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神话与现代神话(十一)
下午1:32,我看到院中门边的小树树梢有两处被阳光照亮了,房间中只有排风扇微微的转动声。不一会,树梢上的阳光消失了,可看到八九层楼高院子外圈院墙上方树枝的间隙中露出了蓝天。这是在人间,这是人间最美好的一刻。
我在这出国前,看了波音公司协助Discovery频道制作的八集科教片《航空航天时代》。
我们这个时代很多人对于乘坐飞机,已经习以为常。对我来说,乘坐飞机这永远是人类不可思议的最大享受之一。
我还记住自己第一次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上半期,第一次乘坐飞机时候的极端畏惧心态。
直到现在,每次坐飞机,我对这样的一个金属盒子能在上万米高空自由飞翔,总觉不可思议;我总对这样几百万个零件组装起来的机器,在天空飞行时所拥有的高度的安全性,永远觉得不可思议……
前几天,我的朋友郭若驹带我参观了西雅图航空航天博物馆,我再次发出感叹:那些布和发亮的铝皮蒙起来的铝架或木架子,悬架或堆在四个大棚里,似乎十分平凡,完全没有什么雄赳赳气昂昂的不可一世的气派,却在过去一百年多一点时间里,成为人类文明史上最为惊天动地的大家伙……
当1969年2月,波音747一号机飞上天空,达美公司老板胡安· 特里普说到:“这么一小步,我们将地球缩小了。”
1969年7月20日阿姆斯特朗登月时说的:“这是我个人的一小步,却是人类迈出的一大步。” 我不知道,阿姆斯特朗登月之前,是否曾看到过胡安· 特里普说的话。
以波音747客机为代表的现代喷气式客机,不仅改变了人与人接触的方式,它己超越了航空范围,成为了当今现代全球化的文化的一个标志,它使人类诞生的地球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地球村。
约翰·麦吉少尉在1941 年 9月写下了一首著名的诗篇《高高翱翔》,该诗的开场白为:
“嘿!我已挣脱地球的桎梏,
伸展欢乐的银色机翼在空中飞舞。”
从这首诗中我感受到了整个现代人类乘坐飞机人们时共同的欢乐和自豪感。
我这次美国行箱子中,还带了一本一个英国人安德鲁·史密斯在2005年出版的、采访当时在世的9位登上过月球的宇航员(共12名登月者)的专著:《月亮之尘:登月档案揭秘》[(英)史密斯著;赵坤译,一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
阿波罗登月计划无疑是人类现代史上的最大的“神话与传说”故事之一。
这是人类飞向天空梦想的最高境界的实现。如今人类登上月球过去了四十多年。
现代文明的一个悲剧是:如果没有两次世界大战中战争推动的用于杀人目的战斗机和轰炸机数量达到数十万架飞机的研发和制造生产,我们大概没有现在这样安全的波音公司和空客公司的喷气客机可以乘坐——上千万人下了地狱,换来我们这代人穿行在人间天堂……
生命似乎就是对不同年代和不同的人,就是这样不公平……
同样的,没有美苏两个大国之间竞争,上世纪60年代也是不可能产生将人类送上月球的奇迹发生……
太空载人航天技术的竞争,或许是二战后美苏唯一可圈可点的甚至带着孩子气的、有利人类进步的竞争和竞赛活动。很难想象,若不是两大国之间太空竞赛活动,美国人民怎么会用举国之力,投入一场短时间看起来并无实用价值的登月活动。
即使现在看来,六十年代中,人类勇敢地义无反顾地登上月球的活动,仍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这完全是证明现代人类是与古人是多么不同的人啊……做了过去人类想都无法想象的事情啊……
然而,阿波罗登月任务的总工程师冯·布劳恩,却曾经是二战期间德国纳粹的V2火箭设计总工程师。德国战败前夕,他带领他团队中一百多位专家,投奔美军。
他无疑是人类登月活动中的伟大的天才的工程师和组织者,是美国的民族英雄,但又是纳粹火箭工厂的总工程师。那工厂中六万多战俘中,有二万多人因饥饿、疾病、虐杀而死亡。虽然冯·布劳恩仅是技术人员,按常识讲,他不可能不知道工厂中的悲剧。这使得阿波罗登月计划,蒙上了巨大的令人困惑的阴影。
