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神话与现代神话（六）

吴砺

                           古代神话与现代神话（六）

“随着物理世界变得越来越小，人与人之间的接触就越来越多。当信奉着两种不同思想的人聚在一起的时候，要想和睦相处，最明智的方法就应该是彼此承认相互间的差距，而不是费尽心力地去建立一个无论是在意识还是在感情上根本就不存在的共同基础。道理非常简单，只要是双方都坚持自己的信仰，这个基础根本就不可能存在。P028

接下来，我们出现了一个悬念，在最有利可图的北海、波罗的海和日本海文明之间，谁将成为真正的主宰者？一个有历史眼光的观察家不可能不提到这个问题。他们知道，迄今为止，人们对待同类的方式并没有发生多少改变，依然停留在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对手身上的阶段。尽管作为高级动物而存在的人类在驯服动物方面成就斐然，但仍然是掠夺成性的残暴物种。和其他只攻击不是同类的动物们相比，人类还要攻击和毁灭自己的同类。在动物之中，只有狼和鬣狗才这样做，但它们也仅仅是在出现特殊情况的时候才会选择这样。P029

麦哲伦曾经称这个全世界最大的海洋为“南太平洋”，他的手下们则叫它“母性太平洋”或者是“平静之洋”。在这片海域之中，他们曾曾经在极度绝望中祈求一丝微风的到来，好去扬帆寻找食物和淡水。

根据现在的情况，我们在不久之后就会将其易名为“冲突之洋”。P030

我们在这一章中看那些西方探险家们的探险过程，总觉得是一群专业不精的外行在漫无目的地四处游逛。这一章中的资料都来自于那些对探险史非常熟悉的学者们之手。当然，如果内容里面有一些不准确的地方，决不能归咎于他们，而是应该由我来负责。P031

其实，如果你有机会静静地坐在瓦胡岛南岸海滩的石头上去欣赏眼前这片海洋景色的话，就会惊奇地发现，大海的辽阔与孤独，远远超出了你往日的想象。此时此地此景，你会亲自领略到什么叫做“壮丽”，在了解了这个词的意思之后，你也会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P055

波利尼西亚人和模样模糊的众神之神之间的关系是一种十分现实的关系。这个族群的最高之神十分识趣，如果他不能满足凡人的要求，就无法得到他们的尊重和信仰，很快就会被更出色、做出许诺更多的对手所取代。沙漠之神摩西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暴君，他不允许别人和自己讨价还价，更不允许有人违背他的旨意，比其他的神仙要难对付得多。后者都有菩萨心肠，安详地坐在烟雾缭绕的木制小教堂中，从来不惹是生非，干扰普通人的日常生活。P070

按照欧洲人的思维方式，传教应该是中产阶级应该做的事。这其实一点都不奇怪，因为在1940 年，无论是上层社会还是底层群众，都对教会不感兴趣。经济独立，生活条件富裕，人身安全可以得到保障的上层人士并不希望传教士能够为他们做点儿什么，而饥寒交迫的下层人士则认为自己已经一无所有了，根本就不用担心还会失去什么，所以，对传教的事情也没有一点兴趣。

假如他的家庭世代信奉天主教的话，情况就不一样了。他们对未来充满了深深的忧虑，即便是他们衣食无忧，也会因为害怕有朝一日会失去这种富足的生活，陷入万劫不复的地狱，任由一个手持铁棍的人任意摆布而食不甘味。

新教徒们用一种非常轻松的方式就能够帮助中产阶级摆脱苦恼和忧虑，因此，就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他们的队伍，许多高素质的中产阶级还会主动担任新教传播者。他们无怨无悔，心甘情愿，满腔热情，大公无私，希望能够用新教来帮助人们摆脱不幸。他们偏执地恪守着传统的教义，却从来不考虑这些教义是否跟得上时代的步伐，能不能给自己的生活增添快乐。

我实在是搞不明白，一个人为什么那么执拗地去信仰一个不能让自己变得更快乐的宗教。当然，你们可以说我的看法是无关紧要的，但你不能不尊重那些观察家们的意见，他们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偏见，以一种非常理智的态度去面对太平洋诸岛上出现的问题。几乎所有的观察家都认为，基督教福音派并不能给当地的人们带来幸福。他们指出，波利尼西亚人在经过几百年的安逸生活之后，无论是生存技能还是个人意志都已经退化了。同时，他们还指责传教土们在向本国教会和政府做年度报告的时候犯下了自以为是的错误，抨击这些狂热的宗教分子为了传播所谓的信仰，而忽视了对当地人民生活条件的关注。观察家们一致认为，如果传教土能够在当地人民的医疗保障、农作物种植方法、经济发展模式等—些现实性的问题上多花费一些时间的话，太平洋诸岛绝不至于像今日这般落后。P072

