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陂塘离我家有五六里,对十多岁的乡下少年来说,那是很远的地方,那是陌生的领域。第一次去白陂塘是跟堂姐和邻里几位姑嫂去打猪草。到了圆形的白陂塘,感觉它很大很大,望不到边,塘中有很多水生植物,塘水很深,风吹过塘面,一波一波的浪涌向岸边。最引起我们关注的是塘底的水兰草,清晰可见,我想下水去割,堂姐死活就是不让,怕我被水草缠住淹死。这样,我们面对着那鲜嫩的满塘猪而草束手无策,只好拿根竹竿绑上镰刀,伸向水中去割,因为竹竿够不着远处,也只能在近处割些零星的猪草,辛苦了半天,我们每人才打捞到一筐猪草。 白陂塘在天城中学的西侧,我在天城中学上高中的时候,白陂塘就成了常走的地方。白陂塘很大,大概有千亩左右,后来在塘中间修了一条坝埂,把白陂塘一分为二,那坝埂就成了路。一到雨天,那路上的泥巴足有几寸深,鞋子陷入其中是很难拔出来的,我就在这里连续走过了两年多的求学之路。路北头的塘边当年有一排低矮的平房,住着十来个下放女知青,那些女知青几乎都穿着白衬衣黄军裤,经常看见她们端着个脸盆在塘边洗衣服,她们见到我走来,远远的就自言自语地说,“学生娃,学生娃”,好像她们很大了,我也不知道她们的意思。这些女知青虽然穿着很简朴,也没有花俏的打扮,当给人的感觉就是清爽漂亮,和乡下的姑娘媳妇有着说不出来的区别。平房的前面系着一条狗,陌生人是不敢随便走近的,这狗就是专门保护那些女知青的。如今,当年低矮的平房早已经没有了,只剩下几棵枫杨树孤寂的立在塘边,连这条当年的土路现在也已拓宽成南北往来的水泥路了。 以前我都跟着别人人云亦云的叫:白米塘、白米塘。这么大的塘,周遭良田千顷,该是出很多白米的地方吧,于是我想当然的也把它读成了白米塘。直到今年的秋天我才知道它叫白陂塘,这里还是湖广总督汪志伊的故里,他是喝白陂塘的水长大的,白陂塘有菱有藕,孕育出了汪志伊的一片冰心,他更知稼穑艰辛,所以为官两袖清风,得到世人的赞誉。 当年的白陂塘比现在大,有荷花,有菱角,有鱼跃。今秋的白陂塘风景迥异,岸边有稀疏的芦苇,有芭茅草的白絮,有残荷的茎,有菜地,它们都好像急着向塘中心挤去,白陂塘也似乎小了很多,白陂塘瘦了。白陂塘的西边已经建成了很多楼房,西塘在冬天已经干涸,只见塘底的淤泥和杂草,而东塘还是水草丰茂,塘中有几处土墩,长着野树杂草,周边的水依旧很深,浅处的枯荷只剩下褐色的茎杆了。偶尔飞过的水鸟,窜进墩子里的杂草中,也不知道栖息在哪里,只见塘边的芭茅草的白絮在风里摇曳。 白陂塘变了,变得你有些不认识,连熟悉的人也变了,变得有些陌生。自然的力量是不可抗拒的,时光也是很难轮回的。你常住在这里,也不一定就熟悉白陂塘,更多的是漫不经心的忽略;你偶尔和它交集,说不定不经意间就有了某种难忘的关联。就像当年天城高中的那些莘莘学子,曾经都在这里交集过,而今他们都飘落在不同的远方。 白陂塘畔的人,如今还有谁在为它寻梦?你记得的我不一定知道,我知道的,你也可能忘却。但白陂塘,都是熟悉它的人心中的一道风景:那一珠朝露,那一抹夕阳,那一片秋叶,那一缕炊烟。 我不知道白陂塘的来历,也不知道它的故事,当它和我有过交集,断断续续的有50多年了,无论你是否说得清白陂塘,但它在你心里就是一段梦,一段回忆,哪怕是它的一滴水、一棵草、一朵花、一株树、一缕炊烟,都叫人感到很亲切,因为这些都融进了你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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