问题是,二十世纪有多少人是完全清清白白的,不仅仅是那些法西斯国家的民众,就是前苏联时期,那么多的错假冤案,众多官员包括民众,在那个时代潮流中,几个人是清白的?很多国家都有类似的问题。
那么多人都被宽恕,那么对布劳恩,这样后来为人类航空领域做出巨大贡献的人,为什么要苛刻呢?尤其他并不是暴行的直接行动和参与者,只是沉默者……
这本书让我知道一些有趣的事:当年的登月宇航员,登月期间竟每天只有8美元的普通外地出差补贴;他们的工资同其他资历和学历的飞行员一样,并无特殊照顾。他们完成登月任务之后,并未从国家获得任何特殊的照顾或工作安排,他们完全要自己照顾和安排自己的未来和工作——这与我们国家是天壤之别啊……
这本书作者说:“阿波罗计划可能是被冷战所驱动的,但在那个时代,这是一次美国流行文化的进发。对我的影响,最终,它就是一个剧场——打造了一个有史以来最动人心弦的剧场。实际上,在九年时间里,平均每个美国人为阿波罗计划承担了120美元,每年就是13美元,这真是一个便宜得令人震惊的剧场。当然,阿波罗计划的总预算加到了240亿美元,但要知道美国在越南战争巅峰时期每年的年投入就达到300亿美元。根据美国有线新闻网引用的数据,根据现在的货币计算,越南战争的花费超过了8 090亿美元。与越战相比,240亿美元看上去并不多。到了1980年,美国人在干涉别国上的花费比在太空计划上多得多,但这在当时的情形下是一个合理的选择。”
看来现代人类与月亮女神在月球上约会比战争费用小得多。
我想你也许对人类到达月球表面和在月球上漫步时,人类的心理活动和见到的风光,未必在看电视或书籍中真切的感受过……
我不妨在我这一篇散文中,以这本书中摘录大篇幅的章节,借花献佛,让你体会到另一种全然陌生的感觉……这是人类几千年的神话和梦想成为现实时,人类个体真实的生命在月球上体验……
请看:
“阿姆斯特朗出舱晚了,那是因为吃完晚餐后,把盘子收起来的过程出乎意料地花费了很长时间,而这个程序之前从来没有练习过。登月第一人居然被脏盘子给拖累了,这真有意思。老鹰号降落在一片明亮、微微倾斜、环形山密布的平原上。当他们有机会透过登月舱三角形的舷窗查看外面的景象时,奥尔德林在登月舱这个氧气不足的空间里,发出了令人惊异的赞叹。舱外可以看到遥远的地平线似乎触手可及,与它背后无穷无尽的黑色深邃太空形成了鲜明对比。阿姆斯特朗则赞叹着光线和色彩在月球黢黑的表面上跳舞的美景,他觉得月球看上去对人类是友好的,而非敌对的。他知道自己能把这里作为家园的时间,只有短短的21个小时。P014
不是诗人,当然也不是一个公关人员。他并不会为这个问题感到头痛,但是人们给他写信,提出了各种各样的建议。《圣经》和莎士比亚作品中的语句是最多的,但他遇到的每一个人都会有一个自己的想法,这就产生了压力。这让人烦恼,因为对他而言,着陆就是他的诗作,再次起飞就是下一项任务。不过,他还是思考了这个问题,他想起了一个对比句:这是多么小的一步,但是……终于,这个精干的职业宇航员想出了一句在英语中最令人记忆深刻的话。
舱门因为内外压力差纹丝不动,他们不想强行打开门,因为这会导致老鹰号上某个地方裂开一个口子。登月舱内部的压力把门顶住了,于是阿姆斯特朗从门边轻轻地拉开一点儿缝,舱里剩下的一点空气尖叫着冲了出去,化作一道冰晶组成的彩虹。奥尔林德把住舱门,阿姆斯特朗跪下来,爬出舱门,然后站到老鹰号的舱口平台上。这时候,他被月球和太空包围着,地球悬在他的身后。
他拉了一下操作绳,一台安装在托盘上的小型电视摄像机从起落架上降了下来,开始向地面传送画面。地球上的一个声音兴奋地宣布:“我们在电视上看到图像了!”于是我们也看到了:一片颗粒状、没有土壤覆盖的月表。图像开始时是上下颠倒的,后来调整过来了。哇,太棒了。阿姆斯特朗站到了登月舱巨大的着陆板上,感受着地球六分之一的重力。他对月表的形容是:“你走近它,能够看到非常非常细腻的颗粒……就像是粉末一样。”然后他说:
“好了,我准备走下登月舱了。”
贪婪的月球昆虫还有时间来抓住他,但它们并没有出现。他试探着踩了踩地面,看能不能承受住他的重量,然后走下了登月舱。
“这是我个人的一小步,但却是人类的一大步……”
