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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一个巴黎女子的拉萨历险记》(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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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2-30 11:21:3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一个巴黎女子的拉萨历险记》(四)


尖形碑和普通碑都位于经过布达拉山脚下的那条大道的路旁。

这条大道无论显得多么普通,它也是一条从印度出发并经由蒙古而穿越了整个中亚以到达西伯利亚的路,它是一条细长的带状山间小路。虽然它横穿了高山峻岭,却不会给一名骑术良好的骑手带来很大的困难。到了冬季,当气温下阵到使运输冰冻食品变得可能时,这条路就可以使人几乎以直线距离到达蒙古边境,这其间要穿过一片缺水的地区。到了夏天,行人在我已经讲到的大海子青海湖之东绕一个大圈。毫无疑问,将来准会有一天,横穿亚洲的快车将把坐在非常舒适的豪华火车厢中的旅客运往那里。到那时,这种旅行的一大部分魅力便都已失去了,而我自己却为能在这一时代到来之前从锡兰前往蒙古旅行而感到欢欣鼓舞。

西藏的首府是一座热闹的城市,虽然这里居民不算太多,但其街道自旭日东升一直到黄昏都被阻塞得很难通行。在夜幕降临之后出城是不谨慎的。当地人声称,这里始终不太安全。自从地方政府的一支藏军和警察驻扎在这里之后,就更不安全了。官方那些维持秩序的士兵在夜幕掩饰下,则似乎经常摇身一变而成为土匪。

除了在城市的一小部分地区之外,拉萨的街道都很宽阔并由广场隔开。相对而言,它们都被保护得相当干净。令人遗憾的是,这里不存在任何卫生服务行业,大部分家庭都没有厕所,各处所保留的空地被用来取而代之。我已讲过,西藏的一切都是公开进行的。但那些穿着长袍的男子和女子都安排得如此巧妙,以至于一个不了解情况的人会把他们正在解手的情形视为正在商谈业务。P297

拉萨的“至圣所”(圣地中的最神圣处)是大昭寺(觉康寺)①。其中有一尊被完全镀金的檀木像,它被认为代表着青年时代未成佛的乔答摩·悉达多。

这尊像原出于印度,于公元前一世纪间被运往中国的中原。唐太宗作为嫁妆在其公主下嫁吐蕃赞普松赞干布时赐给了她。轻信的西藏人介绍,许多有关其制造方式的故事,某些人甚至声称它是自动形成的,没有得到任何艺术家的帮助。所有人都坚信它在某些情况下会开口说话。

除了这供像外,寺中还拥有其它一些供像,代表着喇嘛教的神或已圆寂的喇嘛上师,它们被分散在许多房间中。这些房间都有朝外开的门并 由 灯光照明:

大批朝圣者在这婪不会动的人像中间来回转动,确实是一种奇特的场面。其中的许多供像都与真人一样大,远远望去,有时很难区别出真人与穿有僧衣的木头或金属供像。与我在西藏其它地方看到的情况相反,这一批供像没有任何艺术价值,但它们那一成不变的平静面容(其目光似乎转向了“内部”而不是凝视于外部目标)仍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身穿紫酱色僧袍的大量虔诚信徒挤满了寺院,他们似乎对于由供像围绕的其敦派中资历最深的人那默默的祈祷没有给予很大的关注。那些不在祭坛上值班的人都在墙角里窥伺着朝圣者的出行仪.武,想极力从这些人中区别出那些显得最富裕,最虔诚或最天共的幼稚者,他们似乎希望能从其身上得到丰厚的布施。一名虔诚而又易受欺骗的信徒落入这些时侯警惕的多谋善辩者之手时,那么他就欣赏他必须凝视的故事画、被置于其头上的舍利、品尝倒于许多金银钵之外的圣水等奇迹,而且没完没了。在每次作出这样的炫耀时,他当然必须向那些主持这些活动的教友们献上几枚钱,这丝毫不影响最后的小费。

并不是我肥胖的外表、更可能是我那非常笨拙的外貌吸引了这些手段巧妙的纠缠者。他们之中的不少人都争夺我,把我领到建筑物的小角落中,向我出示大堆古怪的东西并以荒谬可笑的故事使我昏头昏脑。我几乎认为自己返回了西方的罗 马,并听到了那些饶舌执事们的喋喋不休的唠叨。

