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府的品质生活

乡愁

荣府的品质生活

荣府，是《红楼梦》贾府老小这一房头，传到了贾赦贾政这一代。

科技进步时代发展，我们国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随着物质生活的改善，人们逐步抬高生活的品质，吃的用的不断攀升。荣府富丽堂皇过，但他们紧紧追寻着品质生活。

提到《红楼梦》，不少人会有望而却步的拒绝——太傲娇！这种想法太武断，她呈现的就是伸手可触的生活，只不过作者写故事能力超强，把诸多枯燥的鸡毛蒜皮的小事编织成锦绣华章，又妙趣横生。若谈及诗词歌赋，不过是平常的兴趣爱好精神追求，流传的《诗经》，是远古祖先在生活劳动中创造来抒发和寄托情感的。

“刘姥姥进荣府”是故事切入点，刘姥姥在女儿女婿家生活，一家五口勉强度日，眼看年渐近，年“关”难过，等米下锅，穷途末路时灵光一现：她女婿祖上曾与王夫人娘家认过亲。王夫人快淡忘了，凤姐不知道这事，但凤姐没有“装马虎”，她叫人先安排刘姥姥和她的外孙女吃早饭，请示王夫人之后，凤姐叫平儿拿出“太太给我的丫头做衣裳的二十两银子”，并拿出一吊钱作她们回家的“路费”。

刘姥姥是有见识、很纯朴的劳动者，田地里的东西成熟时，从“头高（第一次）”的瓜果菜蔬里，精挑细选出来送到荣府。意外之喜，贾母知道后留下她们，与她谈白，带她们到大观园游玩，免费参观了“人间天堂”，衣食住行照顾到堂，正如她自己感叹的“不知那里来的褔”（这“褔”凭她的机智、宽厚得来的）！住了两晚，刘姥姥走时，大家送了许多东西，其中平儿的一句话很抢眼：“这两包，每包里头五十两，共是一百两是太太给的，叫你拿去或者作个小买卖，或者置几亩地，以后再别求亲靠友的。”这是指导他们找到生活的路子，自力更生，古代版的帮助贫困家庭“脱贫”的例子，从后来刘姥姥反馈的信息看，帮扶成效显著。

接着，平儿还有话说：“到年下，你只把你们晒的那个灰菜干子和缸豆、扁豆、茄子、葫芦条儿各样干菜带些来，我们这里上上下下都爱吃。这个就算了，别的一概不要，别罔费了心。”这句话很暖心，刘姥姥可以体面地出入荣府，拥有存在感和愉悦感，还获得了自信和尊严。“高贵”一说，并不是给自己贴标签，而是在对待弱势群体的智慧里显现和升华。

对待善良勤劳的刘姥姥很实在，他们也有勤奋和节俭的习惯。袭人除了做事，歇下来就做手工，她曾劝勉宝玉：“读书是极好的事，不然就潦倒一辈子，终久怎么样呢。”宝钗也勤于女工，有次主动替袭人给宝玉做鞋。巧姐儿小时，她很高兴自己认得不少字，但贾母告诉她：“女孩儿家认得字呢也好，只是女工针黹倒是要紧的。咱们这样人家固然不仗着自己做，但只到底知道些，日后才不受人家的拿捏。”即使不需凭技能吃饭，但要凭实力讲话。自强才是硬道理。

贾政不喜招摇，节俭到有点苛刻。平常日子宝玉与贾政一起出门的话，袭人只敢拿出“二等成色”的衣服给宝玉穿；探春曾委托宝玉代买工艺品回来，为了感情，探春做精致的鞋子给宝玉，宝玉说，提起鞋子很伤心，上次穿了她做的鞋，被贾政看到，问是谁做的，宝玉只敢说是舅母，还是挨批了：“何苦来！虚耗人力，作践绫罗，作这样东西。”

平时贾政上班就工作，下班就回家，不把工作和工作的负面情绪带给家里（人），在家享受着家人团聚和乐融融的氛围。一次贾政回家休假一个月，“（贾政）一应大小事务一概益发付于度外，只是看书，闷了便与清客们下棋吃酒，或日间在里面母子共叙天伦庭闱之乐。”有官媒来提亲，王夫人打短（阻拦），“恐老爷又伤心”。工作外的时间，留给自己和亲情；凤姐和贾琏管家事“不搀越公事”。他们秉持着工作和家庭互不相扰、干涉。

贾政子侄辈的冯紫英得了四件洋货，带了子母珠和鲛绡帐到荣府推销。贾政叫贾琏给贾母她们看看，凤姐说没钱，也不是他们的投资方向。贾琏转达给贾政、冯紫英，贾政留下冯紫英吃晚饭：买卖不成，人意在。冯紫英临走时，贾政说：“那两件东西你收拾好了么？”这句极易被疏忽掉的话里，有贾政的严谨，对晚辈的关心和爱护，以及对他人的谦和和真诚。

贾母死后，她的丫头鸳鸯自尽，王夫人提出给她嫂子一百银子，买棺材盛殓，贾政亲自上香作揖，并要求晚辈：“他是殉葬的人，不可作丫头论。你们小一辈都该行个礼。”宝玉恭恭敬敬地磕头，宝钗狠狠哭了一场。现在遵循“亡人为大”，但封建时代“等级为大”，他们摒除制度不只出自对贾母的孝，也是对生命的敬畏。

与贾府交情深厚的北静王水溶，在秦氏送殡的队伍里，跟贾政提出要见宝玉，因未备见面礼，他取下腕上“前日圣上亲赐鹡鸰香念珠一串，权为贺敬之礼”。宝玉连忙接了，回身奉与贾政。贾政与宝玉一齐谢过。宝玉一连串动作里有家教家风的痕迹，不光礼貌，还有礼数。

贾府败落后，贾母拿出积蓄，根据儿孙的实际情况分配，特意嘱咐贾政：“你说现在还该着人的使用，这是少不得的。你叫拿这金子变卖偿还。”气势已伤，风骨仍在。

《红楼梦》在不少人的眼里是“淫乱”，贾府老大宁府秦氏房里“案上设着武则天当日镜室中设的宝镜，一边摆着飞燕立着舞过的金盘，盘内盛着安禄山掷过伤了太真乳的木瓜。上面设着寿昌公主于含章殿下卧的榻，悬的是同昌公主制的联珠帐。”这些俱是皇室标语，内含盛唐走下坡路的掌故。历史上，无论家庭还是社会，一旦穷奢极欲不思发展和开拓，消亡不日而至。

荣府里，傻大姐在山石玩捡到十锦春意香袋，不解其意，被邢夫人截获给了王夫人，王夫人声泪俱下地斥责凤姐，好在凤姐没有蒙，解析给王夫人听。凤姐职责内出了“漏子”——难以启齿的事，不能“猫儿屙屎——自己温（埋的意思）”，加上好事者添柴拨火，生出夜抄大观园的一曲。日常他们要求行为检点，有外面的男性在时，小姐姑娘们不抛头露面；胡子花白的贾赦讨要鸳鸯，贾母“零容忍”，是年岁已高的母亲的气愤和失望；贾琏犯错，贾母好言平息，她清楚凤姐能吃得住贾琏。

荣府里的言行举止和品格，有的今天已改变，内中宝贵的中华传统需要继承和传承。作者写了奢靡的生活，警示人们“成由勤俭败由奢”。每一个时代，都有在意生活品质和品质生活的人，在语言里在行动里，在人们的心中。荣府在乎与国家、社会、家庭、个人以及自我内心的和洽，源于心性的温和和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