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的回音，一闪而过（共六首）

金永辉煌

——图片来自龙眠中学赵桐林老师

【1】

群山连绵，如同起起伏伏的波浪

我们在这里出生，也在这里消失

我们曾经破釜沉舟，却一直无法回头是岸

这里也有潮起潮落，感染着月圆月缺

自北向南，或者从西往东

月亮的孤独随波逐流

先流向最近的湖泊，再跌入大海。

如果我们一路跟踪，就会一起下沉

沉没以后，可以遇到那颗长得很像自己的星星

【2】

我和星星一起坠落，坠落进荒凉的梦境

梦见风吹草动，梦见我理想中的一片废墟。

一群黑色的鸟遮掩住我独自醒来的清晨。

风也逆流而上，鼓吹一场又一场变革

预谋围追堵截所有的河流——

开始有人失踪，有人走散......有人在祈祷。

有人背信弃义，下跪、磕头、求饶。

有人重色重利，正在卖友求荣。

寻人启事和通缉令

贴满了山东山西、河南河北。

【3】

有人试图用他们的意愿来重新塑造我

如果我的言行举止稍有不当，便会冷嘲热讽

甚至会在通缉令上贴上我的相片和姓名。

我知道，我肯定会让那些人大失所望

何况，我生下来就是来这里添乱、添堵的。

想要为我“点石成金”，这些伎俩都行不通

赶紧带着“指鹿为马”的障眼法去绝望吧。

【4】

每一段往事里都有这条山洪爆发时的河流。

我们的祖辈逆水而来，沿河而居

他们白天开荒种地，撒网捕鱼

晚上举起猎枪，挥舞刀叉，猎杀野物。

最后，他们每个人也都仆倒在山的怀抱里

风化成一块块石头，铺满了河道。

汹涌的水声，粗犷豪放，铿锵有力

正在大声诵读着他们的墓志铭。

【5】

春天的雨水留不住，夏天的洪水也留不住

现在已经是秋去冬来，天干地燥

河里没有了水，我们的船只怎么能够漂回来？

我看见急于返城的人群，熙熙攘攘

带走了桃红柳绿，带走了鸡飞狗跳

带走了青梅竹马，带走了炊烟与欢笑。

如今，我和村庄一样两手空空，长满了荒草

除了喂牛喂羊，就只能用来着急：

我们明天用什么洗米做饭呀？

【6】

按照节气，一年一度的大雪，马上就要来临

希望能够下满我的水缸。

这些天还不得不去很远的地方挑水

路上也许会碰见渴死的斑鸠，揣进口袋里

和隔壁的老伙计交换一支昨晚抽剩下的香烟

一边用力吸烟，一边大声骂天骂地，骂脏话

感觉挺解气，心情一下子就舒坦了很多

要是能骂得老天下一场雨就更快活。

——山的回音一闪而过，如同夏天的雷声

那只斑鸠从口袋里忽然扑嗤扑嗤地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