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雅图贝纳罗亚音乐厅中倾听（下）

吴砺

                          在西雅图贝纳罗亚音乐厅中倾听（下）

                            （三）

    从派克市场出来，刘伟带我们去西雅图中心。

    西雅图中心（Seattle Center） 坐落于西雅图市中心北部, 是1962年世界博览会的遗产，世博会结束之后重建成为一个文化娱乐中心，占地面积约三十万平方米， 拥有超过30个文化、教育、体育和娱乐组织。据说这中心现在的目标，是为公众创造更多不同寻常的活动和体验，让西雅图市不同民族、不同文化的社区都团结起来，塑造一个更强有力的文化中心。

    我仍有一种在梦中未醒来的感觉-----这次真的到了美国，在一个真实的世界中漫游……

    从停车场出来，穿过马路，走过一幢表演芭蕾舞的楼房。听到一片流水声，只见几十米长的路面上有一个微小坡度的斜面，宽三四米，长达数十米，如透明纸张的水流从斜面上方窄缝中漫出，穿过斜面，落到斜面下方的细缝中，在地面下方形成潺潺流水声……

    这真正是一个天才的创意，完全打破了常规，创造了独特的仿泉水叮咚作响声音……

    这楼前还有一长排长间隔钢结构口字形框架，使空间形成三面有透明玻璃的错觉……

    到了有草地有喷泉池的足球场大小的空地，西雅图标示性建筑太空针塔，就在这个区域附近。这里喷泉广场池，设计很特别，没有池水，游人可以顺着池壁上的坡路，走到池底一侧。喷泉如打炮式，随音乐轰鸣喷水。广场一侧是一个体育馆，另一侧是儿童游乐中心和游人休息购物中心。

    漫步在草坪广场四周，各种各样肤色的人类在漫步，擦身而过，我觉得自己仿佛是游进了海水中珊瑚礁旁边，见到各种各样的彩色海鱼在流动……在国内，你只会觉得是游进了养鱼的鱼塘，那里只有一种色彩的鱼群……

    这里有西雅图十分有名的玻璃艺术博物馆，只是离闭馆时间不到半小时，只好放弃。

    我们来到西雅图音乐体验馆(Museum of Pop Culture)，由21000不同形状的不锈钢和铝合金板包裹，占地14万平方英尺。这是我见过的形状最怪异的现代风格的建筑。现在也到了闭馆时间。

有人说，这栋建筑的设计理念是几把被敲烂丢在地上的吉他，建筑没有任何形状。

我怀疑这种说法。这形状与吉他看不出任何相关性。我觉得这是一组一堆人类的肝肺堆在地面上，只有人类的内脏表面才会有这样的曲线和曲面。我猜想弗兰克·盖瑞（Frank O. Gehry) 当年的设计室中，一定悬挂一组动物肝脏和心脏，为设计提供灵感的来源……

摇滚乐就是青年人肝火旺盛、竭嘶底里、乱吼乱叫的产物，唯有裸色的肝肺，才是这样疯狂的音乐的表象……

    我不知道这个美国艺术家，是否同意我这个来自东方人的全新的解释……

这不定型的曲面紫桃色、浅蓝色、银白色、枯萎的金黄色，在西下的阳光中，色彩随着你环绕的步伐，变幻莫测……这才是创新，尽管有人说这是花数亿美元，在地上涂了个“巨大的灰斑”，也曾被人评为十大丑陋建筑之一……

我赞美这样的建筑，因为它的不可预测性，打破了我们对建筑外型的思维惯性……

    据说这是保罗·艾伦最爱的他在西雅图投资的建筑，他出资建这个是，为纪念西雅图的美国摇滚乐传奇人物吉米·亨德里克斯。

十分奇怪的是，西雅图一直是重金属音乐的重城。两位最著名的摇滚明星，吉米·亨德里克斯和科特·唐纳德·柯本，都是27岁自杀而亡。我看过他们的传记，令人窒息的压抑。

西雅图一定亦有我们外人不知的巨大的阴暗面，否则怎么会有这样疯狂的音乐产生呢？

    当我们离开西雅图中心的时候，已是下午6:53。道路前方有一幢建筑楼房，反射着大整片落日纯金色的余辉……

                            （四）

    晚上7:30，我们如期到达西雅图市中心城区的贝纳罗亚音乐厅。这是十多年前专门为西雅图交响乐团建立的现代化音乐厅，有二千五百个座位。网上有文介绍说：“成立于1903年的西雅图交响乐团是西雅图地区最大、最古老的文化组织之一。由90多位音乐家组成的交响乐团在音乐大师Maestro Gerard Schwarz的领导下，每年演出场次众多，并先后十几次获得格莱美奖项和提名。从每年9月份到次年6月食西雅图交响乐团的演出季。” “法国指挥家鲁多维克·莫洛(Ludovic       Morlot)近日被任命为西雅图交响乐团下任音乐总监。他将接替的是在乐团躬耕二十六年的吉拉德施瓦茨(Gerard Schwarz)。施瓦茨将被授予桂冠指挥头衔。三十六岁的莫洛将于2011-2012年上任，合同有效期六年。”

