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阿姆河之乡》（上）

吴砺

                     

                       《前往阿姆河之乡》（上）

翻阅《前往阿姆河之乡》／（英）罗伯特·拜伦渃；顾淑馨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6（远行译丛）。

这中译本书近26万字，是英国旅行作家罗伯特·拜伦（1905－1941）在1933年展开的一次中东之旅。作者是27岁开始这一行程，1937年出版了这本游记，并于1937年获得《周日泰晤士报》文学奖。此前，作者已有三本书出版。这本书附录“罗勃特· 拜伦小传”中有另一个英国旅行文学作家布鲁斯·查特文的评论：“假如将他的早期作品视为一位天纵英才的年少学者之作，无疑地，这本《前往阿姆河之乡》就是一本上帝的杰作。”

    这样评论真的是让人感伤，这么早熟的才子却早逝于战争，否则世上又多出不少本他的作品啊……至于这本书写得怎么样，我的第一评价是有趣和有可读性，又是一幅上世纪三十年代乱世之中贫困地区中东庞杂而宏大的画面，若不是作者这本著作，这书中各种人物形象就永久地消逝在人类的长河之中……

    只是可悲的是，书中的阿富汗近百年过去了，仍是作者当年见到的乱世，没有什么长进……

    现在看来，过去二三百年，大英帝国的散文游记及考古研究的人才辈出，全世界很少有国家有这个多才子有如此宏大的目光和如此长的时间，投向我们整个人类社会和人类的历史……

    这本游记是以日记的形式记录自己的行程的，平淡，这本书到下半部才真正吸引了我，因为其对伊斯教的古建筑遗迹的描述和波斯山水的风景描写。

    如今社会的信息量太多太杂，不知再过一千年，我们的后人如何看待我们这个时代繁杂的信息，到时候，我们的游记会有人看吗？

    这么想来，我们过去传统的文化教育我们应当获得身后名，就是显得十分荒诞了——教育己全民化的几十亿人的现代社会，人才辈出，以至于人才多得像大草原春天盛开的野花……

    大草原春天盛开的野花，任何的花朵都会被遗忘和淹没……如同当今时代摄影风光照片，你会记住那一张？又如同过去三十年前，人们会重视过年，因为过年有好吃的；如今，谁还会把过年当一回事儿？

人才稀少年代，少数个人的作品才万众千年瞩目；如今世界上一般的人才，现在社会都无人能见得到，何况千年之后……

看看网上网易云音乐：“全站歌曲最优集合，总量超4亿”，再过一千年，人类会产生多少新歌新音乐，总量会不会超出100亿首？

那个歌手会被一千年后的人类记住？

看来人才太多，也会让现代人类有点才华的人绝望。

其实，现实中的人类，最渴望的还是自己认识的人，尤其自己的亲人和朋友，能够夸自己几句。这本书的作者最后一小节是这样写的：

“我在马赛与克里斯多夫分手。他要到柏林去看华斯穆斯。从火车上看出去，干旱让英格兰显得又丑又单调。我在帕丁顿开始觉得头晕，为这趟旅行就要谱下休止符，也为在十一个月的奔波跋涉之后重返永恒不变的可爱家园所可能面对的撞击。撞击果真发生；我们离开喀布尔已有十九天半。家里的狗儿一拥而上。接着母亲走了出来，我将已经完成的所有记录全献给她，里面记载着我秉持庭训所看到的世界，母亲会告诉我，我是否不负教诲。”

    中文译者是这样介绍作者：

“罗伯特·拜伦(1905-1941)，英国旅行家、作家、艺术史家，就读于伊顿公学和牛津大学墨顿学院。他曾远行到中国，并游遍邻近英国的大部分国家。二十二岁时，他根据走访希腊阿索斯山的经历，完成《车站》一书。随后他发表两部鉴赏拜占庭艺术的著作：《拜占庭的成就》和《西方绘画的诞生》。游历俄罗斯与阿富汗的旅行经历，激发了他写作《前往阿姆河之乡》的灵感，此书为他赢得1937 年的《周日泰晤士报》文学奖。二战期间，他奉派前往马什哈德担任观察员，船只行驶到苏格兰北方时，惨遭鱼雷炸沉。他死时年仅三十六岁。”

吴砺

2019.1.20

附《前往阿姆河之乡》摘录：

“一阵北风在碧蓝的海面泛起白色浪花，也让船舱下那些精力充沛的犹太人安静了下来。昨天我们驶过爱奥尼亚群岛。那熟悉的海岸看似荒芜、没有人烟，但在晚霞的映照下却显得秀丽无比。我们从希腊的西南角转向东行，经过卡拉马塔海湾，来到马塔潘岬，上次我看到这座海岬，是从塔泰图斯山往下眺望，在远方海水的衬托下，宛如地图上的一角。此刻，岸上向阳面的岩石映着夺目的金光，阴影面则似罩着雾般的蓝纱。夕阳西沉，希腊的轮廓逐渐模糊，欧洲最南端的灯塔开始闪烁。绕过这个海角，我们进入了下一个海湾，这里是万家灯火的吉海恩。P006