使我感惊奇的是,我再一次被当作了一名拉达克女子,

我在一个小殿堂的周围转,那里的人正在饮圣水。我认为已经完全吸够了,便设法离开.这时我听到身后发出了一种慈悲的声音。

“啊!”某人说,“给这名可怜的妇女一点圣水吧,她来自拉达克……从那么远来!……她的信仰该多么强烈啊……”

此时此刻,不再是追求利益的心情激励着那些喇嘛们。我于自己周围发现了一些微笑的面宠,有一个人抓住了我的手臂并把我护到他希望去的地方,而其他人则推开那些信徒们,以在混乱中给我留一块地方。我可以更好地欣赏如意宝和珍贵的装饰。一个装饰以黄金和绿松石镶物的银盆被吊在手上,我以最为正统的方式走上前以接受几滴已施过法术的圣水①。

“喝圣水和冲洗头!”我心里想着,“这是我作为拉达克女子而举行的灌顶!”P302

我想到选择年初在拉萨居住是非常幸运的。如果在另外一个时期前来,那么我就很难参加如此之多的奇特节日和颇有意义的仪轨了。我混在穿着节日盛装的队伍中,看到了身穿豪华蒙古旧式服装的骑马散步的贵族们;旧王爷军队中的步兵和身穿锁子 甲、执长矛和盾牌的骑兵们,从而使人联想到了古代的吐蕃。那里举行了短时间的赛马,既混乱剧烈,又欢乐而有趣,当然远不如草原牧民们的那种赛马富有特色。节日期间每天都会表演一个新的节目,既有宗教的又有世俗的场面。

我也多次凝视被公认是整个地区最有学问的那个人。他占据了宗喀巴的尊位,每年于元月期间露天演法讲经,置身-于紧傍大昭寺专门为此目的而竖起的一顶华盏之下,其听众并不算太多,正如他在寺院外面说法的事实促使人们所相信的那样。唯有宗教人士才有权蹲在寺院周围的铕石路上。那些参加说法的人都被以其教祖的名字称呼,他们是为替别人订下的道场而到达这里的。他们之中那些与左右交头接耳或不遵守完全寂静之教规的人将会遭到不幸,由于其虔诚信仰而促使他接近大师以倾听说法的世俗人也很不幸,负责维持僧众秩序的扎巴们很快就以他们武装的粗大绳索严厉地抽打他们。

西藏官方的大哲学家是一名瘦小的老翁,有一副高贵和倨傲的修道者那种薄而尖的面容。他在一名扎巴在他头顶上部支起的黄锦华盖下,以飞快的小步前进,带有那种受抑制的不耐烦者的表情,人群和公共仪轨都会使他表现出不快。

他坐在莲台上,绝没有大家在西方所理解的说法人那种哀婉动人的语调和激情。他的态度完全如同教师,既无动作,声音也不宏亮,只以一种冷漠的语调说法,如同佛教的所有宗教演沈家那样,也正如他演说的教法所需要的那样。这位西藏大博学者所说的教法提出的这种动人的反命题,及其身体连同无知的人群和那些维持秩序的面目狰狞的扎巴们,足足可以吓坏一个外来人。

至于赛墀活佛寸,他也诞生和衰老于这种环境中,但自己可能从未发现这一点。P303

我蔽身的那间破房子成了一种客栈中心,在那里可以看到人类最奇特的“样本”。唯有十几名顾客(平民阶层的“贵族”)睡在一个屋檐下,尽管天寒地冻他们仍在院子露天而宿。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可以随心所欲地做事、讲话,任想象自由地翱翔。我觉得自己仿佛生活在一部传奇小说中,其情节是以社会最底层为背景的,但这又是一种多么稀奇和具有异国情调的社会底层啊!他们丝毫没有西方社会最底层人的那种凄惨表象。这里所有的人衣衫褴褛,浑身积满了污垢,他们的食物也很粗糙,始终都不稳定,也不太丰富。但他们每个人都享有一片明朗的蓝天和使人增益精力的灿烂阳光,一种欢乐的潮流在这些被剥夺了土地继承权的可怜人的灵魂中翻腾。所有的人都不从事任何手艺,而且也不想这样做,他们都以飞鸟的方式生活,以他们每天在城市中或沿大道而能觅得的一切为生。

