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的诗意》（五）

吴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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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此外，普通蓝色区如果有土地暴露在外，无论是河岸、路边还是耕地，色彩总是非常温暖，不是砂砾就是粘土，黑色的菜地上总会长着菜。这些土壤的暖色调对远处的蓝色是很好的调剂，后者在我们看来是这一区最显著的特征，能制造出对风景来说不可或缺的完美光线。所以砖红色不致过于显眼，因为它与地面的色彩相近，又较好地与远方的色调相异。这是又一个大自然提供的最便捷材质为佳的例子。几乎在所有的蓝色区，我们只需铲走几锹表面的松软土壤，就可以到达粘土层，这是最好的建材。不然我们需要远行数百英里，或深挖几千英尺，来获取大自然不想要也未曾提供的石材。P119

190.最后一点是砖材非常适合英格兰的气候，也适合英格兰蓝色区常见的污染：烟尘可以让大理石看起来像木炭，灰泥像污泥，但只能让砖材轻微褪色。严酷的气候使得建筑正面的合成材料看上去好像是建筑师恶作剧地从屋顶洒了几桶绿水一样，斯特灵城堡的大理石基座因之沙化，像一直被波浪冲刷一样软弱无力。但砖块对它的狂怒无动于衷，反而变得坚固、干燥、洁净，看起来越发温暖舒适，即使因疏于维护而在裂缝里长了苔藓小花之类，也有一种别样的美，总是让人愉快。潮湿可以轻易侵蚀石材，对砖材却无能为力。它能吸取每一缕阳光的热量，以备将来之用。所以就如同看起来的那样，它尤其适合很少有好天气的气候。P121

194.最后，如果房子建得极为简约实用，将会与蓝色区精明务实的氛围最相称。但如果它比较高大，上层的窗户最好加一点装饰。这些装饰的线型应该谦逊朴素，并且直接刻在砖块上面。撒丁王国c3，首都一些次要街道上全是砖房，雕饰繁复，效果出众，堪为典范。当然精美的装饰不可取，古典主义线型也不适宜，因为在砖材上看到大理石上才有的装饰，未免令人惊恐。建筑师只能依靠个人品位谨小慎微地加上一点比例匀称的装饰线条，不能再多了。P123

195．以上是普通蓝色区需要注意的全部原则：朴素就好。而建筑师只要将舒适和便利牢记心中，避免一时的心血来潮，就不用担心犯错。

196.如画蓝色区的情形完全不同u，。由于之前提到过的原因，这里具有一些乡 村所能拥有的最崇高的风景特征。它最显著的特征是优雅，到处是起伏不定的线条，一条曲线精致柔和地与另外一条相接，逐渐融合成远方模糊不清、深浅各异的轮廓，但是一点也不生硬，而且很可能会在附近形成局部覆盖着林木的小丘，下面是曲折的幽谷或陡峭的峡谷，彼此相连，没有边角。

197。它的另一个特征是神秘。这种地形的显著特征是远处的宏伟庄严感十分吸引人，前景中完全无法看出它们的本质。如果从顶峰看山脉，也许不乏庄严，但没有看到它从远方的蓝色雾霭中升起的那种神秘感。近处的一切都柔和愉悦，和地平线上的那团云雾截然不同。如画蓝色区的地形决定了它会拥有这样的远景，所以总是有种缥缈的神秘感。

198．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显著特征是感官享受。这个词有点惊人，需要做些解释。首先每条线都很撩人，有着波浪起伏的外观。色彩精致柔软而又浓墨重彩。景色像舒缓的民歌般令人昏昏欲睡，像云彩一样柔和宜目，也没有鲜明的对比。其次，普通蓝色区庄稼遍布的平整耕地，在这里似乎自然而然地繁茂起来，很令人愉陕。大地上一片生机，尤其使人喜悦。而且没有会让人想到日常事务的人工景观，没有任何引发反感的力量，没有使人相形见绌的辽阔，没有催人奋进的崇高庄严，却有种种诱人享受的好处，而且自然的赐予是如此之慷慨，似乎享受也没什么不可以，大地看来就像一片乐园，明媚的山峦没有深渊或悬崖，蜿蜒的河流没有暗礁或险滩，丰饶的土地没有人工雕琢的痕迹，视觉和感官无比隃悦，身体懒散舒适，精神无所畏惧。山区的景色目不暇接，普通蓝色区则过于单调：唯有在这里，大自然令人心醉，充满感官享受。P125

不列颠的蓝色区就说这么多，花些时间还是必要的，毕竟占据了岛国相当的面积，而且尤其适合建造别墅。P128

花园的其余部分应该以树为主，而不是花。种满花朵的庭园很难看，即使打理得很好也不行：它是一群不幸生物的集合，被病态地培育，刻意超出正常大小，经由邪恶的杂交堕落成混乱而难看的色彩，从它们深深挚爱并且赋予灵魂、为之增色的土地上被拔出来，在陌生的土壤和有毒的空气里彼此闪耀着杂乱失调的精华，度过痛苦的一生。

