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香：威尼斯画派大师》（上）

吴砺

                                    《提香：威尼斯画派大师》（上）

    翻阅《提香：威尼斯画派大师》／曾长生著．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7（世界名画家全集／何政广 主编）

    我对提香（1488～1576年）最初的了解也是来自美国人亨利·托马斯写的《大画家传》。我印象最深的是这本书中说，提香到了八十岁，还和自己的酒肉朋友站在威尼斯的住宅中，色迷迷同时心有所不甘力、不从心望着窗外划过小船上站着的威尼斯年青的美人；提香的另一个形象是，小老头八十多岁还骑着毛驴，兴冲冲的走在山道，不远千里，精神抖擞地前往法国，去挣法国国王的钱。

    这是文艺复兴时代的文艺巨匠，一个有巨大生命活力、热爱生活、热爱美女、热爱金钱、热爱名声、充分享受生命和生活的人……提香画笔下的威尼斯裸体美女，也许是世界绘画史上最香艳、最让人怦然心动的、比人间真实美人更有魅力和诱惑力的美人……

    这次打开提香画册专集，第一幅画是作者在1567～1568年画的自画像，此时作者八十岁，侧面像，目光朝画面左前方，右侧面庞上露出一只明亮的眼睛，像一只探照灯照向前方，整个画面中画家戴着黑色无沿小帽，黑色的外套衣领从右向左下方形成斜边，与黑色软帽构成向前三角喇叭形，仿佛是构成三角形探照灯的反光屏，将这个智者炯炯发光的眼光集光照亮左前方……

    这真是让我印象最深刻的一幅自画像，也是我第一次看到提香的这张自画像……

显然，这是一个自知将被永载人类史册的智者，有意留给我们这些后人和后来者的自己的形象，这是一个内心十分紧张也是十分强大的老人，一个极为严肃看待世界的人——他仿佛是要告诉我们，我是你们中伟大的先贤，一个智者，而不是沉迷于色欲之中的糟老头；我画那些美女的裸体画，是因为我比你们更早的了解人体是世界上最美的风景……

提香早年绘画中的美女，充分地反映了我们人类对于人类肉体的情色向往他用充满了魔力的画笔，画出了年青美女的裸体的体温，充满肉感的裸体轻微的颤动，还有他也看到了我们人类在他画的裸体美女面前的充满欲望的色迷迷的双眼……

有趣的是，提香教区的记录显示提香享年一百零三岁，各种各样的记录都有，我们不知提香到底是多少岁，不过他最少也应当活到了八十多岁……

提香与乔尔乔涅（1477～1510年）合作绘画《田园的合奏》（1510～1511），让我印象深刻，其两个壮硕肥美的裸女一个正面，一个背面，让人印象深刻；其整个画面近处和远处的田园风光旖旎，亦有非人间仙境一般的美丽——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中风景，总是将我们带进童话或梦幻之中……

这些风景与真实的大自然风景显然是有巨大距离，是诗意化了的概念化了的田园风光……

乔尔乔涅与提香合作另一幅最著名的作品是《沉睡的维纳斯》（1511～1511年），这也是世界绘画史上最著名的裸体美女画。首先，让我印象深刻的是画面右上三角意大利乡村远景风景优美的画面，这是西方油画中最浅淡的神化世界中的远山远海辽阔诗意风景……

然而，令所有观众最心动的无疑是，左下三角画面中斜躺在华丽的丝稠绒布上的沉睡的美女……她足足让几百年来有幸见到这幅画的正常的男人们，想是非非……两个坚挺饱满圆润的乳房，微凸起的小肚腩，尤其美人的左手手指轻轻地似乎是无意地正好放在两脚与腹部交汇处，沟起人们的情色的想象……尤其是女郎身下华丽的丝绸布幔，更增强了浓烈的情色气息——这画面仿佛托起一个真实裸体的美人，躺到了读者的书桌上……

只是这美女闭着眼睛，处在完全平静无欲无邪状态，这既防止观众受到过度的刺激和诱惑，也防止观众被美女看得不好意思，或是心生愧意……

这可能是有史以来最有色情和人体美实现完美结合的一幅画——事实上，以后几百年的画家们包括提香本人，都是以这个画面为模板，一再重复这个裸女斜躺的姿势……

《芙萝拉（花神）》（1515年）让我印象深刻，美女右肩上红棕色头发更衬显半露右乳房的肉感，仿佛这个美女已走出画面就来到了你的身边，而美人左肩斜跨披下来的松折的连衣裙，如古希腊雕塑女神们的水湿粘身的连衣裙，反衬出美女肉体的丰满，使书本上一幅画，变出了走出了纸面的画中人，立在读者面前，香艳动人…