他落地后反弹了起来,穿着靴子在月尘中踏了两次,才终于离开了老鹰号,自主地站到了月球上,开始面对月亮上的所有景象。他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开始的时候摇摇晃晃,就像一个学步的婴孩正在探索保持平衡的奥妙。他摸索保持微微倾斜的步态,这是月表漫步所要求的,他还拍了一些照片。地面任务控制室提醒他“应急采集”一些月球土壤标本,他应该尽早采集土壤,以防遇到危险需紧急起飞时来不及。这时候,奥尔林德也插嘴帮腔,尖声尖气地说:“对啊。”休斯敦的新闻间里爆发出一阵大笑,因为这个唠唠叨叨的人还是那样唠叨,到了月球上也一样。14分钟后,奥尔德林也加入了月表漫步,出舱时还开玩笑说别把舱门给反锁了。他离开老鹰号之后,也像大鹅一样跌跌撞撞。他喜欢重力变小,在太空中体重变轻的体会让他兴奋。太空让他觉得孤独,虽然处于万众瞩目之下。他抬头望向一半明亮,一半黯淡的地球,可以辨别出非洲浅浅的弧度和中东板块。然后,他的目光回到了月球上,意识到自己脚边的土壤是自从这片大陆出现以来还从来没有被生物侵扰过的。P015
在月球漫步过程中,奥尔德林一直在与一种奇怪复杂的情绪较劲,夹杂着一种超自然的感觉,好像自己是某个东西的一部分,但又能够跳出来回望自己的一举一动。他明明就在这里,月球就在自己脚下,但是觉得自己奇异地被剥离出了整个登月过程,好像是坐在家里的沙发上同步观看似的,观看着自己被观看。在老鹰号里的时候,他与阿姆斯特朗一起觉得孤独,但现在他感到的孤独来自于整个人类。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总统,于是决定什么都不说。
尼克松还在继续说:
“…,,在这个没有帝王的时代,在人类整个历史上,所有的地球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每一个人都为你们感到骄傲,每一个人都在祈祷你们平安归来。”
当然有人替尼克松写好讲稿。
然后,电话里是一段令人难堪的沉默,就好像在与一位上了年纪的叔叔聊天时,他突然因为叫不出你的名字而停了下来。一会儿,阿姆斯特朗说话了:
“谢谢,总统先生。我们为能够抵达这里而深感荣幸,我们不仅代表着美国,而且代表所有国家爱好和平的人们……代表人类对未来的愿景……”p016
奥尔德林看到了地球上的人们观看登月情况的录像,看到了激动的新闻播音员、色彩斑斓的庆祝图像,以及人们聚在家中被他们亲眼所见的月球景象所迷醉,就像发生在我家里的情况一样。他开始重视自己在月球上的那种复杂情绪,开始有一种矛盾心理,这种感觉在他之后的日子里频繁出现:宇航员在月球上经历的最安静、最专注的时光,却引起了地球上的疯狂。他转头对阿姆斯特朗说:“尼尔,我们错过了整个过程。”p016
里格‧托尼尔入行的时候,太空报道领域只是个偏门,但很快就成了一切的中心。托尼尔家的花园面朝大海,清新明亮。我坐在花园的咖啡廊里,听他讲第一颗人造卫星发射之后的疯狂,讲1957年苏联发射的第一艘人造飞船,以及之后展开的太空竞赛。他谈道,自己扭捏地与偏执的美国空军打交道的故事,因为早些年美国航空航天局的发射需要借用空军在卡纳维拉尔角的发射场,军方曾以各种理由逮捕他和其他顽劣的记者。甚至到了60年代,所有人都是临时抽调来的,工作因此无辜地受到影响: 1961年,白宫从奥林匹亚之巅给可怜的美国航空航天局下达了飞往月球(更困难的是还要飞回来)的任务,但他们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去做。而这时候的空军,赤裸裸地想要插手这项计划。
这个突破始于人们蜂拥观看第一批被挑选出来的宇航员,以及银光闪闪的水星七号宇航服,人们对待宇航员们就像对待摇滚明星般热情,虽然那时候距离美国披头士的风靡还有3年,所以也还没有什么摇滚乐团。这7名宇航员是:格斯·格里森、约翰·格莱恩、斯科特·卡朋特、沃里·施拉、戈登·库珀、德凯·斯拉登和阿兰·谢帕尔德。其中谢帕尔德被称为“最先进入太空的美国人”,他于1961年5月5日驾驶自由七号火箭飞船飞向太空。实际上,把“第一批七名宇航员”作为太空明星般围观的热烈场面空前绝后,而这种盛况可能以前只在未开拓的美国西部发生过。P022
在《太阳传讯》这篇小说中,我读道:“当然,宇航员痛苦生活中的所有现象,都指向了滦深的负罪感。酗酒、沉默、虚假神秘主义、精神堕落,都体现出了对于太空探险涉及的道德和生物权利的深深忧虑。”