210．花匠也许喜欢这样：真正的爱花人从来不会。了解大自然的人、观察过花朵真正的生长方式和目的的人，会知道它们是如何破土而出，就好像旋律从拨动的琴弦上涌出；会知道那种原初的苍白色是怎样消退，就像是情感丰富的证明；会知道它们生机活力的火焰怎样在绿色的堤岸上闪耀，那里露水厚重，叶片的微光笼罩在香雾中，缠绕的根系让大地都因它们的活动而快乐地颤抖。看到过这些的人，永远不会夺走它们的生命之美来制造俗气的炫目或病态的生存。而种满花朵的庭园既难看又不自然，它和。一切都不和谐，如果一定要有的话，人们也不应该在走进去之前看到它。

211.然而，若要花园增强建筑的效果，我们必须观察并仅仅使用花朵的自然组合c1）。不难看出，蓝紫色是大自然唯一用于大面积远景的花朵色彩。P133

以上是蓝色区和绿色区建筑需要注意的几项重要原则。不列颠的荒原或曰灰色区从来不是别墅的选址，所以我们只需对不列颠山区或曰棕色区的别墅建筑稍作置评，这一议题很有趣-很重要，也颇有难度。P133

214.一般的旅行者不免要感到奇怪，从法国首都的尘土和高温到意大利湖区的明朗清凉，高广的大理石房间和橘园足以让人乐不思蜀，而它们真正的主人竞对此不屑一顾、任其荒废。但如果他在这样的房子里住上一年，到结束的时候也就不会有什么好奇怪的了。上述那位贵族的思维与常人无异，而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一组崇高庄严的意象如果接连不断地作用于精神，会逐渐熄灭想象、磨灭感觉，最终导致一种黑暗病态的精神状况，它是一种格外忧郁的性格特征的反应，起因不是缺失了曾经引发兴奋的因素，而是它的力量完全失效了‘1）。不是所有人都如此，对于那些面对一成不变的景色能始终感到庄严的人，我们什么也不用做，因为他们比任何建筑师都更了解应该如何为自己选址，如何为之增色，我们只需提醒他们在建造之前要注意思考，并把自己的幽默置于理性的控制下。P136

关于选址的首要原则就是千万不要在贫瘠的土地上修建别墅。仅仅能在好的季节里收获一点可怜的燕麦或芜菁是不够的，必须是能促进万物生长的丰饶土地。因为享受性建筑最主要的特征c1，即是，也必须是完全的宽裕和愉快的休憩。所以附近的地貌不能让人想起迫于生计的劳动，不能制造美和愉悦的土地也不行。只能是那种物产丰足、天然适合人类享受的土地，不能是崎岖不平、艰难维生的环境。艰辛中不无高贵，但对别墅的主人来说并非如此，这一点也不自然，有损别墅的效果。荒原上逼仄的农舍，或者阿尔卑斯山顶坚固的旅舍，都体现出了饱含耐力的高贵。但别墅的主人倘若如此，引发的就不是钦佩，而是同情了。他应该突出造物主所赐的美好丰盛，而非展现人类的尊严。应该突出人类如何享受自然的慷慨，而非如何用英雄主义嘲弄自然的严苛。P138

。在英格兰，别墅周围的环境虽然很美丽平和，但通常并不引人注目。在意大利，业主祖先的生活赋予了景色一种宏伟的感觉，居所也自有高贵庄严在其中，用不着刻意避开人们的视线，而这份高调也有足够的威严，不至于成为一种冒犯。但英国风景的灵魂是简约柔和的田园牧歌，非常低调（因为苏格兰高地和威尔士那些有荣耀回忆的土地几乎都不适合别墅居所）。因此，一切刻意展现居住者财富的行为都成了卖弄而非尊贵，冒失而非高傲。这里的建筑只需展现出文明国家当前文质彬彬的繁荣昌盛之美。半退隐的位置也无损业主窗前的美景和持久的享受。

227.首先，唯一重要的是从起居室里看到的景观。这样的论断看似绝对，但稍作思考便会明了。卧室里能看到一点美景固然令人愉快，但这只能让绅士们在修面时分散注意力从而弄伤自己，而女士们在更衣时也丝毫不会考虑窗外的景色。然后是餐厅，这里的窗户完全没用，因为在日光下就餐并不舒服，而为就餐仪式服务的家具的效果则让餐厅不适合作为客厅。在书房人们有比往窗外看更要紧的事情可做。在休息室里，窗外的景色也许有助于调剂晚餐前无所事事的一刻钟。但当一个人辛劳一日又饿着肚子的时候，身体谈不上舒适，精神也不愉快，这时面对再美好的风景也提不起兴致来。然而在起居室里我们见到的是晨露中的第一缕阳光，呼吸的是早上的新鲜空气，看到的一切都是新的。这些让我们舒展筋骨、振奋精神，从夜晚和神秘、模糊、迟滞的梦境中醒来，获得每日的新生，为存在之美所震撼，意识到人生的光辉灿烂，并为新的一天做好准备。当我们的精神在那里遇到了外面的声响和愉悦，风声和鸟鸣，它确实需要一些自由发挥的空间来与天地万物美好无尽的能量融合交流。