除了由缺乏任何舒适的起居设备而造成的不方便之外,我在自己那千奇百怪的邻居中没有任何担忧。他们从来不怀疑我的身份,尊重并友好地对待我,这是由于我是一名有学间喇嘛之母亲和能租得起一单问房。P306

历史往往会熏复,人类的创造力也不是无限的。在人们尚未弄清楚的时候,在数世纪问和相距很远的地区,民族的习惯、信仰和礼仪往往在另一个时间、另…地区再观,在拉萨也有类似的情况。P313

被遣开推到一边去的人群又等待了几个小时,既受人拥挤又拥挤别人。刚刚前进几米又要在负责维持道路畅通的僧侣的皮鞭和世俗人的木棒的打击下,几乎后退同样多的距离.

现在“执大木梁者”开始行动了,这就是向人们宣布达赖喇嘛快到了。所有人都立即脱帽,就如同太阳突然间喷射出了光芒一般。教祖尚未出现,大家又慢慢地戴上帽子,当再次发现警报时又重新免冠。P319

他现在应与一名喇嘛赌一场骰子。该喇嘛象征着善行、宗教、守护神,即大家可以想象出的一切仁慈善良和有利于正直西藏人之幸福的内容。如果“老工甲布”输了,那么喇嘛将允许驱逐他;如果他赢了,这一以所有形式出现的、邪恶的代表人物仍将被当场驱逐。因为,如果喇嘛输了,那明显是骰子被作弊,或者是骰子在经过多次投掷之后,转得又对他不利。这样一来,那些作为仪轨祭司的喇嘛就如同历史上的“大祭司亚伦”(亚伦是《圣经》中摩西的长兄,也就是犹太人的第一位大祭司。——译者)一样,以诅咒让这一“羊头”来承担整个民族的所有罪行、错误,不净、身体和精神疾病等,最终他们还是把他驱逐到桑耶寺的沙滩中了。

有人声称,在这些诅咒的作用下,那人“人—一羊”(作为“替罪羊”的人)就变得如同喝醉酒一般,他处于半疯狂状态、意识不清地逃亡。即使他在开始要完成的角色时的诅咒不是这样,即使他已听到了大声喊叫及对他的诅咒,但也可以使他略觉成功。我很久以来就熟悉该地区,所以我认为那些增加其勇气的酒应成为激励他的一种更为直接的原因。

他现在大步流星地出发了,几乎是在奔跑。在他的前后,便是携带其许多行李的脚夫,混乱地、急匆匆地前进。当人群赶-L-他们时,更加混乱。喊声和呼叫声从四面八方升起,就如同大家以巨大的喧闹声恫吓魔鬼,并将它们驱出屋外的日子一样。这一节日具有狂欢节的特征,比隆重的净礼庆祝还要欢乐得多。

那些逃跑的人群消失在一片金色的尘土中了。在广阔而蔚蓝的天空中,太阳一直在微笑着,似乎在暗暗讥笑人类的愚蠢行为。人们又开始高谈阔论,坐在地上,或是缓缓地散步。有些商人提供了他们的糖果,干果和油炸面食等。这场好戏的第一幕到此结束了。P321

次日,我与一大群好奇者都置身于布达拉山的一个石嘴上,以观看被称为“小昭会”的出行仪式队伍的经过,在我的长途旅行中,从未欣赏过比这里更美的场面了。这次出行仪式包括数干名身穿豪华僧装或会使人联想到汉地、蒙古与古代吐蕃式样的奇装异服的配角人物。这些人打着数百面旗帜和经幡,成百的红色或黄色锦缎华盖,上面绣着象征性图案和题记。一些僧官们在华盏下面行走,由舞动着扇 子的阿谀奉承者和仆人护送,出行队伍形成的这一绚丽多彩的长蛇阵,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停下来。那些青年人于此时便跳起舞来,背锣的人便作出了一些规定动作,乐师们则根据他们的步伐节奏而有节拍的敲击这些乐 器。达赖喇嘛的大象也排成了队,由矫揉造作地作出于般姿态的一些汉地风格的纸制珍禽奇兽围绕。最后出现的是均由披挂甲胄的武士前后簇拥的土著神,以及他们寺庙中的仆从。

