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蒂斯》（下）

吴砺

                          《马蒂斯》（下）

由于马蒂斯作画的立足点较为复杂，使他常面临模棱两可的局面和印象主义表现的危机；但是，他的基本态度是果断和专一的，他不断地奋斗寻求自然的本质，对于当时的画派而言简直是背道而驰。如今，马蒂斯可说已完全取得现代绘画形与色的成就，他认为简约造形的艺术可激发人类最直接的情感，而红、蓝、绿是主色，使画面纯粹而表现力丰富。他确实发现色彩的深层意义：环抱存在的本质。这点在1912 年《红色的和谐》中被阐明了。P103

彩纸剪 贴适切地安排了人物与空间的比例，给予观者视觉上的平衡，对马蒂斯而言是自1908 年以后绘画与雕塑的一个绝对必要的转化与成就。在客观情绪的推进与阐明之下，他以个人意识表现艺术，  将其一生的艺术创作推向至高纯的境界，，剪纸艺术实为马蒂斯艺术生涯的一个胜利的结束。

1954 年 11月3H 马蒂斯病逝于尼斯，享年八十五岁  他对于传统与现代绘画、雕塑和异国画风钻研不懈，不断地经验证明简约物象所表现出来的自然本质，让人深受艺术华美的情绪感动  这是一种情感与记忆的艺术，描绘最美丽、和谐与愉悦的-刻

马蒂斯终生追求 平衡、纯粹与宁静所获得的艺术成就，为人类提供了最高的精神福祉。  （陈玉珍撰文）P187

现代艺术的启蒙与发掘（1890 -1905 年）

二十岁的马蒂斯自母亲那里得到画箱后，从此揭开其性灵深处的绘画世界，第一幅生平之作《静物与书》就展现了他具有传统构图与写实天赋，之后于巴黎博纳艺术学院师从摩洛学习传统艺术和临摹卢浮宫绘画。摩洛的画室》着重灰色调的处理，《阅读的女人》承袭传统画派的诗意画风。90 年代末期他开始与印象派等现代艺术正式接触，转化早期灰暗风格，启迪明亮画风，《餐桌》已完美掌握物体的深邃色调和高度光影，建立了日后绘画的形式。尔后受后印象派塞尚和新印象派席涅克的规律点描影响而致力于现代艺术的发展，《餐具架与餐桌》开始重视色 彩分析与营造光影 效果。科西嘉与度鲁斯时期色彩强烈，堪称“原始野兽派”，如《科西嘉的日落》。《男模特儿》与《卡美丽娜》显示塞尚风格的主导画路，  深暗色彩结构与立体表现。《奢华、宁静与享乐》忠于新印象派的分色原则，描绘闲适愉悦的现代生活，建立想像画作风格。

形与色的野兽派时期(1905 -1907 年)

初期于科里乌的写生受到梵高、高更明亮强烈色彩的冲击，产生对印象派肤浅描绘物象的反动而致力于形式与色彩的发现，  装饰艺术风格形成。非正式领导野兽派运动，主张红蓝黄绿等纯色的使用，描绘真挚感情以达到装饰效果，创造最丰富的色 彩，《敞开的窗》为首张野兽派风格之作。《戴帽的女人》笔触豪放，大胆地转化色 彩成为鲜明对比。《生之喜悦》显示与东方艺术的相似性，独创画面的节奏感、紧密性和非透视的不同人物比例，  传达理想牧歌生活，简洁有力的线条和狂野色 彩所描绘的倚姿女人为毕生画作的主角。  《蓝色裸女》以革命性的色 彩 表现婀娜体态与立体感，但其后开始以平涂色面和线条减低三维空间之感。旅行意大利后，  受文艺复兴人物形象 影响崇尚简洁有力的表现，《奢华》建立简约的人体艺术造型，衍生往后《舞蹈》的创作。雕塑以罗丹艺术为主并结合塞尚风格，《农奴》与《马达兰》具有坚实简洁的物体表现和现代形式，物表粗犷，略具沉稳浑实之特性。

形 色简约的艺术与装饰（1908 -1913 年）

昙花一现的野兽派之后，马蒂斯转向高度色彩与装饰性的简约画风，  着重物体本质与装饰的表现。《红色的和谐》源自于《餐桌》，简明物象，采用单色统一的背景以产生强烈形色对比与装饰性，  并涵盖窗景与室内的两大主题。《舞蹈》中红、蓝、绿原色构成的简约律动之舞者造型直接激发人类情感，强烈朱红的人体 乃人物构成之基本路径。《音》具有非洲艺术基本造型之原始启发，着重原色平涂之对1比效果。  《画家的家庭》实践近东艺术，阿里山式纹样的发现，丰富其图案式的想像资源与装饰效果。《红色画室》提供一个完全想像的空间，让视觉饱览画中的艺术惊喜。对异国风情的持续喜好而有摩洛哥之行，《站立的里弗人》中着戏服的人物被涂以直觉的明亮色彩展现高度的人为艺术。雕塑仍以罗丹为主，顾虑单一体态的完整性与装饰性。《倚姿裸女》与绘画表现相同的主题，《站立的裸女》打破立体卧姿的风格，《珍妮德》乃超写实主义之下发展出来的头形塑像。