这提香的花神，无疑是世界上画得最美的青春美女的画像，反映出画家对人间美好的肯定的炽烈的情感。这是真正的油画，散发着不可思议的艺术作品的魅力——这个美女就是真正的人间盛开的鲜花，女性的美被表达了极致……我似乎是第一次感受到了提香的画的魅力和魔力，或许过去也被感动过，只是忘记了……这本画册的印刷质量也真的不错……

《神圣与世俗的爱》中，一个衣着打扮漂亮的少女，一个全裸的少女，这两女子表情反差十分奇异……

我忽然想，中国的油画家们，能从五百多年前的提香那里能够学到什么？

若我是学油画的，我一定会仿提香的美女图，画一幅让全世界人民都惊艳的唐代“杨贵妃华清池出浴图”，以此向全世界展示中国女性的人体美——“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白居易诗已为我们把画面都设计好了……

提香画中的美女，全是和唐三彩中和唐墓壁画中的美女一样丰满，只要将金发女郎改为黑发女郎，中国人抄一下提香的美女图，难道都抄不来吗？这本书中说：

“按照现代人们的观念，一名画家去拷贝他人的作品自然让人觉得怪异，而更让人不解的是他的顾主竟然还如此欢欣地接受它。对一名现代艺术的顾主而言，绘画是艺术家个人的观点，而现代的肖像画正是反映艺术家的个性，正如毕加索的肖像画即是他个人的独特绘画。然而在文艺复兴时代，虽然当时也鼓励艺术家的个人风格，但却没有过分重视其理念的原创性。那个时代的艺术根基源自另一个时代如希腊与罗马的古典艺术传统，因而依据他人的作品来描绘也就很少会有人觉得不妥了。”

《马格达伦的玛利》中的美女金色的头发拥在胸前，唯独露出丰满的双乳，衬出形体美，反而情色味不浓……

《海上维纳斯》全裸丰满的美女，站在过膝盖的海水中，侧头拧弄头发，充满了浓浓的青春魅力……

《乌尔比诺的维纳斯》，这是提香仿他与乔尔乔涅合画的《沉睡的维拉斯》一样的构图，绘制的一个睁着眼睛看着观众的斜躺在床上的裸体美女……显然，这是提香最有名的裸女画，此后的几百年画家们不断的画过类似的睡姿在床上躺着的美女……只是提香这幅画中，女模特换了一个美女，

一个年轻裸体美女斜躺在床上，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你，这是提香1538年的作品，画家50岁时的作品……我很难说，提香的画中有无挑逗读者的成份，但是，我能肯定是画家在和我们人类开的一个玩笑……

不同年龄段的人，看这幅画面时，我猜感觉会相差很大的……

我不禁想，这差不多六百年前的欧洲国家，这样的画就可以公开挂在墙上，我们中国现在有人敢于将这样的油画挂在大众场合吗？

《达那厄》无疑是提香自创的裸女斜躺画面模式（很像米开朗琪罗画中人物），只是画面的主角神情和身体姿态都不太放松，画中的女人体肉体的感觉也较结实，而且是实实在在地躺在床上；，或许提香受到罗马米开朗琪罗画风影响，因为1545年提香第一次来过了罗马。

《维纳斯、丘比特与弹风琴者》又是另一组提香自创身体朝左上方倾斜的姿势，这是裸女姿势亦不放松，不够优美，但是其中两幅背景山川都颇为秀美，尽管它们如英国十九世纪的大评论家罗斯金指出的文艺复兴时期画的风景，都不是真实的……

提香的后二十多年的作品风格大变了，色彩变幽暗而激烈，失去了早期明亮的对人生享受怡然自得欢悦的因素，即使女性祼体都己经部分也失去了诱惑力，虽然很多场面更大了……

我不知道什么促成了这个变化，但是，我可以猜，提香在中世纪如此长寿，后半生见到的肯定是众多朋友们一个个消失殆尽，看到的一定是欢乐不断逝去的时光；另外，1545年提香到罗马看到了其他画家那些伟大崇高的宗教体裁画，而提香这样天才，是极擅长学习的，从而改变了画风……