我知道，每一个新教徒在皈依耶稣的时候都必须象征性地吃一顿圣餐。但是，在波利尼西亚地区吃圣餐的人未必就是基督教的新教徒。这个告别饮血茹毛没多长时间的民族究竟是否理解基督教的精神和教义？抛弃了本民族的信仰和风俗习惯之后究竟能否得到应有的利益？这个问题，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还是不要发表任何意见了吧。与此同时，我还有一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从欧洲传来的基督教对当地居民的社会生活以及道德文明建设究竟产生了哪些方面的影响呢？

这个问题绝非一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众所周知，中产阶级永远是社会道德的中坚力量。这个阶层由小农场主、学校教师、小商人组成，他们衣食无忧，也有着大把的时间去思考人生，哲学、伦理之类高雅的话题。那些大富豪们大多忙着做生意，底层贫民则长期为食不果腹而苦恼。这两个阶层的人无暇去考虑上述问题，只能心甘情愿地跟随在中产阶级的身后，以他们的行为准则为榜样。

传教士们大多来自中产阶层，他们严格遵守着基督教的道德要求，在传教的过程当中自然也会告诉波利尼西亚人按照他们的道德标准去做人、行事。这些道德要求固然能够提升人的精神境界，但却给波利尼西亚人的思维带来混乱。以前，他们理直气壮地杀人吃人，但是现在，传教士们却说这是罪行。传教士喋喋不休的“教导”，让当地人感觉到自己是一个罪恶累累的十恶之徒，同时也对原本引以为豪的身体产生了耻辱感。

对于波利尼西亚人而言，情欲和激情就好比是鸟儿在野地里欢快地唱歌一样十分自然。但是，传教士却告诉他们，这些东西都是魔鬼支配心灵下的产物。当然，波利尼西亚人同样不了解魔鬼为何物。如果不是那些侵入自己家园、用铁锤砸碎本民族的神灵的白人传教士，恐怕他们永远无法认识到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一个物种的存在。P074

当然，白种人犯下的错误并不仅仅只有这些，我们完全可以用罄竹难书来形容。但是，为了节省篇幅，我还是就此打住。我想提醒大家的是，如果和一个观点同自己相同相似的人进行交流，只需一个眼神就能让对方心领神会，使双方达成一致；而对于那些与自己意见相左的人，即便是我们滔滔不绝，口若悬河，讲述一大堆道理，到最后恐怕也都是瞎子点灯白费蜡。P075

波利尼西亚人的遭遇是一个让人十分伤感的故事。到现在为止，西方史学界也没有研究出他们在这一地区扮演什么角色，而我们美国人也从来不关心这些问题。他们生活的地方和美国本土近在咫尺。但我们对他们曾经创造出的灿烂文明却一无所知。我们的学生在上历史课的时候，都能对英雄麦哲伦、慈善家库克船长，探险家塔斯曼以及法国航海家布甘维勒的故事倒背如流。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知道波利尼西亚人依靠简陋的航海工具所建立的丰功伟绩，更是对土布艾群岛到复活节岛这一伟大的航海历程闻所未闻，对那些让欧洲人难以望其项背的航海技能更是一无所知。别说是普通人了，就连那些大名鼎鼎的作家和史学家们对波利尼西亚人也是十分吝啬，连用一页纸来叙述这个航海史上的壮举的兴趣都没有。

波利尼西亚人是太平洋的真正发现者，我们却都忽视了他们，这真是一个不可饶恕的罪过。P078

从巴尔沃亚身上，我们可以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当时的西班牙人虽然经常出没于大江大海之中，但原动力绝不是对航海事业有着浓厚的兴趣，而是对黄金的需求与贪婪。”自从有了人类社会以来，黄金就操控了一切。但是，欧洲的黄金产量少得可怜，他们不得不远渡重洋，去寻找新的黄金生产地。只可惜，大多数人都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就连大名鼎鼎的哥伦布也没有从其他大陆上带回多少来。哥伦布死后的25 年里，西班牙举国上下都像发了疯一样苦苦寻觅黄金的来源地。

巴尔沃亚也不例外。他跨过巴拿马地峡的原因根本就不是去发现太平洋，而是希望走一条新的道路来发现黄金。P081

和同时代的人相比，巴尔沃亚对待土著人已经是非常仁慈和宽厚了，但仍然改变不了歧视印第安人的作风。由此可见，他那些同行们是如何虐待土著人的了。

巴尔沃亚曾经向塞维利亚当局递交过一封信，上面说，由于兵力不足，不得不处死抓来的土著人。对于这个艰难而又残忍的决定，他一直过意不去。不过，西班牙贵族杀人的时候却非常有意思，他们号称以慈悲为怀，也看不起印第安人，不愿意让这些低等人的鲜血玷污了手中名贵的宝剑，就把杀死土著人的任务交给随军的狼狗。对于这种做法，他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并且还津津乐道，四处炫耀。从现在保存下来的一些书中，我们可以看到很多印．第安人被狼狗撕成碎片的图画，而这些图画的作者大多数是那些西班牙的探险家们。P082