228。起居室一定要视野广阔，没有愉快的环境，美食也不可想象。但只有蹩脚的建筑师才会为了一扇窗户的视野而把整栋建筑置于开阔地带，况且美好窗景的关键是撷取远景中恰到好处的一小块，而不是展现一大片同质的炫目景观。有湖景吗？波光必须从附近树干的间隙中透射出来，能看出流向即可。然后形成一片开阔的水域，或出现一段美丽的河岸。有山景吗？峰顶必须出现在树叶上方或中间，险峻而引人注目，但不能一览无余，好像我们想要测量它们一样。这样的视界总是与我们隐居的程度相符。在这些操作中，建筑师的首要敌人是雇主的虚荣心，后者想看到的总是比他该看到的以及看着愉快的更多，也不去考虑旁观者会为他的贪心付出多大的代价。P144

238．第四，当总体特征不是由各类同源异质的物体不约而同地体现出来，而是直接表现在每个物体上，这是重复而非一致。这时对比已经不仅是合适，而且是必需了。因此形成一道美丽风景线的几种物体拥有了共同的特征，但如果那种特征单独体现在每一个上面，就会枯燥乏味。寥寥几条平行线总是容易出现这种效果。因此远处的平原如果没有像伦巴第那样葳蕤的草木，或者大片的森林或远山覆盖住地平线，就会缺乏美感。要是这些都没有，立刻便显单调，如果远处能出现一座斯特拉斯堡那样的塔形建筑，将会再好不过，或者说垂直的建筑都可以。彼得伯勒是此类调整的范例。需要记住的是重复并非相似。P148

241.我们必须首先观察附近山区的地形：如果是竖直的，一定较为单调，因为笔直的峭壁不会形成群组，所以根据第四条原则，建筑的外观必须平直。图恩湖附近的山体偏向竖直，建筑物也重复了这一点c1，，效果非常糟糕。但科莫湖附近的山体同样垂直，而建筑的外观偏向平直，这样效果就不错。但如果附近的山区以曲线为主（它们要么是曲线，要么是竖线），我们绝不能扰乱它们的特性，因为这种特征属于群体而非个体，所以我们的建筑必须是矩形。

因此，这两种情形下别墅的外观是一致的。但一种属于对比，另一种是相似。我们必须确定每栋建筑物所要采用的原则。先说对比的情形：笔直的峭壁是天崩地裂的结果，甚至可以说是充满了毁灭、扭曲、折磨的感觉。我们要把建筑从这种感觉中解放出来，使之恬静、优雅、安逸。感觉的对比也体现在线型上，这样两者的特质都得到了充分的体现，但并无深度的展现，观者不会感到不快，既不至于在恐怖的峭壁面前退缩，也不会觉得建筑柔和却乏味。P149

248.不能认为美丽的风景会让人变得富于幻想、充满热情，从而把细节塑造得天马行空。热情与土耳其地毯或安乐椅无关，而别墅为身体提供的舒适也与精神的兴奋缺乏联系：这是将住宅建在丰饶之地的又一个原因。大自然把它庄严的部分留给我们用来感受和思考，把她多产的部分安排给我们吃住。如果我们在庄严的部分生活，未免成了野蛮人。若我们在农业区作诗，就成了怪人。不同的生存状态拥有各自的时间和空间，我们不应僭越自然定下的边界。她在一部分完全诉诸精神，那里除了欧洲越橘没有其他食物，除了岩石没有其他休憩之处，我们也用不着带上装着奶酪、啤酒和三明治的野餐篮，到大自然不希望我们用餐的地方去满足我们的兽性（如果她希望的话，我们也就不用带上餐篮了）。她在另一部分为我们提供了必需品，如果我们纵容自己异想天开而不是安享舒适，就太奇怪了。因此对于山地别墅，我们只需让它适合最善于感受的人居住，但只适用于他在一般状态而非狂喜状态下的居住。它必须是人类而非灵魂的居所，适合退隐而非进取，也用不着不朽。P152

253.外观就到这里。色彩的问题在农合部分已经谈论过了。但要注意的是别墅由于其位置的缘故，其较高的山区背景中的蓝色比农台周围的景色要浓三到四倍。所以建筑物的色彩可以更温暖一些，效果也可以更愉快。它不应该像农舍那样，看起来像块石头，而应该在视觉和精神上都像一座建筑物。因此通常可以使用少量的白色，特别是在大而和缓的湖泊的岸边，如温德米尔湖以及罗蒙湖边。但奶油色、浅灰色以及其他灰泥类的色彩不可原谅。如果白色看起来不够温暖，建筑的色彩无疑应该加深。无论位于何地、环境如何，暖灰色都很美丽。实际上，除非业主像鳕鱼一样喜爱潮湿的环境，在房屋周围和附近的树木的作用下（如果是白色，一定会有树木来防止眩目），这种灰色是唯一美丽的色彩，甚或是唯一不难看的色彩。难点在于如何获得，这就自然转到了建材的议题上。P155”

吴砺

2019.4.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