这本画册，使我第一次知道提香整体绘画大致风貌。他的作品涉及面很辽阔广大，这是个伟大画家所拥有的广阔视野和丰富复杂情感世界，而不仅仅是过去我所知的情色画家。

或许提香自己创造最美的女性形象，是《芙萝拉》（花神），这幅画在情色与纯净之间，找到了完美的平衡点

吴砺

2019.5.30

附《提香：威尼斯画派大师》摘录：

“提香(Tiziano Vecellio，1488/1490 – 1576)是文艺复兴盛期威尼斯画派的代表性画家。他出生在威尼斯共和国靠近阿尔卑斯山麓的一个村庄，后来以画艺活跃于威尼斯、帕多瓦，并荣登威尼斯共和国首席画家的位置。罗马教皇曾邀请他到梵蒂冈观景殿作画。为他提供豪华宽敞的宅院，为教皇保罗三世画像。他生前所享有的名声与地位，是同时代的其他画家所无法比拟的。

提香从九岁开始到威尼斯学画。二十多岁与乔尔乔涅合作完成《田园的合奏》和《沉睡的维纳斯》。三十六岁以后，提香的绘画天才得到更大发挥。他应邀到宫廷王侯贵族家中作画，为威尼斯的圣马利亚教堂创作了两幅祭坛画《圣母升天图》和《皮萨罗的圣母图》。他的许多宗教画与肖像画，对盛期文艺复兴绘画的发展贡献极大。

提香的名画，历经四百多年留存至今，真迹多数典藏在世界各大美术馆。我先后在威尼斯市政府大会议厅、总督宫、学院美术馆、佛罗伦萨乌飞齐美术馆、巴黎罗浮宫、马德里的勃拉多美术馆、华盛顿国立美术馆、伦敦国家美术馆等处，观摹过提香的油画。印象最深的是在罗马波格塞美术馆二楼陈列的一幅《神圣与世俗之爱》。这是提香初期的杰作，也是威尼斯派绘画古典形式达到巅峰的代表作，光线与色彩统一的视觉效果，堪称完美的典范。画中裸体女性代表纯洁、精神的爱，穿衣女性则象征世俗、装饰的爱。有趣的是，对于此画主题的解释，曾发生过多次争论，从《天真的美与装饰的美》 (1613)、三个爱》 (1650)、《俗爱与神爱》(1693)、《神圣女性与世俗女性》(1700)直到流传至今的《神圣与世俗之爱》(1792)，可以看出提香表达了虚幻与真实、自然与文明、道德与悦乐等不同层次的爱情，追求基督教的理想与异教的理想之调和与统一。

提香后期的杰作《乌尔比诺的维纳斯》、《达那厄》等，虽然描绘的是与画家处于同一时代的女性——威尼斯的美女，  但空间环境的衬托，使画面显出隐秘亲近的气氛。提香那充满官能美与人间性的绘画，被评论家誉为裸体艺术的极致。P000

在16世纪，整个绘画史上尚找不出像提香那样把色彩运用的如此丰富生动又自足的画家。对发迹于威尼斯的提香而言，色彩已成为他绘画的基本要素。他以色彩来建构气氛，传达感觉，并用来引发观者的反应。他对色彩的运用，不论是大胆奔放或优雅抒情，  乃至于任意不调和，均能给他的作品注入跳动的生命力。可以说他是第一位将色彩当成主体表现的艺术家，为后来的画家打开了一条新的途径。P002

与提香同时代的美术史学家瓦萨里及艺术大师米开朗琪罗，却对提香的作品有着不同的看法。前者认为，提香是以吸引观者的色彩来掩饰画面上的结构不足；后者则批评，虽然提香的手法与色 彩很高明，遗憾的是他并没有把素描学好。持有这种看法，  显然是因为他们的故乡佛罗伦萨所重视的是线条与造型，而将色彩放在了次要地位的缘故。

不过从上面的评述中，  也明显表露出威尼斯与佛罗伦萨在绘画技法上所形成的强烈对比。此种对比还表现在两个城拉；1市的固有特质上：威尼斯洋溢着活泼的阳 光，漂浮在水面上、充满了嘉年华会的音乐；佛罗伦萨则是一个拥有强烈感情及民风骄傲的城市；威尼斯充满诗情画意，佛罗伦萨则全呈现几何造型的美感；威尼斯人说话轻快，一如圣马可具有异国情调的拜占庭式的方形会堂，佛罗伦萨人说话则纯然而精准，有如坚硬的大理石雕像一般。

在佛罗伦萨画家的作品中，  色彩依附于构图，他们总是谨慎地诠释描绘画面上的构图；威尼斯画家的作品，尤其是提香的作品，构图只是提供一个粗浅的架构，画家必须在此架构上尽其可能地探索色彩画面。提香在画布上将色彩的能量予以组织，显现了色彩本身的感性。这种崭新的技法，预示了现代艺术的发展，这是瓦萨里及米开朗琪罗等天才所无法理解的。