这里的景观较接近亚洲，不似其他希腊岛屿。地面因冲刷而泛白，仅偶一可见的葡萄园或黑色棕褐色的山羊，能为这单调贫乏的景色增添些许颜色。连接拉纳卡到尼科西亚的是一条干净的柏油路，两旁植满了木麻黄与丝柏。但强风使树木长不高，每天下午都会由海上吹来又强又热的疾风，推动附近无数具风车。这些薄铁片构成的骨架矗立在城郊的树丛中，它们集体发出的嘎嘎声构成岛上主要的声乐。远处山峦绵延不断。极目所见皆笼罩在一种特殊的青紫色光芒中，使四周的景物显得益发清晰，每一只漫步的山羊，每一株角豆树，在白垩土的衬托下，都是那么的突出，仿佛是自立体镜头中看出去的画面。

从纯欣赏的角度，这里的确很美，但要实际在这里生活，却是极为艰苦。这里连花也很少见，目前的季节里只有一种小日光兰，颜色是“灰色”的，其枝叶摇动时宛如摆动的幽灵，希腊人称之为“蜡烛花”。山峦的北面，介于尼科西亚与海岸之间的土地，就比较适于人居。这里的土壤是红色的，看来较为肥沃，山上的梯田种着角豆树。我经过时正是收割旺季，壮丁负责用长杆子打下果实，妇女把豆子装入袋中，再用驴子驮走。角豆主要供出口制成牛饲料。它的外观像干硬的香蕉，吃起来，我觉得像含有葡萄糖的门垫。P010

陡峭的道路和阶梯带领我们穿梭于礼拜堂、厅房、水池与城楼之间，最后来到最高点的平台和建于台上的瞭望塔。在银光闪闪的悬崖峭壁及长不高的绿绒松树之下，山势陡降三千英尺，直达沿海平原。平原上一望无际的暗红土色，点缀着无数的小树丛和它们的影子。在六十英里外碧蓝大海的另一边，隐约可见到小亚细亚及托罗斯山脉的轮廓。有如此壮丽的景色为伴，就算是遭到围攻，也足堪告慰。P012

如此明亮耀眼的环境，让圣墓教堂显得更加寒碜。它的晦暗更甚实际，它的建筑更显简陋，对它的崇拜也益发低降。来此的访客总是在心中交战不已。装作无动于衷，未免傲慢自大；故示虔诚，又有虚伪之嫌。真是左右为难。不过我躲过了这场困难的抉择。我在入口处碰到一位朋友，他教会我怎样适应这座圣地。P021

倭马亚清真寺虽在一八九三年因一场大火而经过大幅翻修，但其历史可追溯到八世纪。它那宏伟的拱廊，其完美的对称比例以及充满伊斯兰教朴素风格的庄严节奏，足可媲美威尼斯的圣索维诺图书馆。最初，在它朴素的墙面上覆有闪闪发光的镶嵌画。如今有一些还保留着：可谓欧洲传统风景画的最早源头。画中所展现的庞贝式写实风格，列柱宫殿与巉崖包围的城堡，在在显示出这些镶嵌作品不仅是装饰，更是不折不扣的风景画，以树木或河川的流动宣泄内在的种种限制。这些想必是希腊人的作品，而且绝对有资格称得上是格列柯①的托莱多风景画的老祖宗。即使到了今天，当阳光映照在外墙的残壁上，我们似乎仍可看见当年那一幕幕取材自阿拉伯故事的神奇画面所反射出的金绿光芒，那份华丽璀璨，仿佛是对漫无边际的枯黄沙漠的：一种补偿。P035

克里斯多夫比我还厌恶这个地方，可是却说比起德黑兰，它简直有如天堂。的确，如果我相信他所说的有关波斯的一切，那么我应该把明天即将启程的旅途看成是某种刑罚。其实不然。因为克里斯多夫深爱着波斯。他之所以这么说，就好比一位有教养的中国人，在旁人间起自己的妻子时，会回答 贱内还没死一意指他深爱着的貌美配偶情况非常好。P047

在席林堡我们又停了一小时，等候警方发给我们德黑兰的通行证。然后伊朗壮丽的景色终于出现在眼前。落日余晖在身后闪烁，渐升的月光迎向我们，广大的原野上，一座座圆形山丘自萨珊帝国的废墟中一一冒现，又一一远离，有人烟的地方不时闪耀着琥珀色的灯光，直到远方升起绵延的高山巨峰，总算到达波斯真正的城墙了。忽上忽下，我们疾驰在清新舒爽的空气中，一直来到山底；然后一路上坡，开到参差于满天星斗、覆盖着松树绿丛的尖峰之间一——一处隘口。隘口的另一边是卡林德，我们在此一面聆赏溪流和蟋蟀的歌声，一面晚餐；眼睛望着外面花园中沐浴在月光下的白杨树，嘴里品尝着一篮篮甜美的葡萄。房中挂着印制粗劣的图画，画中是一名波斯女子依偎在马乔里班克斯的怀抱里，而贾姆希德、阿塔薛西斯和大流士等人①，则自泰西封拱门顶端一脸赞许地看着他。P053