    进入音乐厅入口的前厅，六七层楼高的半圆柱玻璃幕墙，现代感十足。唯一的遗憾就是，我看到前厅和侧面走廊中，几乎全是衣冠楚楚的头发半白或全白的老头和老太太……

    我们的座位是在三楼靠左侧墙面上悬空的座位，视野开阔，可以俯视整个音乐大厅。

    音乐厅近似长方形，以木质的浅黄色和酱黄色为大厅装饰的主色调。演出台前墙面上管风琴特别显目，两侧竖立的琴管，呈淡褐黄色；中间五组竖立的琴管均为不锈钢管原色，底部呈品字型。

    我粗估一下，听众入座三分之二。

    突然全场安静下来，灯光照射在台面，淡黄色。当指挥入场时，观众长时间鼓掌，长到让人吃惊。

    当鼓掌停下来，整个大厅听众翻节目单纸的声音，都听出很大声音。

    第一音乐是法国作曲家德彪西（1862－1918）的《Gigues and Rondes de printemps (“Round Dances ofSpring”)from Images》。长笛声响起，很宁静，牧歌式的抒情，慵懒的感觉，描绘出一幅田园风光。

    第二部音乐是捷克作曲家LEOS JANACEK（1854-1928）的作品Suite from The Cunning Little Vixen。我听到的仍是描述乡村生活，先是懒洋洋的，后有些不安声音，再带些甜蜜，接着是不安消失，最后回到平淡生活中。这部音乐我是第一次听到，总觉得缺少闪光点……

    第三部音乐是贝多芬的《Violin Concerto in D major, Op. 61》。

小鼓悠远。真静，有人在楼下手机掉到地毯声音都很响……

   小鼓低声，如阳光在水面上闪烁，清流在树林树荫下流过……激情是平和的……乐队在巨大的空间中，显出声音的立体的层次感——我不知是作曲家伟大，还是乐队伟大，创造出如此美妙的声音……

    过去我听到音乐总是平面化的，这里的音乐真正变成了立体化的。观众似乎都屏住了呼吸，纯粹音乐……

    我已根本不在乎音乐表达什么，只感到音乐本身在空间流动，声音的美才变成了唯一……我仿佛是第一听到一种纯粹音乐，平和而不激悦，但已经够了……

音流在空间中滑动……

    第二乐章，尤其小提琴独奏时，音乐厅真是静极了……我不明白，这非自然界的声音为什么会打动我们人类……细想一下，我们人类文字也是非自然的产物啊……

    我第一次听出贝多芬音乐中的我完全不熟悉广大得辽阔的世界……

   我不仅仅是感到喜悦之情，感到更多的是大自然万物生长的气息……过去我多是被音乐主旋律吸引，但另一半非主旋律的部分常常被忽略，这就像看一个人只盯着面孔看，而忽略了全身其他部分……这在音乐大厅中，我首次看到和听到了音乐的全身和全部的细节……听到了音乐声音立体的美，真实乐器声音的美……

    我不知不觉中被感动的眼泪落下来了……

我们听到电子音响设备的传出音乐，如同是在看电影中美人；而这现场音乐大厅中，就是电影中的美人，现在坐在我们身边，我们能嗅出她身上传出香水的味道和感受到她娇喘微微呼吸的气息……

完全不同的体验啊……

    当曲终时，全体人员的长时间鼓掌声。首席小提琴手再加演了帕格尼尼第二十四随想曲（主题与变奏），这是小提琴演奏家最爱的炫酷炫技的作品。小提琴声音如蜘蛛网在春天阳光和微风中，不时闪出一线清亮耀眼的光芒……

    我忽然又想起一个比喻，这听音乐厅现场音乐如同去著名的面店，吃师傅现场做的面食；听耳机中的音乐录音制品，如同吃盒装方面便……这是两者之间的差别……

    这次在美国，就是我的老同学刘伟让我这个吃了大半辈子的袋装方便面的南方深山里的乡巴佬，到世界名厨主理的米其林餐厅，吃了一次现场制作的面食美味……

吴砺

2018.9.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