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梦中的香格里拉》(上)
翻阅《发现梦中的香格里拉》/(美)洛克著;冯嫒,刘娟译.------北京:北京理工大学出版社, 2016.7
看这本书之前,我看过CCTV的纪录片《云中孤旅》上下两集,这是为约瑟夫·洛克(1884-1962)量身定做的纪录片,将这位孤傲的洋鬼子刻画得颇为呼之欲出。我也看过斯蒂芬妮·萨顿写的《苦行孤旅:约瑟夫·F·洛克传》(李若虹译,上海辞书出版社,2013.12),对这位孤独的探险家印象极为深刻。他在中国荒凉的山区时候,向往着西方文明社会的生活;当回到西方所谓文明世界片刻,又眷恋着中国边远地带无现代文明污染的纯朴的民风和环境,恨不得立即返回中国……
这是我第一次看洛克本人写的书。洛克的文字写得真的干净,从头到尾都有洛克式的冷幽默,笑话自己,也笑话别人,一副真性情之人的形象,跃然纸面上。
他写中国西北西南壮丽的山川的文字,雄健有力,刚劲利落,落笔轻松飘逸……
这本书中有大量的中国少数民族的照片,照片之中男男女女,虽衣服破旧,却都是人高马大,气宇轩昂。他们与同时期拍的内地的许多汉民族男女照片相比,绝对在精神面貌上,少了柔弱,多了阳刚之气——更像是美国西部牛仔片中英雄好汉,难怪洛克热爱丽江……
洛克对于他征招的一二十名纳西族帮手,绝对有情有义;而这些纳西族的朋友待他也不薄。
洛克为我们留下了一个逝去时代中国西北西南大量山水和民众的照片,包括纪录片。这是中国人无比珍贵的记忆。当年只有洛克这样的外来的人,才有钱、有精力、有技术能力、有好奇心珍惜那一个时代的中国边远地区的风土人情啊。他用文字,照片还有记录片,为中国人留住了一个广大地区的一个时代的时光和记忆啊……
吴砺
2019.1.15
附《发现梦中的香格里拉》摘录:
“所有真正的纳西人均姓“和”或“木”,但是因为相互通婚,部分纳西人也姓“李”及“周”,这部分纳西人可上溯到民家人——生活在南部的一个部落。现在的纳西人比较平静温和,但在以前特别勇猛,擅长弓弩,这种弓弩至今仍在被使用;即使是藏人也为之胆寒——纳西人曾经侵占过藏族地区。自此以后纳西人变得好逸恶劳。然而这种说法不适用于妇女,纳西妇女们承担了所有的工作。P008
在丽江忙碌了一天,到家的时候已经疲惫不堪,我一下子瘫倒在折叠床上,准备休息。天空变得越来越阴暗,低沉的乌云越来越密,重重地压在群山顶上,和雪山群峰形成鲜明的对比,在暴风雨来临之前,不露声色地占领了绝对的统治地位。
我躺在床上,看着闪电一闪一闪照亮层层乌云,耳朵里却隐隐约约听到鼓声。刚开始的时候,鼓点空洞而怪异,显得特别遥远,不紧不慢,一声接着一声;但是很快,鼓点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急。那时,纳西的玉湖村是美国地理学会中国云南考察队总部的所在地。放眼望去,玉湖村静谧地躺在丽江雪山的缓坡之上。丽江山脉的南北走向上,矗立着三座巍峨高大的山峰,其中的两座,海拔都高达20 000英尺。P047
我们一行人穿行于橡树、云杉、铁杉、冷杉林中,杜鹃花和藤萝缠绕其中,白雪茫茫,这山坡踩上去像是铺了一层松软的毯子——这是大自然的又一力作。
那高处深棕色的草地外围长满了黑色的冷杉,得依拉罗柯山绝顶的悬崖峭壁就像镶嵌在王冠上的宝石一样,在草地上熠熠生辉。P054
鸣音吾倚靠着一座小山,在这里能看见丽江雪域的美丽景色,尤其是得依拉罗柯山脉那像城垛一样的壮丽雄伟的顶峰。
我们准备在山顶上一座小巧可爱的庙宇里过夜。由此处可以观赏整个山寨的风景。夜空下的山寨真是犹如人间仙境!夕阳西下,余晖洒满山谷。蜿蜒的雪山就像一条冰龙匍匐在烟雾中,蓝褐色的湿气从谷底冉冉升起。山巅和冰雪地带反射出月亮的银光,这美景更是美不胜收!p055