今天的旅程毫无冷场。时而在山峦中起伏，时而在无尽的平野上奔驰，疾上疾下，跌跌撞撞。太阳晒得我们脱皮。龙卷风般的沙暴活似在沙漠中起舞的幽灵，阻挡住飞驰中的雪佛兰的去路，也叫我们呼吸困难。忽然，远远从河谷对面传来一道夺目的蓝光，那是一只碧蓝色大瓮在驴身上摇摆出的反光。主人一身暗蓝的衣服，走在一旁。看着大瓮和主人消失在无边的荒漠上，我终于了解为什么蓝色是波斯人的国色，为什么波斯文的“蓝色”一词也代表“水”。

我们在晚上抵达首都。地平线上没有一丝光线提醒我们就快到了。树木，然后是房屋，突如其来地包围住我们。白天，它是个巴尔干之类的城市。但占去半边天际的厄尔布尔士山脉，使得面山的街道增添不少耐人寻味的景致。P055

我们出城，奔驰过一片片菜园、果园，来到光秃秃的丘陵，此时群山看起来特别美好：清朗、笃定，像是在召唤我们。达马万德峰孤零零地立在东边，山顶覆着积雪。太阳开始西沉，我们的影子越拉越长，最后汇聚成一团庞大的黑影，笼罩整个平原。黑影接着吞没低矮的山丘，然后一路上移，抵达山顶。但达马万德峰仍看得到太阳，它是渐黑天际中的一颗粉红火球。此时我们调转马头，这场光影的变幻又倒带重演了一次，这回它先落在一团云层背后，然后从云端下重新露脸。达马万德峰没入阴影区，山脚却亮了起来。这一次，黑影以更快的速度蹿升。山脊暗去。粉红火球再次现身，仅维持了一分钟。星星们走出天空，不再躲藏。P058

一小片一小片的云彩在蓝天中闪耀。我们越过平缓的斜坡，来到一处高低起伏的暗褐色原野，只见红黑两色的耕地纵横交错，筑有角塔的灰色村庄错落其问；远方的山脉被粉红嫩黄层层相叠的山丘打断；视野的尽头，则是一山又一山参差不齐的紫丁香。大不里士的双峰如影随形地跟着我们，还有一群黄色蝴蝶。遥远的山下有人骑着马趋近。“祝你平安。”“祝你平安。”答，叩，答，叩，答，叩……我们再次独行。P077

从阿米里亚上方的隘口往回看，可以望见绵延不断的崇山峻岭，一山高过一山，直到耸人天际的达马万德白色山顶；向前瞧，则是一望无际的原野，山陵呈波浪状起伏，有些地方明，有些地方暗，阳光和阴影随着它们的主人，也就是云彩，一同越过地球这座舞台。寂寥的村庄掩映在秋天的黄叶中。除此之外，尽是沙漠——东波斯地区泛着黑光的岩质沙漠。P096

灯火点点的层层山峦绵延至地平线尽头。夜色和云浪自东方袭滚而来。山下平原上的模糊烟影、树木和房舍向我们预告，沙王的圣城马什哈德到了。清冷的秋雾中，金色与蓝色的圆顶一明一暗。自从伊玛目礼萨长眠于哈伦·拉希德①哈里发的墓旁，干百年来，这幅画面一直是已疲惫于沙漠景观的朝圣者、商人、军队、君王及旅行者的沁眼甘泉——也是一辆已故障巴士上数十个焦急旅客最后的希望。P101

清晨终于来临。我走出户外，爬上旅馆隔壁的屋顶，看到光秃秃的原野上立着七根天蓝色的尖塔，背景是娇嫩的石南色山脉。黎明为每根尖塔笼上泛白的金光。在这七道金光之间，闪烁着形似哈密瓜的蓝色拱顶，哈密瓜的顶端已咬了一口。它们的美，不仅美在由光线或周遭景致营造出来的整体印象。贴近细看，每一块瓷砖，每一朵花饰，甚至每一片马赛克，也都美得恰如其分。即便是已成废墟，那个黄金时代的风华依然寄寓其间。历史已经忘了它吗？p112

其余那四座尖塔邻近一座桥梁，桥下有弯曲的运河流过。这些尖塔同样像是包覆在一张白网之下，不过它们的蓝色比穆萨拉的尖塔更为鲜艳，因此当你置身其下，仿佛是从一张闪闪发亮的细网中看到一片天空，又好像是突然从它身上冒出了簇簇花海。这四座尖塔标示了侯赛因·拜卡拉学院的四个角落，他曾在一四六九年至一五O六年间统治赫拉特。他祖父的墓碑就在附近，形制和皇陵里的其他墓碑相同，但因雕工较为华丽，一般称为“七笔石”，至今仍是深受民众景仰的一处圣祠。P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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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砺

2019.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