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斑牙伟大画家——戈雅》（上）

吴砺

                                   《西斑牙伟大画家——戈雅》（上）

翻阅《西斑牙伟大画家——戈雅》／何政广 主编，河北教育出版社，2000.8（世界名画家全集）

打开这本画册的第一页，戈雅的自画像让我吃了一惊。这是一个中年人的形象，看不出来他有一个大知识分子的气质。粗看第一眼，觉得他更像一个现代的码头工人，或钢铁厂做粗重体力活的工人。他同样的头向左歪了一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带着深深地忧伤。头发是自然的乱，衬衣衣领不整齐，似乎他是心比较软、少有果决精神的人，但也可以看得出他是一个不太切实际，心不在焉的人……

看这画像久一点，你会觉得这个表面上的粗人，可能还很水，爱做白日梦、爱幻想，心中应当很有诗意的人，但完全看不出他的才气……他与一个伟大的画家，似乎联系不上……

他的心似乎是比他的面孔更年青……

我连续看的几本画册，都是西班牙的历史上的大画家，这是一种自动选择的过程……或许，西班牙人身上或大画家一定是有某种气质，和我内心渴望相吻合……

压抑，偶尔的爆发，平静表面内下含干柴烈焰一般的热情，如那些弗朗明戈的音乐……

我在看一套丛书时候，突然对自己看这些书的意义产生了强烈的怀疑……可是，不读这些书，你又要做什么呢？

我并不熟悉戈雅的生平，唯一熟悉的就是他画的拿破仑士兵枪杀西班牙人起义者的那张著名的画面……

打开这本书，书中说戈雅竟是以许多爱情故事而出名……或许，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幻想的色彩，会比英俊的外表男人更多……

1775～1778年期间，即画家三十岁前后画的画，反映了乡村生活。画面浅显，轻松，色彩浅谈，树和云构成的背景明快，有点类似现代中国的民间张贴画，没有太多深度，但画出了欢快的气氛。

《在安达卢西亚的散步》（1777年），黄昏或清晨时分的树，对天空形成暗黑轮廓，它们与地平线升到中空黄白色的云朵及暗灰蓝色天空形成对比，有淡淡的诗意，只是人物并不太自然。

《酒馆前的争吵》（1777年），有点风趣诙谐。

这些浅色的画面，使我想后来的十九世纪末的法国画家卢梭朴素画风，或许卢梭的浅色背景画风，就是源于戈雅的这些画。

看到画册中说戈雅，在1773年后担任西班牙皇家织绵工厂的帝国画师一职。于是，我猜到了画家为什么这个阶段画中人物，很像中国民间画，而且画色彩浅，因为要织绣啊，太复杂织绵女工没法做啊……

戈雅最有名的画，或许是《祼体玛哈》（1797～1800），附带同一女主角的同一画面《着衣玛哈》（1797～1800）。

委拉斯开兹（1599－1660）有《镜前的维拉斯》，画的是背对我们侧卧在床上的美女，正面我们只看到裸女镜子中的头像。而戈雅（1746－1828年）在此画一百多年后，终于在天主教的国家西班牙，敢画出正面朝着观众的斜躺在床上的裸女，但为这画戈雅还是被告上了法庭。

与提香的《乌尔比诺的维拉斯》和乔尔乔内的《睡着的维纳斯》不同的是，戈雅的裸女是头朝右斜躺着，而提香和乔尔乔内画中女主角头朝左斜躺着；戈雅的裸女是双手枕着头，而提香和乔尔乔内画中女主角，一手放在小腹与两腿之间，她们另一手或放在头顶，或放在齐肩的帎边。乔尔乔内的裸女闭上了眼睛，让观众自由想象；提香的裸女是含情脉脉地盯着观众，看你准备做什么；戈雅的裸女同样大胆地看着观众，她坚挺饱满圆润的双乳比乔尔乔内和提香裸女的双乳，散发着更性感的诱惑力……

    戈雅的这幅裸女画面，或许是西方同一类主题类似画面中最性感的画面，比真实照片拥有更多诗意和朦胧美……

    我想西方历史上的天才的画家们，自乔内乔尔起画出躺着的美女画面后，每天才都想画一张躺着或睡着的散发着性感和诱惑力的裸女图——重现夏娃对亚当最原始的生命吸引力……人性中所会有的动物性的最本质的特征……

    人体的形体，尤其是女形的形体，无疑是拥有大自然赐予的世界上最优美的流线和曲线，而西方伟大的天才的油画画家们，绘出的裸女体，无疑会散发出比现代彩色裸女体照片更大的魅力——因为他们会将众多美人的裸体中最美的部位，综合出现实世界中达不到的理想的裸女形体，更重要的是，他还会绘出人类内心深处希望的理想裸女的精神状态和神情……