杀死俘虏的遗风流传了很长时间，即便是大名鼎鼎的阿默斯特爵士也没能告别这一做事方式。他在给友人的几封信中不无遗憾地表示：由于人文主义思潮已经影响了很多人，他根本就不能和16世纪的西班牙贵族一样直截了当地杀掉俘虏。为了减少罪恶感，也为了能减少俘虏给自己带来的负担，他只好把得天花而死的人穿的衣服送给那些异教徒们了。这样虽然也是难逃一死，但毕竟还能让这些可怜的异教徒们多看这个世界一眼。这个尊贵的爵士在1797 年离开人世，相比较而言，当时的确比16世纪进步了许多。

1513 年 9月25日，巴尔沃亚终于站在巴拿马地峡的最高点。他的脚下，是一望无际碧波荡漾的南海，后来被麦哲伦称之为太平洋的地方。P083

关于巴尔沃亚其他的事情，想必大家早已知道了。很不幸，新大陆的发现者竟然被一个没有任何领导才能的人发现。当然，我们并不能因此而将哥伦布批判得体无完肤，因为绝大部分伟大的航海家都和他一样不能成为领袖。比如，创造了航海奇迹的赫德森、布莱等人，他们可以随时随地驾驭自己的船只，但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驾驭下属。下属们经常会出现一些叛逆的行为，组织暴动，他们对此都束手无策，最终不得不以委曲求全而告终。他们的失败很可能源于与生俱来的自私性，他们太在乎自己的梦想和意志，却从来不考虑其他人的感受和想法，自然就不可避免地产生矛盾和摩擦。当然，并不是所有的航海家都是自私自利之徒，比如詹姆斯‧库克就是一个例外。他为世界地图增添了很多新的土地，做出的贡献可以说是空前绝后，但他却又能和水手们和平共处，从来就没有红过脸。在航海的过程之中，库克不仅提醒水手们注意防止坏血病，还常常想方设法帮助他们弄到新的蔬菜。

为什么大部分航海家都成为不了一个合格的领导者，这个问题应该交给理学专家去研究。克里斯托弗·哥伦布为心理学家们提供了丰富而又详细的事实。他是一个真正的航海家，但在处理日常事务的时候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失败者。缺乏领导才能是航海家的硬伤。另外，大部分殖民地的总督也都是由这些发现者们来担任，因此就不可避免地给新土地的发展带来负面作用。P084

船队经过20多天的痛苦煎熬，终于从海峡驶向大海。船员们终于看到了一碧如洗的天空，风平浪静的海平面。在庆幸又活着的同时，船员们就虔诚地把这片新海域叫做太平洋。从那之后， “太平洋”这个词就经常出现在我们经常使用的地图上。P093

假如麦哲伦能够更加务实一些，那么，他的计划很可能就会实现。只可惜，他和很多中世纪的探险家们一样，既是一个利欲熏心的亡命之徒，又是一个狂热的宗教分子。这在现代人看来，他的确是这样的人，终其一生，都沉溺于荣华富贵的幻想之中，但他这辈子又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修道士。麦哲伦总是相信上帝与自己同在，认为前些日子受到的折磨是上帝对他的考验，现在考验已经结束，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临了。同时，他还感觉到，自己已经完成了航海探险的任务，接下来就该做传播基督教的伟大事业了。因此，他就命令船队靠岸，自己去向愚昧无知的土著人传经布道，让他们皈依上帝。P097

尽管麦哲伦的环球航行是一次无可非议的壮举，但是，这次航行并没有给地理学上带来什么意义。尽管他将南海命名为太平洋，但这个大洋的发现者却是巴尔沃亚。他的船队到达了摩鹿加，然而，这个岛屿的实际统治者却是葡萄牙人。麦哲伦对地理学所作出的唯一贡献就在于，从1522 年开始，神学家们再也不能坚持天圆地方的学术观点，被迫承认地球就是一个椭圆球体的事实。P099

麦哲伦的环球航行是失败的，辜负了雇主的希望，浪费了雇主提供的资金。但是，他的航行却让英国人与荷兰人获益匪浅。麦哲伦的航行告诉世人，在拉普拉塔河向南 600英里的出口处就是连接大西洋与太平洋的地方。在这里，人们可以自由航行，西班牙无权干涉。50 年后的英国和荷兰的海盗们常常将这个出口当成根据地，对西班牙在美洲的殖民地进行偷袭。

后来，随着葡萄牙的没落，那条需要绕道南非的捷径已经没有多少价值了。到了这个时候，麦哲伦海峡就成为可有可无的东西，长期沉寂在汹涌的波涛声中。直到 19世纪初期，人们在加利福尼亚地区发现了金矿，该海峡才恢复了往日的热闹与繁华。

后来，巴拿马运河开通，费力南多海峡也逐渐无人间津了。如果麦哲伦泉下有知，不知道会作何感想，他千辛万苦开辟出来的新航线发现的新海峡竟然成为废物，这真是造化弄人。”P100

吴砺

2018.9.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