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史》（下）

吴砺

                          《太平洋史》（下）

文身一度是波利尼西亚艺术的普遍特征，如今在全球流行。在过去，还有现在，大多数太平洋艺术充满宗教、精神和象征的意义。这种土著艺术是太平洋环境的产物，对欧洲艺术风格和文化造成了深远的影响，这种影响得到了广泛的认可。P249

迷恋和恐惧的交织助长了对有关太平洋故事的越来越浓厚的兴趣，部分推动力来自传说中波利尼西亚人和美拉尼西亚人对战争和吃人的嗜好。在此后几百年里，这种整个半球的失真图像因探险家、传教士和贸易商日记中的叙述而增强，他们说在分布范围广泛的地方成为孚虏的土著和欧洲人被杀并被吃掉，例如在新几内亚、新西兰、马 克萨斯群岛和斐济。欧洲人对太平洋岛民所犯下的暴行要么不见于这些记述，要么说岛民对爱好和平的欧洲人发起挑衅，暴行是对它的惩罚性反应，以此表明暴行是合理的。在这个水半球里的环境和文化助长了这是一个危险的地方的感觉。P250

虽然太平洋享有相对平静的大洋的声誉，但它可怕的飓风也导致经历其狂暴状态的大多数作家因恐惧而颤抖。通过塑造“南海”的纯真、色情、危险或冒险的景象，早期作家影响后期作家到东方和太平洋旅行，一些人喜欢他们在那里发现的环境和人民，舍弃了荒谬可笑的城市工业文明的束缚，比如说罗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其他人则退缩，他们认为波利尼西亚或亚洲文化因与欧洲人的交往而蜕化变质，在太平洋水域里进行相对短暂的逗留之后，他们带着失望和厌恶离开，比如说约瑟夫·康拉德(Joseph Conrad)。不过，现实在欧洲不曾有好的“销路”，欧洲渴望的是异国情调和高度冒险。虽然事实是他们更了解情况，但大多数太平洋作家乐于用神秘、危险、色情、遥远——经过神话处理——的太平洋来取悦他们的读者，主要是欧洲人和美国人。P251

。 1915 年杰克·伦敦最后一次旅行到夏威夷时，他把“冲浪”描述为夏威夷王室的运动，他的描述有助于滑板冲浪在加利福尼亚、澳大利亚和其他地方流行开来。在他后期岁月里，他的文学天赋看来离弃了他，虽然他认为自己是一位伟大的作家，但他的批评者认为这是自我欺骗。P258

正是乘坐测量船“猎兔犬号”（一作“贝格尔号”）在加拉帕戈斯群岛逗留时，年轻的查尔斯·达尔文开始形成彻底改变我们对自然世界看法的著名理论。他的开创性思想涉及自然选择在生物进化中的作用，在他访问位于厄瓜多尔海岸以外1000 公里的该群岛之后数十年才得以发表。尽管如此，1835 年，当他在圣克里斯托瓦尔( San Cristobal)登陆，踏上全新世的火山熔岩时，他的进化理论的第一批种子在他的头脑里生根发芽。P264

当 1859 年他得知另一位生物学家阿尔弗雷德·罗素，华莱士独立地致力于相同的观念，准备公开基本上相同的结论时，从而抢先发表他自己的革命性理论，达尔文授权出版了他那开创性的著作，全名是《论物种起源：借助自然选择的方法，在生存斗争中保存优良物种》。这本书依然是有史以来最有影响力的著作之一。达尔文和华莱  2，士发现太平洋的环境几乎不可避免地导致自然选择和适应是物种多样化的基础的结论，这并非出于偶然，在那里，岛屿与世隔绝造成的生物学状况简直就像是受控制的实验室环境。因此，太平洋是一个物理实验室，它提供了人类和自然史写作的革命——自然选择理论——的背景，在一定意义上，它是这段故事中的一个活跃的角色。科学史在太平洋发生革命，而太平洋史本身因“猎兔犬号”航行而变化。P266

在全球前 30大城市群当中，有16个在太平洋区域，而其中13个在亚洲。东京位于日本本州岛关东平原上，是这个多山的国家拥有大片平地的少数地区之一，而且靠近日本最好的港口之一横滨。它是一个大都市圈的中心，目前人口超过3 500万，使其成为全世界最大的城市。在太平洋区域内的其他大城市包括洛杉矶（2 000万人）、大阪（1100万人）、北京（1 100万人）、马尼拉（1 000万人）、上海（1 500万人）、墨西哥市（2 000万人）、雅加达（900万人），拥有超过200万居民的其他城市多达20个。P282

邓小平的名言是“不管白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他以此消除了在共产主义与资本主义上的意识形态之争。P283