非马蒂斯时期的抽象与实验（1913 – 1917 年）

由于受到立体主义与世界大战的影响，完全脱离传统的愉1悦风格，致力于打破艺术本质的限制转向形式结构的探索，具凝实冷冽之感，可谓“非马蒂斯时期”。《马蒂斯夫人的肖像》用简单线条描绘严肃五官，给人不平衡之感。前卫的《依凡。兰士佩的肖像》以心形弧线表达动感更大的空间，充满紧张与焦虑。《科里乌的法国窗》呈现漆黑的大胆作风，为典型的垂直几何抽象画作。《钢琴课》以几何画面传盔一个奇特的家居光 景。《河边浴者》转化自《舞蹈》与《音乐》，做理性而灰色调的处理。

高度人为与装饰的尼斯成就（1917 -1930 年）

传统的愉悦风格再度出现，  明朗室内美女和家居生活为此时绘画的两大主题，  《尼斯的大室内》描绘室内如诗的阳光，  充满鲜明与宁静的装饰色彩。人为的装饰艺术可以满足画室想像的需求，《浴后的沉思》深具戏剧性色彩。《印度坐姿》充满寓言式的欢愉与人为的异国色彩和形式。《装饰地面上的装饰人物》形式大胆简约，  回归背部的强调。从事戏剧装饰的插画与设计，《夜鹰》为芭蕾舞剧的背景。雕塑《大的坐姿裸女》和《倚姿裸女》崇尚简约造型，追求不朽的结构本质，物表较过去平滑。

神秘剧变的主题与变奏（1930 -1943 年）

早期为费城巴恩斯基金会绘制壁画《舞蹈》，着重人物与空间的平衡画风，因而发明剪纸艺术，提供了更多未来艺术的发现。裸女、睡女系列主题《倚姿裸女》和《梦》充满自然与浪漫情调，具有洗练的纯色。为诗集创作一连串蚀刻版画，  引发线条与白色画面的配置。巨幅《粉红色裸女》展现人物与空间的平衡抽象画风，强调粉红与蓝色的对比，呼应野兽派风格，但较为含蓄内敛。《浴后的沉思》与《蓝衣女人》之隐喻方式非常微妙与世故。晚期活跃于书籍插画、色纸拼贴、蜡笔、不透明水彩等材料创作。素描《主题与变奏》展现丰富的卧姿。晚期从事书籍插画与色彩拼贴工作。

剪纸艺术的胜利年代（1943 -1954 年）

绘画与剪纸艺术的精致形式与柔美色 彩不断地增加。《爵士》剪出一系列快活人物图像，表达高度的人物与背景关系。创造单纯可爱的几何图案色彩丰富，汶斯小教堂的剪纸方式设计即为典型。异国柔情的主题为特殊成果，《亚洲》转为更明亮色彩。《大的红色室內》和《埃及窗帘的室内》引用野兽派的基本原则，配以大胆纯色表现光的能量与色 彩创造。《祖尔玛》表现单一主题，  避免多重意义的混淆。  《一千零一夜》与《王者之悲》诉说着寓言故事。系列的《蓝色裸女》和《卖艺者》剪出夸张婀娜的美态，传达艺术基本特质。《大洋洲的记忆》表现人物抽象行动与色彩交互作用之韵律感。青铜雕塑《圣坛十字架》形式抽象简约，I为毕生最后一件雕塑品。P202

剪纸艺术的独白

“我曾用彩 色纸做了一只小鹦鹅，就这样，我也变成了一只小鸚鹅，  我在作品中找到自己，中国人说要与树齐长，我认为再也没有比这句话更真确的了。”

——马蒂斯

野兽派画家马蒂斯晚 年热中于剪纸艺术时说了这段独白，他把自己的剪纸视为完美的化身，从剪纸画中得到过去从未有过的平衡境界。

你们问我剪纸艺术是否是我研究的极限，我认为我的研究并没有界 限。到今天为止，剪纸艺术是我所找到的最简单、最直接的自我表达方式。我必须要花很多功夫去研究，才能知道什么是它的符号；在一个组合中，物 体变成一个参与全体而仍保有本身力量的新的符号。简言之，每一个作品都是在创作过程中，应“位置”的需要而产生的形成一体的I符号；从为了符号而创造出来的组合中走出，  单独的符号就不再具有任何意义。