布拉德所有的故事都抵不过事实,事实是对他的一种睿智 地反驳,也就是阿波罗十七号第一次带回的“整个地球”的照片,让人类对我们自己的看法更加乐观。但是这位作家有一点是对的:太空时代会带我们进入异乎寻常的历史时期,而我们将无法抵达期望的目的地,进而会有相当多的人质疑太空活动的意义。同时,他写故事的时候,也参考了宇航员员的真实遭遇….好吧,他的故事也不完全是虚构的小说。布拉德知道自己在写什么,如同书中的很多情节,虽然不是真事,但有事实作为基础。P027
因此,我对乘坐观光巴士在航天中心参观没抱多大期待,但是当我们大汗淋漓地走过发射塔架那个奇形怪状的建筑学奇迹时,我却感到了一丝慰藉。这个塔架似乎自古以来就倚立在了这片废弃之地,一缕清风从大西洋上吹来,让这片土地依旧充满着野性。现在我想象得出阿姆斯特朗和奥尔德林从这里爬上塔架、走入飞船时的坚毅眼神。此时此地,根本没有必要发表什么讲演。无论你往哪里看,敦实庞大的火箭总装车间都能落人你的视野。它在一大片草地中矗立着,耸立在佛罗里达州的最高点上,它建成时也是当时全球最大的人造建筑,人们在这里进行火箭总装。总装车间实在是太庞大了,大到甚至有自己的气象监测系统,它的四个门中的任何一个,打开之后都可以把整个联合国大楼送进去。那里还有令人惊叹的输送车,就像是喜剧《特警判官》里的大怪物,能够把火箭从总装车间运往发射塔架。它行进的速度为每小时半英里,使用像坦克一样的履带板缓慢向前挪动,每块履带板就重达一吨。它不同于你之前见过的任何东西,这太不真实了。
观光巴士停了下来,你从车上下来,走进一个巨大的砖砌机库里,你就会看至U———天哪,里面陈列的就是土星五号!p029
“你开始听到一种之前从未听过的声音。”他说,然后摇摇头,“特别是30秒钟之后,土星五号火箭就有了生命,就像是一个动物。”
比尔·安德斯是阿波罗八号的宇航员,执行了第一次环月飞行任务。他也用拟人化的语言形容乘坐土星五号的感觉,自己好像就是“鬣狗嘴里叼着的一只耗子,被一把拖上了天”。P030
我意识到自己在刻意避开谈数据,因为这些数据会让土星火箭变得枯燥,是一种对它的不敬,所以我尽量改变描述数据的方法,以免影响你对火箭的印象。他们说,土星火箭比自由 女神像还要高60英尺,发射时重达600万磅①,位于三级火箭的第一级,装有5台火箭发动机,每台都能提供150万磅的推力,但我不懂这意味着什么。在这些眼花缭乱的数据中,我只对两个数据印象深刻。第一个是这台火箭在被赋予登月飞行重任之前,只经过3次飞行试验,而其他火箭在载人之前都需要进行无数次彻底试验。第二个是火箭部件总数将近600万个,也就意味着,即便根据美国航空航天局令人瞠目的99.9%部件可靠率要求,在一次成功的飞行中,也有大约6 000个零件会出故障。但是土星五号从来没有失败过,即便出现故障,也没有导致发射失败的迹象。不需要有天才的想象,你就能够想到这里面很可能有一些天才的因素发挥了作用。—。般人猜不到的是,其实是纳粹的天才发挥了关键作用。用飞行任务主任克里斯·卡拉夫特的话说,土星五号火箭就是“韦纳·冯·布劳恩①的杰作”。P031
韦纳·冯·布劳恩——他的精神在阿波罗号上光芒四射。资深航天记者里格·托尼尔的大孩子出生于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当时一枚由布劳恩设计的最早期型号的V2火箭正好击中了伦敦南部的西德纳姆。多年以后,里格有机会与这个德国人握了手。一开始,布劳恩浓重的口音和满嘴的金牙让旁人觉得“难以忍受”,但后来有一天,里格在闲逛中又碰到了这位工程师,他却已经说着一口完美的英语,嘴里的牙也变得洁白整齐。飞行主任克里斯·卡拉夫特最初也觉得他外表有问题,并且在第一次见面后,对他的不良背景嗤之以鼻,但美国航空航天局非常中意的第一任载人航天中心主任罗伯特·吉尔鲁斯安慰他的副手说:“布劳恩并不在乎自己是在为哪面国旗工作。”渐渐地到最后,大多数航空航天局的人都喜欢上了他。宇航员经常把他称作天才、一个有智慧的人、一个他们尊敬并且喜欢与之共事的人。
吴砺
2018.9.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