离日出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站在寺庙门前的平台上眺望雪山,看着它们渐渐由灰色变成粉红色,很快又变成了血红色。日出短暂,然而平稳。蓝色的炊烟从山下的房子那儿缓缓升起,就像面纱一样遮盖着宁静的山谷。丽四处的冷杉树树枝冲破面纱露出来,一天的生机由此开始。P055
我们穿行在茂密的森林中,翻越了几座山岭,就看见一个大裂谷横亘在东方。这个大裂谷一直延伸到前方几千英尺深的金沙江大峡谷中,算是它的一个分峡谷。我们在可爱的铁杉林中走了几个小时,这些树的枝干就像埃及卡纳克神庙中的柱子一样。P055
金沙江峡谷两岸的风景非常美丽,美到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这些美丽的山峦如同雕刻出来的艺术品。当我们登上山顶的时候,下面的金沙江宛若一条蓝色的丝带,飘荡在我们脚下数千英尺深的峡谷中。在我们的东边,有一条从金沙江主峡分支过来的小峡谷,在这个小峡谷里有许多石灰石峭壁,看起来更加危险。金沙江的江水流到南边的一条小河道里,然后慢慢消失……p058
道路一直向下延展到山脊,我们看见一个很深的山谷,木里河恰从山谷中流过。左边是一座高耸的山峰一这些漂亮的锥形物是火山喷发后的遗迹,它们见证了这里曾经发生过巨大的地壳运动。同行的一位士兵把我带到了更为开阔的地方,用手指着北边,告诉我木里就在那里。木里,犹如一位疲惫的母亲,卧在山坡上,静静地享受着阳光。我还看到了一片壮观的山海,一个接一个的山脉仿佛土地上的犁道一样,中间贯穿着南北向的深峡谷。这正是木里河的上游——理塘河,它继续向东流去,注入雅砻江。而雅砻江再经过几周的旅程,最后汇人金沙江。P064
我挺同情这位注定要成为土司摄影师的小喇嘛。他在我面前看上去是一个谦恭的学徒,但他似乎不愿意学习这些事情,甚至压根儿不欢迎我的到来。那天下午,他就像在房子外面游荡的牦牛一样没学到多少东西。P073
我们在旷野中前进,两旁的山峰直冲云霄。在我们北面,是大片连绵起伏的山峰,它们呈现出粉色、黄色、黑色,缓坡上满是点缀着棕色草地的黑色冷杉树林。
树林寂静无声,我们越走越高。深谷的两旁都是千秋积雪的山脊。远远望去,小小的木里城就躺在小山坡上,被一片橡树林环抱着,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十分安详。我骑马走进青苔缠绕的冷杉树林时,蓦然,孤独感悄悄涌上心头。我想起了那些过着淳朴原始生活的人们,他们生活在大山深处,几乎不与外界来往,过着世外桃源般的日子,对西方生活更是十分陌生。世界上哪里还有美景可以和中国的云南西北部以及西藏东南部察瓦龙雄壮山峦的视觉盛宴相媲美呢?这些大自然的盛景正静静等待着探险者和地理学家用慧眼去发现。
几乎没有人曾受到上天眷顾爬上过那分割巨龙般长河的、高耸入云的山峰——那汹涌的巨流即便不是亚洲之最,也一定是中国之最。地质学家告诉我们,那一整片区域曾经是一块巨大的高地,现在却被世界最长河之一分割侵蚀了。
河流改造了这片高地,不仅让它生出了巍峨的山峰,还充斥着无尽黑暗的深谷和没有任何人类足迹的骇人大峡谷。
在这些峡谷之中,怒江、澜沧江和长江刺破两万英尺高峰的层层阻碍,直穿人海。这三条河彼此平行,自北向南。远在中国西藏的东南部,它们几乎会合在了一起,形成48英里汹涌的巨浪,其磅礴的气势仿佛一群遮天蔽日的乌鸦在风中嘶叫着扫荡过一般。但它们的河口却分隔开来,相距数千英里。 \
这就是我率领着美国国家地理学会云南考察队前去的地方。我多希望把那里的美景都记录下来带回美国。P088
这些根深蒂固的河流被分隔它们的白皑皑的雪峰衬托得更加壮丽。这些山峰之最,无疑是卡瓦格博峰,它将怒江和澜沧江分隔开来,海拔高达24 000英尺,还有面茨姆峰,就在卡瓦格博峰南侧。
