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郭大侠神游波音公司（下）

吴砺

        

                        随郭大侠神游波音公司（下）

接着，大侠又与我们谈儿子的故事：

“我的儿子今年初三。十五岁，已经学会开飞机了。”

这让我大吃一惊。大侠把儿子在自己降落飞行后，与飞行教练在飞机旁的合影给我看，还有大侠自己在飞机旁同孩子的合影。

一个初中生，在美国，竟然法律允许可以学开飞机，我真是第一次听说。关键是这孩子竟然敢开飞机。

大侠说：“儿子下飞机后，我问他怕不怕，他说不怕。我问他看到了什么，他说，他看到了好几个高尔夫球场。

这孩子上初中后，就喜欢踢足球。我心中不高兴他踢球，因为我担心他会受伤，可是孩子说让他试试看。他报了一个丙级队，还真的被录取了；第二次他报了一个乙级队，又被教练录取了。我觉得很奇怪，说你又不够强壮，教练为什么要录取你。儿子说，教练说我很会站位；结果第三次，他又报了一个甲级队，还是被录取了。

我十分不开心，仍担心孩子受伤。儿子与我开谈他不踢足球的条件，需答应他两个要求：一是要让他到欧洲去滑一次雪；二是要让他学会开飞机……”

我们在饭桌上谈孩子，一谈就是一个小时。大侠说，我们接着去波音公司另一个部份，那里有一个飞行博物馆。

高速公路上的有些堵车。大侠在车上继续与我们谈孩子。

大侠说：“美国中学中的男孩们，对学习好的同学不是特别注意，但对体育好的同学特别推崇。

这次儿子在欧洲，我催他快点回来，主要是学校高尔夫球队选拔队员时间到了。他回来后，通过了校高尔夫球队选拔赛。接着校高尔夫球队与另一个学校校队比赛，八个队员一对一，我的儿子与对方水平最高的队员比赛，虽然输了，但只差两杆。

这孩子滑雪成绩在西北五个州学校比赛，成绩是前三名。我印象最深的是，美国家长们，看到自己的孩子被我家小子球场打败，照样为我的儿子真心的鼓掌喝彩。我很想他将来学医。现在教育孩子多下点功夫，老来就不会费精神。

我家二女儿现在是大二。她学了五种乐器演奏：古筝，吉他，瑟琶，小提琴，钢琴。我们没有要求她，全是她自己喜欢这样的。她学习自动化。去年大学暑假她就获得去通用公司实习的机会，八千美元的薪资。我问她怎么找到这个实习工作，她说她写了一封自我推荐信，并让姐姐帮改了一遍。

今年暑假，她又争取到了一个到日本研究水下机器人的机会。

这些年我是同孩子一起成长，相互学习。我的大女儿曾报怨过我总是看到她的不足，看不到她的努力。

大女儿毕生后找到一个公司，已被录取。她向我请教该不该去。我想，我不能替她作决定，否则，将来有一天她也许会责备我。我让她列出自己的长处和喜欢做的事情清单，一二三四五……，然后，再将她找的公司优点列清单，一二三四五。女儿列出清单后，就决定不去那个公司。

我只能告诉她我的方法，而不是替她作决定。女儿说她选择职业生涯，最终想起了她买饼干的时候，那个隔一周买饼干的中年人对她说的话，最终选择了从商。

孩子的教育，涉及到一个家族未来是否兴旺，不仅是一代二代的事情。”

这是我这些年来，我在我这一代人中听到的最动人的父亲与子女的故事。我对自己说，我从来就没有像大侠这样对孩子负过责任……

                            （四）

我们到波音公司的飞机博物馆内，夕阳西下，透过玻璃墙，將博物馆中悬挂在空中的木质材料的飞机照成金色。

我此前看过一两篇文章介绍这个博物馆收藏，说这里有146种飞机，而且全是真正的飞机原型，不是模型。

这里莱特兄弟实现人类首次成功飞行的木质布料做的飞机，也是莱特兄弟亲手做的，只是首飞的那架摔坏了，莱特兄弟照原样做了一架，但这架没有飞过，而且相对第一架，可能细节有点变动……

很难想象人类最早这样的木质飞机，在百多年后会变成波音787，747，777，或空客A380客机的模样……

正当我们准备进入博物馆内部参观时，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告诉我们，博物馆下午五点下班，不能再进去了。

好在博物馆的墙，两部分是玻璃幕墙，完全不影响外面观看；第三部分大型客机是铁丝围栏，更不影响在外面观看。

大侠发现在第二部分航天飞机馆和大客机馆中，仍未完全关闭，因为有老师带一群孩子在馆内继续玩。大侠游说一个黑人保安，让我们也进去看看，保安不为之所动。我们只好再次退出来，在铁丝网墙看里面的协和飞机，747，777，787。

当我们转回来时，大侠发现刚才那个保安不在，游说一个女保安，她终于同意我们进去看看。只是没走几步，那个黑人保安在博物馆中间又出现了，任大侠说那当年的空军一号707尼克松访华用过的座机对我们中国人有多大的意义，保安先生仍不为之所动……

大侠带我们沿着博物馆外围走一圈的时候，仍沉浸在自己孩子的故事中。大侠说：“我二女儿在读大学一年级的时候，在寄给姐姐的生日贺卡上说：这些年，我一直踩着姐姐的脚印前行。”

大侠使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中国近现代史上最有雄心的父亲宋查理，他自己的大女儿宋霭龄十四岁就被送到美国，接着又把十一岁的二女儿宋庆龄和四岁的宋美龄送到美国……

