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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段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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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2-29 22:07:2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生活中除了工作学习之外,还有与人交流、相处,需要调节气氛和心情的场合,“段子”少不了,既活跃了情境,也加深了别人的感受和印象,或缓解尴尬。央视有段子手朱广权,让原本严肃的节目变得活泼起来,反而更容易让人们接受。段子手不仅现在存在,古代人的生活里同样有,可见我们传统文化的丰富和渊源,《红楼梦》里的凤姐就是其中之一。
在城外修道的贾敬,虽然极少回家,但作为儿子的贾珍时常记挂着他,到了贾敬生日,贾珍请示贾敬,贾敬不回家,贾珍只好送些东西去孝敬,他在家照常办寿宴。生日这天,邢、王夫人并凤姐来到宁府,贾珍夫妇热情招待他们,午宴时候到了,大家都上席吃饭,因寿星不在席,邢、王夫人不好意思地自嘲:“我们来原为给大老爷拜寿,这不竟是我们来过生日来了么?”凤姐儿说道:“大老爷原是好养静的,已经修炼成了,也算得是神仙了。太太们这一说,这就叫作‘心到神知’了。”凤姐借“神”义,巧妙地联想到成语,既说明了大家是诚心诚意来祝寿的,淡化太太们的不自在,又抬举了贾敬的修炼成果。
圆场是凤姐的拿手绝活,有她在,冷场的地方总能被激活。因元春被恩准省亲,贾府要造大观园,贾府里原先没有事干的人,欲借此机会找活做,贾琏的奶妈替她的两个儿子求托凤姐找门路,凤姐当着赵奶妈的面,在贾琏跟前极力促成:“你疼顾着他们,谁敢说个‘不’字儿?没白的便宜了外人——我这话也说错了,我们看着是‘外人’,你却看着‘内人’一样呢。”原本这两个名额还没安排到奶妈两儿子头上,贾琏有点为难,被凤姐一调侃,无话可说了。
五月初一在清虚观打醮,荣国公的替身张道士因道士们要看宝玉身上的那块玉,就托了个茶盘来到贾母凤姐面前,正好送巧姐的寄名符,又取宝玉的玉,看到托着盘子的张道士,凤姐随口就来:“你只顾拿出盘子来,倒唬我一跳。我不说你是为送符,倒像是和我们化布施来了。”惹笑众人,她的适时打趣释放了大家的心情,因在这之前,贾母和张道士的聊天里,提到荣国公,贾母很伤感,大家有点压抑。
宝玉挨打后破例享受特殊待遇,可以吃上平时不常有的食物,宝玉点了荷叶汤,待说出食材和做法,薛姨妈惊叹贾府的奇异美食(其实是为省亲配备的),贾母笑问薛姨妈:“想什么吃,只管告诉我,我有本事叫凤丫头弄了来咱们吃。”凤姐笑道:“姑妈倒别这样说。我们老祖宗只嫌人肉酸,若不嫌人肉酸,早已把我还吃了呢。”作为贾府的权威人士贾母,只“手一双嘴一张”的凤姐合她的心意,放点肆能接受,不过凤姐对贾母不会逾规越矩的。
凤姐的语言天赋很高,段子里有她的机智伶俐。其实凤姐更出色的是理家能力,未雨绸缪运筹帷幄。黛玉刚到贾府,王夫人叫凤姐给林妹妹做衣裳,凤姐回道:“这倒是我先料着了,知道妹妹不过这两日到的,我已预备下了,等太太回去过了目好送来。”王夫人刚看到说出的事,凤姐已做到了,还请她检验。
贾府的经济收入来源只有两种途径:一是他们的为官俸禄和皇家的赏赐,另一个是祖上的田产,得的实物和租钱。前一项说明他们是工薪阶层,皇上高兴赏赐的话,就是额外的,这靠运气;田地的收入要靠年成,年头不好的话,他们也不逼迫。这样看来,他们也是需要算着过日子的,所以凤姐和平儿计议起长远来,有点着急。这不是诳语,黛玉也早看出“后手不接”,凤姐拼命地攒钱不是没有根源的。在贾母跟贾政过日子的大家庭里,王夫人身体不好的情况下,凤姐代替自己的姑妈婆家是婶娘的王夫人持家,更不能掉以轻心,她尽职尽责,起早歇晚,做起事来很细谨,不仅每天的收支账要记,就连人情礼往都有专门的记录,后来送人情礼之类有据可查,口说无凭。
一年到头家里锅儿大碗儿小的事都靠凤姐安排筹划,上起皇亲国戚的红白喜事礼尚往来,下至一大家人的衣食住行,甚至小厮丫头到了年龄时的婚配,家庵的年例等。还会遇到宫里的公公派人索要银两,开口数目不小事小,还不能怠慢,贾琏愁眉,凤姐勇敢地替他上阵了一回,也给小太监“辣味”尝了。
在理家上凤姐确实有两把刷子,既有灵活的语言表达能力,又要严厉的管理制度,还能识大体。就拿她的公公叫婆婆找贾母要鸳鸯的事来说,她个人的角度处理得很好。原本是母子之间的事,把媳妇夹在中间难做人,贾赦因羞愧胆怯而拉上邢夫人,邢夫人也没把握拉上了贾母身边的凤姐,凤姐阻拦她又不听,不考虑结果,凤姐就老鼠钻风箱——两头受气,回避是上策。贾赦的希望落空,贾琏挨了贾赦一顿打算尽孝,邢夫人心里种下了一疙瘩。贾母生日,尤氏问责婆子的事,被邢夫人故意当众出了凤姐的丑,凤姐是哑巴吃黄连,泪水往肚子里流。
作为给小婶主持家务的代理人,凤姐对上要尽心尽力,对下未免苛刻,“一蛮三分理”,招来怨言是自然的。管理本身就是得罪人的活儿,若没有严格的管理,势必提速解散,大概凤姐希望大家能一起走更远点吧。年轻气盛力求完美的凤姐,对待感情婚姻也不例外,这在封建社会是奢望,她可以藐视鲍二家的、尤二姐(手段有点过分),但她不敢对贾赦赏贾琏的秋桐有微词,不能碰的老虎。凤姐若在当今社会,少不得是位优秀的女强人,左右逢源,但那个社会不行,用她自己的话说“太贪”。
持家那些年,把那样大的门头子舞开来,凤姐功不可没的,若现在,没有人肯接这样的挑子。随着贾府的衰落,曾经风光满面的她,又成了众矢之的,贾母的丧事上她是靶子,这就是人生。人生都是这样一边是努力地打拼,一边是不测的风云,如辉煌过的贾府,但人们仍然相信未来。
每个时代都有很多很多的幕后工作者在默默地努力和奉献着,而现实中常被淹没,亦或吃力不讨好,“其中味”只有经历的人懂,作者在第一回阐述“我之罪固不免,然闺阁中本自历历有人,万不可因我之不肖,自护己短,一并使其泯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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