澜沧江和金沙江的分水岭制高点,是海拔20000英尺的白芒山,而怒江和独龙江的分水岭是海拔20 000英尺高的高黎贡山(Mount Kenyichunpo)。伊洛瓦底江东边的支流(独龙江)和三条大河平行了一段距离,特别是在其位于中国境内的河道位置上。
那些华美壮丽的山峰,有几条大河流淌而过的、奇形怪状而又几乎无人知晓的深深河谷,还有那些在峡谷斜壁寄居的部落,都深深地吸引着我。于是,10月1日一大早,我就离开了位于丽江雪山之中的纳西人小村落——玉湖村(见第一章:纳西人是如何驱除病魔的),开启了新的探险,拍摄的旅程。P092
在云南的旅行中,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是临时在镇上过夜时的艰苦条件一脏乱差、到处飞舞的苍蝇、鸦片烟味、喧嚣声和一贯的不舒适。那里的房子没有烟囱,烟只能在房子里自寻出路,通常就是穿过阁楼那些拼接得很糟糕的地板散去。在那些阁楼里,我经常躲起来,免得被一些奇奇怪怪的暴徒骚扰。P093
我们沿着金沙江向上游走了好几天。村落安宁祥和:厚厚的云层沉重地悬挂在山巅上,笼罩着河水——时值夏季的最后一场季雨。
左边高高的圆锥形山丘上有一座庙。那真是世界之最啊!不过队伍的马锅头很可怜,他不得不想尽办法把所有东西都弄上那陡得像房子墙壁一般的高坡。P095
在这个海拔高度(9 000英尺),夜晚的空气棒极了:雨已经停歇;没有云朵又繁星璀璨的夜空,让我们忘记了旅途的劳累。
我们现在正在穿过松树、云杉的丛林,攀爬到金沙江-----澜沧江分水岭的山巅。分水岭栗地坪是一片广阔、起伏的高山草场,海拔11 000英尺,生长着一片茂密而又可爱的铁杉树林。
下层丛林主要由藤丛构成,地上覆盖着厚厚一层地毯一样的苔藓。整片草场是蓝白相间的海洋,因为龙胆根和火绒草的花开得正旺。杜鹃繁花似锦,高高的银莲花还有鸢尾给铁杉树林镶上了一道美丽的花边儿。
空气清新怡人,明媚的阳光照耀着,鸟儿们仿佛在为生活的美好唱着悦耳的歌。
金沙江西面的风景特别美丽,当我们踏上了鲁甸零星分布的山村土地,贯通南北的整条江域仍浸没在凌晨的雾气里。P098
我从没料想过自己也要溜这溜索桥!要下定决心过这桥真是不容易,我甚至希望自己可以再多拥有一小时珍爱生命的时间。来自暹罗的那个男孩甚至比我更恐惧,实际上,他从我们启程的那天就觉得前途未卜,开始忧心忡忡了。P110
我瞥了一眼下面距离我很远的咆哮江水,似乎还闻到了在不平整的、竹篾拧成的溜索上颠簸滑动的滑块因摩擦而产生的烧焦木头的味道。我像一头重重的骡子,着陆在了怒江山石嶙峋的西岸。P112
令人叹为观止的景色即刻展现在我们眼前:在我们下方,澜沧江汹涌澎湃地翻滚着;朦胧之中远处茨古的溜索桥忽隐忽现;向东方看去,白芒山傲然屹立,分隔开澜沧江和金沙江。
我们穿入松树林走进了一片 由 季节性生长的野樱桃、枫树、杜鹃和零星分布的漆树组成的树林。
道路变得越来越窄,在陡峭的山腰上几乎已经看不见路。我们攀上了第一座山脊的顶峰,海拔10 500英尺。
华丽壮美的景色环绕着我们:向下很远,神秘的澜沧江在它“V”字形的河谷中奔涌着;向西是万里无云的锡拉山口,那是真正意义上的澜沧江----怒江分水岭,现在几乎没有积雪;前面是一片很深的环形流域,被一道激流分割,那激流在一道峡谷中近乎疯狂地冲向澜沧江。
我们好像身处另一个世界,完全没注意到那片长着雄壮树干、拔地而起150英尺的庞然杉树林(杉树属)。巨大的桦树在杉树间延展着它们的枝条,构成了一片距离地面 90英尺的枝叶穹顶。
这是我迄今为止见到过的最美妙的森林。苔藓地毯覆盖着土地,黄色须状的地衣点缀着巨树,而拥有银色叶子的杜鹃树成了底层树丛的绝对主角。
眼前尽是一片秋色,枫叶是金黄的,其他叶子则是火红的,桦树那巨大的树干上附着一团团斑驳而又光滑的青铜色树皮,在清晨的阳光中闪耀夺目。和灰暗的杉树比起来,所有植物都显得那么纯净明亮,并且格外美丽。P114