此外，提香所创作的主要是顾主所委托的、而非描绘他凭空想像的作品；所画的每一幅作品，无论是宗教、神话的或当代题材，都能符合自己的理念要求，  同时也能满足顾主的需要。这是因为双方对生活的态度完全相似造成的。艺术家与顾主都关心新人文主义传统，以人性作为世界的衡量标准，他们都觉得人们应体现美好的事物与美学的愉悦。

更重要的是，威尼斯的画家比较熟悉油画的技法，他们发现这种技法更容易表现他们的作画意图，像提香一层又一层的使用透明油彩，就可以创造出真实肉感的幻觉。如果说威尼斯的绘画代表油画技法的成长，那也同时意味着艺术品味的改变，主顾们开始要求更具表现性的艺术，不大重视理想而较偏爱情感的表露。这也就是说，意大利的艺术开始从重视秩序的古典风格，转向较为情绪化的表现风格，而朝矫饰主义及巴罗克风尚迈进。P004

提香( Tiziano) 1488 年生于意大利北部小城卡多尔(Cadore)。卡多尔位于阿尔卑斯山的皮亚夫河畔，他的家族维西里欧( Vecellio)是该地区的望族之一。提香在家中排行老二，家族中有律师、行政官及公证师，就是没有从事绘画行业的。由于出身在这样一个家庭中，他始终对金钱的管理采取谨慎的态度。他生活简朴，清心寡欲，即使他后来变得富有也不改其本色。

为了使自己显得老成持重，提香总是把自己装扮得比实际年龄大一些。没有任何文件记录他出生的准确时间，这一直是史家争议的题目之一。据威尼斯圣康西亚诺教区的死亡登记称，提香死于1576 年 8月27日，享年一百零三岁，依此推算他应出生于1473 年；不过据他1571 年 8月1日致函菲利普二世的信中称，他当时已九十五岁；然而依照他同时代的I美术史家乔吉欧，瓦萨里(Giorgio Vasari)1568 年所出版的《艺术家列传》中记载，瓦萨里1566 年与提香见面时，他是七十 六岁；  而另一名史家罗多维可·多尔赛(LodovicoDolce)则在1557 年记录称，提香于1508 年在芳达哥·特德希(Fondaco Tedeschi)制作壁画时，只有二十岁。从这些不同的证据显示，提香的出生年代大约是在1488 年至1490 年之间。P005

威尼斯绘画能演变出独特的风格，也是历经了一段漫长的艺术经历。它面海又接近东方，自公元 5世纪建城以来即具东方色彩，其圣母像就绘成平面而色彩丰富的拜占庭式(Byzantine)；到了中世纪的晚期，又受到来自北方强调自然世界而带表现主义的线性哥特式(Gothic)风格的影响；稍后则是接受源自文艺复兴时期的佛罗伦萨人文主义的洗礼。不过威尼斯的绘画在文艺复兴时期已逐渐发展出自己的综合特色，同时也反映出一个充满延绵大海地平线及金碧辉煌宫廷与教堂的世界。这个世界弥漫着虚幻无常的大雾以及水上闪烁迷离的微光。P008

当时的威尼斯正像爬满翠绿色花篮上绚烂盛开的花朵，环绕在海与地之间的亚得里亚海礁湖上，经过了一千四百年。她经历了风吹雨打、经历了潮汐、风暴、战争以及以商业为主的经济财富兴衰演变，仍保留着一千三百年长时间的共和政体，可以说是人类历史上维持最久的政府。半东方半西方的威尼斯坐落在两个世界的交叉路口，她的艺术、建筑、制度乃至于人民，均反映出此种双重传承的丰富传统，是所有城市中所罕见的。

威尼斯原是由住在北边的居民，为逃避内陆入侵者的蹂躏而来此岛另建的，她已形成了强烈的独立与个人自由传统。经由选举而来的代表，  其权力受到强有力的监督与制衡。以如此精神来运作她的政策，  不管是任何社会阶层的市民，只要他有企业抱负，均可以自己的方式参与贸易、渔业、造船、制盐乃至玻璃制造。威尼斯有两大海上舰队，一为防御敌人来犯，一为贸易交流，这样既保障了共和国的安全，又能使国库金银储满。在当时及随后的几个世纪，威尼斯丰殷的财富，让人民过着一种安稳、雅致、俗丽的生活。那可以说几乎是日日升平、夜夜欢宴。P015

吴砺

2019.5.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