我想，大侠这样积极永远进取的父亲，既使自己的孩子有榜样，亦使自己的子女会感到父亲望子成龙心切的压力……

我一直心生疑惑，是否要向子女灌输伟大的目标——一个有远大目标的人，绝大多数的概率是有一个生活得十分痛苦和艰辛的人生。

这一定要他有能力分清楚自己的人生，是以奋斗为目的；目标实现只能顺从天意和命运的安排，是不在自己的努力控制能力之内的事情，这样他才能做到百折不绕，坦然自若面对无数次失败和挫折。若是以远大的目标为人生的目标，这样他的一生将是高风险地被自己欲望击垮的人生……

我时常想，若我的大学同学们，若从小时候曾经像我一样被无意中灌输宏大的目标，这个群体现在完全可能已是更加群星璀璨的小群体啊……但那又怎样呢？会不会更多人倒在奋斗的路上，值得吗？

一个准备为宏大目标要奋斗一生的人，最好既有我，又要完全无我……所谓需要无我意识，是因为我们每个人对这今世界实在是微不足道的微尘，这世界并不以你为中心转动；我们能做的是尽力去做，只管耕耘，不问收获，这样你才不易被你的欲望击垮。

人在这个世界最根本的本质是，要尽力活着，多看看这个世界

若郭大侠在九十年上中期，顺利地成为那家世界最著名的软件公司之一的公司中国区总经理，这二十多年他的人生道路，有可能完全是另一个样子，他会在中国IT界首先建立相当声名，大量机会就会涌来……孔夫子说，“名正则言顺”；我说，名正才机会多啊……但也许走上另一条路，因此人早已不在人世——谁知道出差的路上，是否会遇到致命的车祸？我一个小时候最好的朋友，就是这样太过早的离世的……

对过去的任何假定，都是毫无意义的……

    我们在博物馆路口一架F-16战斗机做标示的位置附近拍照。一个路过带厂牌的三四十岁左右美国人，热情地向我们打招呼，主动要为我们拍合照。这个热情的美国人走开十几米后，我家里那位才反应过来，追上那个美国人，让大侠给我们和他再一道合影……

     我突然想起我大学同学微信群中，有位长期在美国生活的同学，抱怨国内高知太冷漠，国内到美国读书的富二代太冷漠……我回了一句，大概意思说，中国是几千年的大染缸，冷漠是二千年来安全的生存之道，冷漠不是中国老百姓的过失，如同他们总是爱储蓄一样；美国老百姓热情，是因为他们没有后顾之忧，如同他们不需要储蓄……

                              （五）

离开博物馆，大侠带我们前往西雅图市中心城区扫一眼。天色己近黄昏，大侠把车停在市区一个居高临下的观景点，凯瑞公园。从这里向下看，可以看到黄昏中的西雅图市中心长长的皮吉特海湾港口和己模糊了城市，而右侧西方天际，长长棕黄红色带，粘在灰黑色水天之间的远山长带上……暮色中西雅图，淡雅而温磬……

边上一对黑人情侣。那个年青漂亮的黑人姑娘，突然转过身来，用相当标准的中文问我们：你们是从中国什么地方来？她自我介绍说，她在武汉留学过五年，她是来自非洲吉布提……那姑娘说话神情有些羞涩，真是让人感到十分亲切……

在中国城吃完晚餐，竟己是晚上九点了。大侠同刘伟原本说好晚上八点，把我们送到他家。时间过得真快……

大侠连忙打电话给刘伟，说我们改为十点到他家。大侠路上让我们顺便到大侠家坐一刻钟。

    在大侠家，第一次见到温文尔雅的大侠夫人和那个己会开飞机的初中生。这小小伙子还是一个清脸稚气的中国男孩模样，个子己比父母高了，只是很瘦……与我想象中的这个小小伙子完全不一样——一般来说，美国长大了中国的孩子模样，多是长着中国人的面孔，但完全是美国人的气质和表情……一个国家的文化通常是直接写在脸上的……这孩子一定仍是受父母的影响，远超过美国大环境对他的影响啊……

    客厅旁边房间中放有一架撑着琴盖的大钢琴。我送了两本自己写的散文集给郭夫人，我知道郭夫人在国内大学是学法语的。真希望自己现在能下决心，将自己手边的一百六十多万字的文稿修改好，整理出版成书，这样到朋友家，就能递上厚厚的一叠自己写的书做礼物啊……

     从大侠家到刘伟家的路上，穿过少有行车的森林占住两边的无路灯的郊区道路。我对大侠说，我那位说前天在瑞尼尔山国家公园，是她一辈子见过最多的向她露出笑脸说你好的人的一天……

    大侠说：“我第一次到美国来读书，口袋中只有二百美元。在印第安纳机场下了飞机，我完全不知道怎么去学校，连电话都不会打。我的英文还不好，同一个黑人比划了半天。这个美国人非常热心地教我学打投币电话；我打电话到学校，学校那边是一个副校长接了电话，我讲了好一阵子，说我不知道怎么去学校，能不能帮我一下。那个副校长终于听明白我的话。他一口答应，说我立即派人去接你。校长让两个校保安开着校警车，把我接到了学校。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后，沿学校边一个慢车道走了一下。所有路过的车辆上的人，都向我露出笑脸，主动向我打招呼。我真是特别感动，觉得这个国家的人民真是值得信赖！这是我对美国的第一印象。”

    今天的游记就写道这里。我向大家讲的大侠的故事，是我们这个时代中走出国门看世界的一代人的一个真实的缩影。我忽发奇想，觉得我下一步应当争取与我在国外的大学同学都相处一两天，倾听他们的故事，再转过身讲，给大家听当年的这些年青的才子们走到异国他乡后的真实的人生故事。

吴砺

2018.1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