    这或许是我们网络时代各种裸照满天飞的时代，我们人类念念不忘的仍是过去大师们画的那几张躺着的裸女画面……

    伟大的艺术家的作品魅力正是如此：人类上百亿的个体逝去了，多少美人回归了尘土，可是艺术大师们的美女画或雕塑作品，却永恒的留在了人间，她们永远都会鲜活的活在后来的人类的想象之中……

    戈雅的画面中的浅色的天空和自然风光，似乎在十九世纪中下叶的俄罗斯风景油画作品中反复出现……戈雅的作品中普通的人物，似乎都是漫不经心和粗糙画出大概的形象，而且还像现代的模型式的动作固化，或许是因为那个时代时髦的新古典主义绘画的风格？我在同时代的法国画家大卫的画面中，也看到了同样的绚丽和做作人物造型式的风格……

    《圣伊斯德罗大草原》（1788年），（42x90cm）这幅作品视野开阔，这是颇有大气场的大自然的画面，近处土坡与中景河流构成倒扁三角形，散布在河岸和坡下方人群；河对岸平展部分地平线上，人类建筑一字铺开的城市，三分之一的天空上，粉黄红的云雾和淡青蓝天空一片朦胧美，这里似乎是十九世纪印象派绘画“日出印象”的发源地……

    这真正是我意想不到的诞生于十八世纪的感人和充满诗意的人类和大自然和谐共处大场面的画面……

   《春》（1786－1787年），《夏》（1786－1787），《秋》，（1786～1787），《冬》（1786～1787），浅色画面中充满了乡土气息和大自然扑面而来的诗意……

    我第一次认识到我们看过去画家的画，需要看他的作品画册，这与精选的历代名画画册看到的每个大画家一两张名画，是完全不同的印象；这就象与一个人只有一面之交，和与他共处一段时间的感觉不同一样……

    《为瑞吉那教堂做的草图》《萨拉戈萨的皮拉尔大教堂拱顶创作》（1780年），这两幅天堂上的众神，以如朝阳升起时黄红色的彩云和紫蓝色天空为背景，真是夺目的灿烂辉煌……与米开朗其罗后那些令人压抑的天堂人物画面，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令人感动和过目不忘……画家对人间的诗意和眷恋，像地面上喷泉般的烟花，从画面上喷射出来……

   戈雅作为皇家首席画师，自然擅长绘画达官贵人的精美的肖像画，只是他的普通的画面中，人物形象常常缺了细节。

   看到1795～1797年的自画像，画家50岁时的自画像……这与第一页中1815年的自画像相比，有巨大的差别。此时画家正当壮年，是一种贝多芬式咄咄逼人的中年人、略带忧郁知识分子的形象。

   《卡洛斯四世家族》（1800～1801年），这幅王室成员集体画面，颇有名。只是这画面中的人物之间的冷漠让人震惊，人物相当的丑陋。不知道当年王室，为什么能够接受这样的家庭集体照——画家肯定不敢丑化、但绝对也没有美化王室的成员……灵魂空洞的一小群人……

    戈雅晚年的作品风格似乎大变——以黑色背景为主的画面，与青年时代的淡浅青蓝色欢快背景，几乎是天壤之别……

    《伊莎贝尔·柯波斯·波塞尔》(1804－1805年），这幅贵妇的肖像作品，常出现在过去几十年中国普及版画册中。令人惊异的是照片中妇人头上与身上半透明的披沙，画得如现在彩色照片一般，这对油画粗糙的画笔来说，真是难以置信的画功。事实上，画家似乎对女性的连衣裙裙边和纱巾半透明精细的真实感再现，极为出色，这或许是赢得雇主好感最大的绝招——不懂画的人，对像极了的画面，自然会赞口不绝……

    《阳台上的少女》(1810-1812) 是十分让困惑的画面：阳台上两个衣着华丽的十分丰满的少女，如鲜花一样娇嫩美丽，但她们背后暗影中，却有两个却有两个带面罩的黑衣男子，他们同少女一样侧着头，但是窥视着观众……有部分亮光，照在两个少女身上……这两个少女，无疑是绘画史上最甜美的女性形象中的两位……

   《两个老人》（1820－1823年），《两老进食图》（1820－1823年），画面颇让人恐怖，似乎是一个死神般的老人，紧贴着满头长发的干枯了老人，在黑色的背景上……

    画家的晚年作品，有着史诗般的黑色的宏大场面，让人困惑……

   《巨人》（1812年），令人想起阿拉伯神话中渔民海中打起瓶子中冒出青烟袅袅到空中变成的巨大魔鬼……下方山谷中全是惊慌奇路狂奔的逃难的人群……

   《巫师的安息日》（1820－1823年），《圣伊斯得罗的朝圣》（1820－1823年）全是暗黑的黑暗中惊恐的行进着的漫长的苦难人流……史诗般的悲怆……这些“黑色的壁画”中，作者要表达什么？