虽然沿着中国的太平洋海岸而出现的现代化城市是这种经济转型的产物，但硬币的另一面是农民的失业率居高不下，农村地区贫穷而落后。正如中国领导人最近所指出的，中国城乡之间的贫富差距巨大，而且不断增大。在外国投资，技术、管理和营销专业技能的引进、低廉的制造业工资和全球出口量激增的推动下，中国实现显著的经济增长超过20 年之后，数以百万计的中国人摆脱了贫困，但更多的人看到他们的农田消失在城市的混凝土或水电站的水体之下，而他们的生活方式就此永远改变。中国已经成为亚洲的工业中心，其制造业和用于投资的巨额现金储备推动了整个太平洋地区乃至于全世界的贸易和发展。P284

大洋航运是现代亚洲的生命线。大量的矿石、煤炭、石油和天然气货轮带来了日本、韩国、中国台湾和大陆的蓬勃发展的各行业所需的原材料和燃料，而集装箱革命使亚洲货物能够廉价而迅速地到达世界市场。中国的出口以每年超过20j《的速度增长，大多数货物采用20英尺或40英尺的标准集装箱运输。目前全世界使用的2 000万个集装箱有四分之一在中国制造。P286

在许多方面，环太平洋亚洲地带的主要港口是西方的产物。如今  22的一些最大港口是并不情愿的、内向的日本和中国在19世纪被迫与西方进行贸易时而创建的，比如说横滨和上海。其他港口是殖民地投资重新创建的，比如说新加坡和香港。与西方的贸易以及运输和装卸货物的西方技术青睐少数地理位置优越的港口，同时判定其他港口日渐消亡。目前，全世界最繁忙的集装箱港口只有少数不位于太平洋周边。P287

横跨太平洋的航空货运量和旅客人数也在迅速增长。从1985 年到 1995 年，亚洲各机场在全球空运吨位中所占的比重从30%提高到42%(Frost 2008: 69)，而亚洲内部的增长率依然每年高于8%。空中客运的兴盛也得益于放宽管制和廉价航运公司之间的竞争。单是从中国各机场起飞的每年就有近100万架班机，虽然2008- 2009 年的全球经济衰退造成了萧条，但预计班机架次将随着中国人口的城市化而稳步增长。P291

太平洋史充满了类似的教训，涉及过去人类的荒唐和胜利、错误观念和来之不易的智 慧，在寻找确保未来更为光明的战略中，很值得研究这些经验教训。本书触及其中一些巨大的问题，它综合了之前许多作家的论著，从而阐明人类定居、勘察、资源开发、帝国主义竞争、生态和经济发展影响辽阔而多样的太平洋海洋环境的突出方面——并且受其影响——的方式。P305

根据谨慎积累的数据和分析而在最近展开的多学科研究使我们对太平洋地区的这些和其他方面有了新的认识，驱散了谜团并加深了我们对这个复杂 地区的理解。但是，正如在第二章所谈到的，对诸如移民、征服、自相残杀的纷争、和谐发展 贸易和文化交流的时机与空间模式之类的问题依然存有争议。古往今来，这些方面如流水般浸没太平洋周边岛屿和岛屿领域，造成了高度多样化的人类环境。新近的考古和人种学研究揭示这个辽阔地区的几乎每一个部分都在欧洲人到达之前有人居住，但我们对这个定居过程的了解依然存在许多空白点。P306

几个世纪以来，欧洲人在太平洋探险的进程主要就是消除古老的有关“南方大陆”和西北航道的太平洋谜团，还有纠正导航和制图表的严重错误（就像在第三章和第四章中所讨论的那样）。这些问题的真正解决只不过在大约一个半世纪以前。事实上，只是到差不多詹姆斯·库克出航之际，水手才逐渐认识到太平洋不仅仅是一个坏血病肆虐的障碍，为了到达丰富的货物源头而必须加以克服，而是构成了一个宝贵产品的丰富来源。此后，导航、图表制作和船舶设计的技术进步（在第四章中讨论）有助于克服“路程阻力”，有效地缩小了这个大洋半球，使欧洲实现殖民统治，获取先前无法得到的太平洋资源。正如第五章所述，太平洋出产利润丰厚的鲸油和鲸须、海獭和海豹的皮毛、鱼、海参和珍珠，而它的岛屿和周边土地提供了木材、檀香木、椰子、面包果、用作肥料的海鸟粪，还有肥沃的土壤和廉价的劳动力，用以生产诸如咖啡、可可和糖之类的热带作物。P307