出行队伍根据各种不同的歌曲(庄严和隆重的)节奏缓缓前进。这时,巨大的西藏号角以其深沉的轰鸣和一种迷人的柔和声长鸣。最后就轮到蒙古乐队。

在这种仙境中,巍然屹立的宠然大物布达拉宫形成了这种美境的一部分,该山的那些山坡都被前来参观的喇嘛人群覆盖,包括带有犀利山峰的雀日山。

我从自己坐着的地方居高临下地观看小昭法会、穿着节日服装的西藏人那五颜六色的队伍,再向远方便可以看到在平地中延伸的拉萨城。其寺院的金顶放出了转瞬即逝的光芒,如同是辉映那高耸人云的喇嘛王宫之顶端光彩夺目的脊顶之光。

中亚那神妙绝伦的太阳照耀着其风景,从而更加强了其颜色,使地乎线上的浅白色d1峰也闪闪发光,一切都显得很激动,充满了光芒,似乎正准备变成火光……这是一种使人永远不会忘记的场面。仅仅这一点就对我为欣赏它而忍受的疲劳作出了充分报答。P326


如同到达时一样,我平安无恙地离开了拉萨,任何人都未曾怀疑一名外国女子曾在那里公开的生活了两个月。

我的旅行远没有结束。我又重新返回了布拉马普特拉河畔,又开始了一系列新的远足。在我参观过的那些最有意义的地方,包括桑耶寺,它具有无数传说,是西藏官方最大权威人士的住所之一。我在那里看到了据说是由死者新近发出的“生命息”为生的魔鬼的房间,那封闭的大门令人毛骨悚然。

我经过了雅砻地区及其无数的朝圣地和其它许多地方。这次旅行的补充游记,将会很容易地为一本完整的书提供内容。

最后,我在一个晚上到达了江孜。

江孜,是西藏的第誓大城市,位于从印度赴拉萨的大道上。英国人已在那里建立了一个前哨阵地。

当我亲自前往有游廊的平房以要求留宿吋,第一个看见我的是位欧洲人。听到一名“藏族女人”用英语与他对话时,惊得目瞪口呆。

这幢住宅中的所有房间都已被占满,我于是便前往堡寨q,去了。人们以这。略键有点浮夸的名字指一处带有防御工事的小院子,协助政务代办的商务代理人就住在那里。政芻代办一般都居住在边界另一边的锡金,那里还有几名军官,包括一名医生和印度士兵的一个小兵营。那里还有一个邮政局和电报局,一名土著医生和其它服务设施。

我的到达受到了同样惊讶的欢迎。

当我介绍说,我从中原步行前来,共在西藏旅行八个月,穿过厂一些未曾有人探险过的地区,并在拉萨度过了二个月的时间。开始时,人们找不到一句话回答我。这是十足的“任何人都不相信其眼睛!”

我非常高兴地在这一居住地遇到了一名少女(商务代表的、那非常动人的女儿)。我对她就如同居住在江孜的那些贵族们一样,保留了殷勤好客的,最美好的回忆,这是我在他们之中居住期间所受到的最为热情的欢迎,

我尚要完成从江孜到印度——西藏边境的长途旅行,需要穿过高大的山口和被寒冷大风席卷的干旱高原,但冒险旅行已经结束了。

在入睡之前,我独自一人在自己的房问自言自语地喊道;

“神胜利了!”P328”




吴砺

2019.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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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砺,桐城人,生于1963年,1979年就读中国科技大学物理系。大学毕业后在中国科学院从事科研工作,1997年曾在美国加州理工学院任访问学者,其后在硅谷工作。回国后一直在公司从事研发工作,已申请了五百多项国内外专利,并于2004年由海峡文艺出版社出版过第一本散文集《西海岸之》。2011年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散文集《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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