   《1808年5月3日》（1814年），黑暗的夜空背景中，法军行刑队放在地面上的灯笼照亮了山丘旁边五个要被枪杀的农民装束的起义者，一个白色衬衣死囚绝望地张开了V字型双臂，眼睛中流露出极度惊恐而绝望的眼神；他身边死囚，同样绝望但倔强听从死神到来；最左边的一位紧握双拳，作格斗姿势，盯着前方地面，仿佛是要和即将到的死神打一架……最后的一位双手捂住了双眼……

画面左下角是几个已被处决伏在满是鲜血地面上起义者……而右侧身穿身大衣、带着军帽的军人正在全身贯注的瞄准，坚决不带任何情感……

这是过去两个世纪在地球上出现无数次的悲剧性场面……戈雅提前为我们人类描绘了它……

只有《马里安诺·哥雅》（1815年）中，画家以无比美好的画笔，画出自己六七岁的孙子英俊少年的形象……

作于1825－1827年的《卖牛奶的姑娘》，完全是十九世纪印象派画家笔下的朦胧画面的美女图：若有所思的眼睛朝画面左下角的美貌的少女，画面右上角出现了画家青年时代的常画的青蓝色天空，只是变得模糊了，画面左侧边缘与姑娘头和身体外轮廓，构成的三角形背景，呈黄白色，女孩的头巾和披纱则是如胡蝶身上的闪光点闪烁……画家在生命最后的时刻，同这幅画表现出了自己对人间的无限眷恋……

戈雅的画，激起我十分复杂的感情。戈雅五十多岁也耳聋了，这让我想起了贝多芬——戈雅的中年以后的作品，气势恢弘磅礴壮丽，也让人联想起同时代音乐界的贝多芬作品……

这个风云变幻的大时代，艺术家也易产生伟大气象的作品——戈雅画中青春期的靓丽风景，到了老年变成了黑色的风暴，偶尔闪出对人间的无限柔情和温柔……

吴砺

2019.6.14

附《西斑牙伟大画家——戈雅》摘录：

“研究欧洲的艺术，欣赏欧洲的名画，最好先了解欧洲艺术家的艺术论，更要先阅读欧洲著名艺术家的评传。因为在评传里，我们可以深入认识艺术家的思想和内在精神。最近我研读西班牙杰出画家戈雅的评传，深深感受到他的艺术和他一生的革命精神，确能帮助我们树立研究现代艺术的信心。

在18世纪欧洲混乱时代，  有力的革命家都从民众而起。戈雅(Francisco Jose de Goya y Lucientes，1746 – 1828)就是民众革命中的一位艺术家。他出生于萨拉戈萨附近村庄贫困工匠家庭，十四岁随圣像画家胡塞，卢赞学画，后来到马德里从拜雅学艺，并到意大利游学。归国后定居马德里。1795 年出任圣费尔南多艺术学院绘画部部长。1799 年被聘为卡洛斯四世首席宫廷画家。1824 年他隐退移居法国的波尔多；1828 年在该地去世。

戈雅富有爱国思想。法国的入侵使人民遭受灾难，他用画笔刻画法国士兵屠杀西班牙起义者的现场，痛斥法国侵略者的罪行，以艺术激励国民。同时，戈雅虽贵为首席宫廷画家，但另一方面他也被称为街巷思想家。18世纪90 年代后，  其创作多反映国内矛盾和暴露社会黑暗，运用朴素有力的写实风格，兼具深刻的批判性，并巧妙运用寓意的讽刺手法。从今天收藏在勃拉多美术馆的戈雅伟大创作，一方面可以看到他将战争的血腥和野蛮表现得淋漓尽致的惊心动魄杰作，另一面从他的人体和肖像画里又可欣赏到他坚毅而忧郁的气质。

戈雅的画作中，凡线条的构造和色彩的配合，尽是他生命向外的流露。他的艺术走在了时代的前面，对19世纪的籍里柯、德拉克洛瓦和杜米埃等画家的浪漫主义和写实主义的发展产生重大影响，开创了欧洲现代绘画的新纪元。P000

“即使动荡不安的时代变迁，掩盖了戈雅在历史上的痕迹，但其绘画作品的特色依然完整地保留下来。在后世的艺评家眼中，他的作品更代表了典型西班牙 艺术风格。而这些作品的艺术特质，更启发后代无以计数、形 形 色 色的艺术家——跨越时空，亘古弥远。”

——桑吉斯。坎顿(Sanchez Canton)

戈雅，这位欧洲 18世纪的伟大天才画家，其艺术全貌便借由戈雅研究权威——桑吉斯，坎顿以上的引言来揭开序幕。没有任何艺术家像戈雅一般，以如此互异多样，甚至矛盾冲突的风格，来表现自我特色。即使在西班牙绘画演进过程中，那一段与其个人多彩气质大相径庭的晦暗单调画风时期，戈雅仍以自己的风格树起独特旗帜<c。因此，要想讨论他自由 奔放的天  自性，绝不是一件容易事。他已经驶出当世，航向一个新领域：而在现代绘画派的萌芽及茁壮期间，也无人像他扮演如此决定1性的关键角色。P002

吴砺

2019.6.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