奇怪的是，最早的一些欧洲探险家未能充分利用其侵入太平洋的机会。例如，荷 兰人得出的结论是在太平洋上没有利润丰厚的贸易，而西班牙人只对金、银、香料和宗教皈依感兴趣，禁止传播他们所获得的任何知识，以免它们会吸引欧洲的竞争对手向“西班牙湖”扩张。后来在太平洋的欧洲探险者，主要是英国，他们是西班牙人的掠夺者或太平洋资源的剥 削者，一旦他们撬开环太平洋亚洲 地带的一些港口，其中的一些资源用于供给永不满足的中国市场。20世纪初日本在贸易和军事上成为一个重要的太平洋强国，更早的时期内它几乎没有参与海洋勘察和贸易。  自从15世纪初中国的海上力量在明朝皇帝朱棣及其伟大的舰队司令郑和的指挥下达到巅峰以来，中国也无意发展正式的国际 贸易关系，然而，对于外国船只运载的太平洋水獭毛皮、檀香木、海参、鸦片和香料货物 来说，它是一个利润丰厚的市场。在随后的岁月里，太平洋吸引了成千上万名欧洲和亚洲的矿工，他们寻找金、银、铜、24镍、铁和铝之类的矿产，这些矿物位于在太平洋周边散布的冈瓦纳古陆的结晶岩石之中。在同一个时期，随着敏锐的头脑寻求解答 由太平洋构成的令人困惑的难题，科学的和商业上有用的知识开始积聚。

在19世纪，达尔文、华莱士、赫胥黎和其他人运用他们的在太平洋观察彻底改变了我们对这个物质世界的看法和认识。正如第七章所述，由像高更、梅尔维尔、康拉德和史蒂文森这样著名人物完成的涉及太平洋的艺术和文学作品有助于满足西方对太平洋范围内的人民和环境永不满足的好奇心。

然而，从19世纪初到 20世纪中期，欧洲、美国、俄罗斯和日本的帝国主义在太平洋历史上写下了黑暗的一章。  虽然帝国主义斗争的动机是多方面的，但一般包括：

垄断贸易商品的新来源或具有农业潜力的土地

获得木材、鱼类、皮毛或矿产的宝贵储量

确保港口、海峡和航道的安全

不让竞争对手利用具有军事价值的土地和海上航线

发现廉价劳动力的来源，或者是安置罪犯的遥远场所

在现代，寻找实施像核武器这种东西的危险试验的地点

正如之前章节所指出的，帝国的冒险事业有时误入歧途，例如当他们寻求传说中的金矿、奴役人民、用暴力实施宗教垄断或借口“命运天定论”表明领土要求的合理性。对战略通道和军事基地的要求往往导致帝国主义强国驱逐和镇压太平洋人民。因此，巴拿马运河的完成牺牲了哥伦比亚的主权，在巩固太平洋殖民据点的竞赛中，使美国拥有相对其竞争对手的战略优势。从墨西哥到 智利，西班牙前殖民地之间的斗争也与获取太平洋的资源和贸易有一定的关系：在争夺沿海港口和磷酸盐矿藏的过程中，智利对其北方邻国发动了被称为“太平洋之战”的战争。正如本书所阐明的，历史上破坏性最大的一些冲突就是上个世纪在太平洋内及其周边发生的。

太平洋地区在21世纪作为全球经济增长的引擎而崛起，为研究这个大洋半球的历史作用的这本书提供了一篇鼓舞人心的后记。第八章讨论了环太平洋亚洲 地带的新兴经济体在刺激与北美自由 贸易区以及与欧盟的工业经济体的活跃贸易中的作用，比如说中国、日本、越南、印度尼西亚和菲律宾。这种贸易互补的概念也延伸 到区域性的资源流动，包括的货物有铁、铝、镍、铜、煤炭、液化天然气、木材、木质纸浆、用作农业肥料的磷酸盐，还有来自澳大利亚、东南亚、加拿大和太平洋其他地方的原材料。正如这些事态发展所表明的，虽然“路程阻力”阻碍了长途的散货运输，但航运、空运和通信的重大技术进步，还有因规模而提高的效率和经济性，不仅使太平洋贸易比以往任何时候更为可行，而且更为有利可图。但是，同样的事态发展损害着本已脆弱的太平洋生态系统。  中国拥有从几十 年盈利贸易中积聚的巨额现金储备，它抓住了当 前全球经济衰退的机会，廉价地购买太平洋周边的资源储藏，确保它拥有甚至进一步 扩张其碳排放产业所需的原材料，从而在太平洋领先于其债务缠身的先前的竞争对手，即美国和日本。

虽然我们在未来十年里应该看到这些经济巨人重现繁荣，但对一些太平洋岛群就无法抱有同样的期望，在过去它们是帝国主义觊觎和激烈争夺的对象，包括新几内亚、所罗门群岛和斐济，还有法属波利尼西。亚、密克罗尼西亚、菲律宾和印度尼西亚的部分地区。由全球变暖造成的海平 面上升也许已经注定了地势低的图瓦卢、基里巴斯和马绍尔群岛的命运。在其他太平洋微型国家，长期的经济和政治问题的症状令其前殖民宗主国的期望落空。在太平洋历史上尚未写下的章节也许是先前错误的再现或一连串的新灾难，也有可能讲述的是更为鼓舞人心的事态。虽然过去的教训发人深省，而现在的形势艰难，但我们依然有理由对未来保持乐观：这个未来肯定会被誉为“太平洋世纪”。P309

吴砺

2018.1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