔卑斯糖，奇怪，又甜了。下了高铁希子将风的公司地址写在本子上，递给出租车司机看，希子到风的公司门口，已是下午2点多，午饭还没吃，希子不敢去吃饭，怕错过了风，在附近的便利店里买了块面包啃起来。远的时候迫切，近了，反而胆怯。希子知道自己其实没有勇气走进去，她只是躲在公司门口的一棵白玉兰后面，紧盯着那门口，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生怕错过了那熟悉的身影。
3点……4点……5点……6点……终于，夕阳只剩半边余晖时，风从那扇门里走了出来，那熟悉的眼、熟悉的唇，熟悉的面容、熟悉的步履 ，那曾经无比亲切的人，如今，竟似隔着千山万水。希子痴痴地望着，风径直走到车子边，忽然停下，似乎叹了口气，突然望向希子的方向，希子紧张得赶紧转过身，不敢动弹。风看见我了吗？风走过来了吗？风会不会从背后抱住我？会不会温柔的问我想不想他？我成哑巴了，他会不会介意？直到车子启动的哼鸣，希子才清醒过来，原来，风根本就没看见她。
她还想多看几眼风，竟鬼使神差似的上了一辆出租车，慌慌张张地在本子上写下一行字：“跟着前面那辆白色的车子”，司机怪异地望着她几眼，倒也加大马力跟了上去。希子都不敢眨眼睛，生怕跟丢。车子进了一个别墅区，穿过一丛绿荫，在一栋房子面前停了下来，风下了车，一位女子早已立在门口等他，他跨上台阶，她很自然地挽起他，他们一起进了那扇门。希子看不清被挽着的风的表情，她不敢下车，目不转睛地望着、奢望着，直到嘴角咸咸的，舔了一口，原来是眼泪，为什么人的眼泪是咸的，不是甜的？
泪眼婆娑里，希子在纸上写下“去外滩”递给司机，司机点了点头，将希子送到外滩。希子很感谢那位司机，一路中他都没说话，只是递了几次纸巾给希子，免去了希子的尴尬。
外滩边已是灯火璀璨、流光溢彩，两岸林立的高楼灯光倒映在黄埔江中，波光嶙峋，灿若星河。人流熙熙攘攘，扑面而来的都是相遇，却没有自己想要遇见的人。希子坐在江边，望着江水发呆，风在耳边呢喃，却不是她的风。希子就那样坐着，直到人潮褪去，直到月亮在夜空画了一个大大的弧，直到东方既白。
晨光熹微时，咕噜咕噜叫的肚子，唤醒了希子，原来昨夜忘了吃饭。在早餐店里呼啦啦连喝两碗稀饭，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希子决定，返程，回家。
跨进家门时，希子哐当一声关上身后的门，关上所有风的往事，倒头就睡，希子太困了，这一觉竟昏昏沉沉睡到第二天早上，被阳光唤醒。希子试着啊了一声，发现嗓子已能发出细声，只是还不能大声，稍微大点声嗓子就好疼。希子爬起来，又连喝了两碗稀饭，驱车来到医院，医生说希子是长期咽炎，加上酒的刺激，导致暂时失声，开了清热解毒的药，叮嘱希子要饮食清淡、不食辛辣，要少说话，多注意休息，嗓子会好起来的。
失声了两天，却没有成为哑巴，即便真成了哑巴，也还是没有风吧。希子掏出手机，犹豫、颤抖又决绝地删掉了所有与风的聊天记录，删掉了风。
希子还是爱吃阿尔卑斯奶糖，还是有时甜有时不甜，只是，甜与不甜里，都再没有了等待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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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9-3 23:0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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