穿过这片仿佛受神明眷顾而美丽非凡的树林,我们下坡,跨过波光粼粼的小河,河边还有盛开的红色凤仙花、蕨类植物,兰花点缀其间;又越过一片 由高高的针叶树环绕的高山草场,草场上拔地而起数千英尺高的山巅。
我们漫步前行,穿过一片更开阔的杜鹃和桦树树林,沿着冰冻了的溪流来到了我们当晚宿营的地方。
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坐在布满植被的圆砾石上写旅行笔记,两只小鸟还飞来问候我,从容地落到了我正握着铅笔的手上,叽叽喳喳欢迎我的到来,完全没有一点儿恐惧,然后又飞回到它们的树林中。
白皑皑的雪山顶后面沉落的璀璨夕阳结束了这美妙的一天。天空中万里无云,将近满盈的月亮在别致的景色上洒下一片银光。我们的宿营地在海拔1 0 500英尺的地方,这个高度,群星璀璨的夜晚冰冻般地寒冷。P114
多雨地区的怒江有两条平行的支流在深深的“V”形河谷里流淌,它们在汇入主流之前交叉。我们越过了它们之中的第一条——色瓦龙河;还剩下一条——迪麻洛河。第二天一大清早,我们就上路了,爬上另一个山口的顶峰。微微泛着粉红的雪原被朝霞照亮,深深的峡谷还静静隐没在紫黑色的阴影当中,微弱朦胧的晨光从雪山反射,光线斜射越过支脉山峰,到处闪烁着。
当朝阳从分水岭上升起,一缕阳光涌人丛林,冰霜和冰柱晶莹剔透地闪烁着,犹如钻石一般。
我们来到海拔13 000英尺的山口,无限美景一下子铺陈在我们眼前——当看到一座雄伟的山峰高耸着将怒江从独龙江东支分割出来,我们甚至可以忽略怒江峡谷的存在。
轻软的云朵一直在雪山 山巅间游荡,只是偶尔通过云间狭缝出现闪烁不定的光。东边坐落着伟岸的怒江-----澜沧江分水岭,抬头仰望那被白雪覆盖的山顶,任何人都会感到惊讶-----大自然居然会创造出陡得如此令人心惊的峭壁。我们从菖蒲桶庙向怒江奔流而过的大理石峡谷走去。那峡谷两壁直挺挺地拔地而起数百英尺,有些地方岩石还突了出来。不时会有几棵蒲葵在大理石峭壁的表面伸出细长的枝干,上面点缀着几片叶子。
在峡谷当中,窄处的路仅有一掌宽,有一处甚至只由两根木棒支撑着,人不得不脚尖点在岩石上、手抵着悬崖壁,像螃蟹一样侧身前进-----伴着脚下江水的咆哮。但是怒族人可以对付这样的路,他们毫无畏惧,背着重重的行李前进。
第二天我们登上了怒江一独龙江分水岭,去拍那最高峰——海拔约20 000英尺的高黎贡山。如果有人能不厌其烦地连续几周攀上它对面的山脊,就会发现这山峰总是云雾缭绕,只有在10月和1 1月才有机会看到它拨开云雾时的样子——即使是有机会,也很少能看到。
上帝眷顾我们。这天早上天空剔透明朗,我们赶忙向更高的地方爬,最终看到了蔚蓝晴空所清晰勾画出的那座举世无双的山峰的锐利轮廓。P121
我们面前流淌着新月形的冰河,还有一片深邃、狭窄、树林丛生的峡谷,那里竖立着陡峭的悬崖,在大理石峡谷的更远处向怒江敞开着。P121
我们现在沿着澜沧江峡谷中山石嶙峋的不毛之地前进。面茨姆峰上飘零着白雪的苍穹,在清晨阴冷灰暗如死人一般,但是阳光一由陡峭的雪原反射过来,就立刻变成了丰满的粉红色。P124
赶了这么远的路,我们走过的所有路中没有一条能和从洛吉村峡谷通往澜沧江的路相比——那条路在奇异的峡谷裂缝中螺旋上升,底下就是从多卡拉圣山口咆哮而出的浪涛。它倚靠着一面沙岩墙建造,曲折而陡峭,形状扭曲的树干悬挂在深邃狭窄、张着血盆大口的峡谷上方。那峡谷黑洞洞的,还有一些突出的峭壁。除此之外,还有狂风呼啸着,这意味着每当我们转弯的时候都要对抗迎面而来的大风。不得已,我们只好紧紧抱住旁边的岩石壁:p124
我们在怒江的旅行只花了12天。现在我们进入了一个更深更恐怖的山谷,那里极其贫瘠,江水在谷中蜿蜒曲折地走着回路,仿佛一条深陷于极大痛苦中又急切希望摆脱牢固束缚的长蛇。P127
吴砺
2019.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