剪刀是一副美妙的工具，用来做剪纸的纸张也很美丽。摸摸看看它吧！经过一段长时间的摸索和试验，我终于找到了它。对我而言，  利用剪刀在这样的纸张上工作，是一件使人能够进入忘我境界的美妙事情。我对剪纸艺术的喜受与日俱增，我怎么没有早些想到呢？我深深地体验到，我们能够以最简单的剪纸艺术，来表达我们做为画家或者绘图家所能够想要表达的东西。

我的剪纸集的意旨，是在已上好颜色的纸张上，  用剪刀绘出图形，  以同样的手的动作融合线条和色彩，  轮廓和表面。这个主意，  来自我希望把作品收集起来的念头。剪纸集出版的时候，  得到了很大的反响，  而且我感觉到我必须继续1做下去。因为，  到目前为止，  由于一些感情作祟，使得不同的元素之间缺少了组织、联系。这份工作因此显得很肤浅。有时候困难是有的，当我把线条、体积、色 彩组合在一起的时候，所有的东西，就全部崩溃，一样东西毁掉另外一样。因此必须重新开始，  寻求音乐和舞蹈般的平衡，  并且避免流俗。这是一一个新的开始、新的研究、新的发现。

我的工作室中有树叶，有水果，有一只小鸟，有柔和的、使人感觉平静的动作妒我把你们所看到的隔离在右边的这个图样抽出，  因为它的动作强烈，所以我将它抽出来，这个动作扭曲了整 体的参与。我们必须时常观察，我们只有一个生命，我们从不停止……当我们深入物 体的时候，同时也；入了它的本质。我曾用彩 色纸做了一只小鹦鹉，就这样，我也变成了小鹦鹉。我在作品中找到自己，中国人说要与树I 齐长，我认为再也没有比这句话更真确的了。

我过去的作品和我的剪纸艺术之间并没有隔阂，只不过，我的剪纸艺术有着更多的绝对性及抽象性，我达到一种经过思虑后澄清的形式，  而且保留了物体中足够使得它存在的纯粹的形式，及我所理解的整体的符号，然而过去我却将它表现在复杂的空间里。

我为符号锤炼出的画像没有任何价值，除非它能与我在创作过程中的定名相符，而且完全与出于这个创作的其他符号相唱合。在我使用符号的同时，它就被定名了，而且它必须参与这个物体。这就是为什么我不能事先为这些从不改变的、如同文字般的符号定名的原因，否则我的创作自由将为之瘫痪。

目前，我个人倾向于比较不明亮的、直接的、能够引导我寻找新的表现方式的材料。剪纸使我能够在色彩中绘图，对我来说，这是一种简化。我不用描绘轮廓再上色了，我直接在色 彩中绘画，色彩更有节制而不能转换。这种简化保证了两种方式结合成一体后的精确性。我绝对不把这种表达形式视为一种研究的方式。这不是一个开端，而是结尾。它严I格要求纤细感及长时间的努力和研究，  不可一蹴而就。以符号起头的人，很快就会走入死胡同。我呢？我则是从物体走向符号。

要达到你们所看到的《花园》（《小鹦鹉和美人鱼》）图见角上的《游泳的女郎》（  《蓝色裸女》）的简化程度，必须经过许多分析、发明这件事值得去做。我曾经说过：“当综合法具有立即性的时候，它只是一个图表，没有密度，表达力也很贫乏。”色彩不是一个简单的意外事件，也不是一个简单的小故事，  而是内在元素的协调。在这协调之中，线条、体积及色彩都扮演了各自的角色，这是整体给予一件作品在新的现实中的新的空间里的优异处。看看这些蓝色的女人……这是剪纸，这是弯曲的阿拉伯式花纹，  阿拉伯式的花I纹自成一首音乐，它也有自己独特的音质。

对素描及准备一片彩色玻璃来说，剪纸艺术是非常理想的假设。在那边的墙上，就有这么一幅为彩色玻璃而作的素描，  你们不觉得从这样的一幅素描中已经显现出非常强烈的印象？而且我们也由此获得非常令人信服的印象。我实在可以用这幅素描代表彩色玻璃的效果，我知道它将非常强烈，  素描已经完成了，  我不再需要改变其中任何一点，过几天，制造彩色玻璃的工匠，就会来生产这块彩色玻璃。

水彩剪纸的技术带给我一种强烈的绘画欲望，  因为在我全脱胎换骨的当儿，  我相信已经在那儿找到我们这个时代的灵感及造型美术界限的重点。在创造上了色且剪裁好的纸张的同时，我感觉我满怀幸福地走在即将向众人宣告的事物之前。我相信在实现这些剪纸的创作理想的时候，我达到过去从未有过的平衡境界。不过我知道，很久以后，  人们才会发觉到我今日所作的东西，将是如何地与未来相契合啊！P209”

吴砺

2019.4.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