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荡幽谷》(一)
(一)
翻阅《笛荡幽谷: 1903-1910年一位苏黎世工程师亲历的滇越铁路》/(瑞士)希尔维亚,安吉斯·麦斯特尔,(瑞土)鲍尔,胡格编著;王锦译.——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18.12(行走中国丛书)
看完这本书,发现这本书的中文译名大有问题。我不懂瑞典的语言,不知道原著书名。但是,我看一个中国人写的介绍文章说原书名是《飘荡在峡谷间的笛声》,我想这个译名仍不准确,我猜想应当译为《飘荡在峡谷间的火车汽笛声》。
“笛荡幽谷”,中文太富有诗意了……看完这本书,就知道是几万个苦魂和鬼魂,曾游荡在云南这条山谷之中啊——从1899年开建这条二百五十四公里的铁路,按书中说法,死了四万多中国劳工和外国工程人员啊……这曾是多么可悲的一条路啊……
我记得十多年前,看一部回忆福建上世纪五十年代在闽江边修建的铁路纪录片,当年的工程兵部队还牺牲了不少战士……只是当年的老兵回来找自己的同伴墓地,再也找不到了……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川藏公路修建时候,我看到一个纪录片说工程兵伤亡惨重,也是多少米就要牺牲一个士兵的性命……我再上网查一下,凤凰网转发一篇文章说2400公里川藏公路,修一公里损失两名士兵……百度词条说,川藏公路 二郎山段,每公里损失七名士兵性命……
我再看了一下百度词条,说滇越铁路的云南段465公里,死亡超过八万人……这当年大概是人命不值钱,没有人真正去统计具体的伤亡人数。
一般来说,中国人爱夸大,老外的数据可能比较靠谱一点……百度上说,滇越铁路的云南段伤亡这么惨重,是洋鬼子是折磨和虐待的结果。从这这本书上看,这是信口开河。绝大多数劳工是北方和南方自由招来的,多数是水土不服,生病大批死亡的,修建时劳工常常集体大逃亡,经常招不到劳工,因为死得太惨……
这样一公里会至少损失一百人。这真的太惨痛了。不过,相对中国的内战,这个数字又变成了小数据了;相对一次中国过去大规模饥荒损失的人口,这又只是小小的悲剧了……
我前不久看到一个青藏铁路纪录片,片中青藏铁路总工程师说,他最自豪的是:新建的青藏铁路十年建设工程中,没有因为高原反应损失一人……这的确是一个奇迹:现在人类工程技术和医疗水平进步,真的是人类的福祉啊……
今天的《参考消息》一篇文章的标题是《一个没有工作的世界》,这篇文章介绍经济学家丹尼尔·萨斯坎德的新书《没有工作的世界:技术、自动化和我们应对措施》,该书认为我们将很快进入一个大多数人类工作被机器取代的时代……
萨斯坎德的核心论点是,我们正在步入人类工作将会过时的时代。未来的教育体系是要教大家的不是如何迈入工作的世界,而是如何使休闲具有生产力……对绝大多数人,仅仅给钱是行不通的——你还必须给他们意义……
看到这样文章,与滇越铁路,还有中国不少道路,以工人和工程师的性命换取铁路时代,仅仅相距一百年多一点时间啊……人类创造的机器,竟然将会改变人类从地球创造了动物以来,为吃住而奋斗的自然史……
(二)
不知为什么,我在看这本书第一章“麦斯特尔家族的百年梦想”开头的文字时,我突然莫名其妙地落下了泪水。爷孙之间从未见过面,突然由两箱的信件和照片,日记等旧资料,在时空中相遇了……
人类的生命如此之短暂,纸张竟活生生的将逝去的人与在世的人,不可思议地连在一起了……这是人类文明奇迹活生生的展现啊……作为一个旁观者,或许那种人世间隔世的恍惚,让我感动的落下了泪水……
看书中主角奥托·麦斯特尔写给父母的信,他的从越南进入中国一段行程,写得十分生动。一百多年前的人类生活,就这样隔着时空,通过人类的文字生活展现出来了……
我们到一定年龄,或许通过书籍阅读,静静观看我们人类社会,我们往往会惊呀不已……
这些信中,充满着刚刚从学校毕业走向社会青年人的血气方刚的自信和和乐观精神……完全看不到对极端艰苦工作环境太多的抱怨……让我吃惊和没想到,当年生活已相当优渥的瑞典青年人和欧洲青年人,为一份工作,竟同中国劳工一样地能吃苦……
这些信件文字鲜活性,同样让我吃惊……这是本色的文字,如刚刚从森林锯伐的木材,散发着浓郁的本色的清香……
既然中国现在想将这一段滇越铁路申报世界文化遗产,我个人觉得,可以成立一个部门,向当年参加过这段铁路建设的欧洲人的后代,通过在欧洲报纸电台打广告,广泛地征求他们先辈们当年还残留下来的信件资料,还有所有人员的人生经历——这可使这一段历史,再鲜活的呈现在我们面前……这是人类文明的交融最生动的一个例子……
你很难想象这样工地,死亡这么惨重,竟然还不停工……千万不要仅仅认为西方世界是这样的残暴,这些西方工程人员也同样的死亡……当年巴拿马运河开凿,不也是大量劳工和技术人员病亡吗……
那时候,人类好象很看轻自己和别人的生命……为讨一口饭吃……我们现在回看人类几乎所有的历史,都会觉得难以置信……
我在写这篇读后感时,iPad 同时在播放哔哩哔哩中的安德拉斯·席夫指挥并弹奏的贝多芬钢琴协奏曲全集……人类的音乐产出,不也是毫无道理的横空出世吗……
这本书总共不过11.3万字,主人翁的文字不过八万字,写得生机勃勃……书中主人翁一张中老年时的黑白照片,颇得我的好感……
前几个人介绍文章,使这本书起始显得有些乱;主角信不多,却生动的再现当年修建滇越铁路时候的生活图像……
中国那帮找不出主题的无事可做的现代电影导演,为什么不把滇越铁路为主题,拍出一部悲壮的历史故事片?
(三)
我接着翻看了2019年12月28日出版第35期/总第475期《看天下》杂志,我看到了白岩松先生的“未来变化更快,我为什么从不焦虑?”一文,我摘录一段与大家分享:
“100年前的预见
第一个是文化的角度,我想说,要创新就需要有一点闲人,有一点闲钱,有一点闲时间。
我去巴黎,有一个中国高管,他说我一直研究法国人一个月的休假,法国人说没有这一个月的休假,他们不可能成为世界上最有创造力的国家。为什么?因为这一个月纪律性的休假让他们停下脚步,仰望星空,和自己聊天,琢磨很多以前不会琢磨的事情。
手机占有了中国人的所有无聊时间。我一直记着一句外国人说的话:“手机拿走了所有人的无聊,也顺便把与无聊有关的伟大创造一并拿走了。”所以我没有微博和微信,我有相当多的时间研究事和发呆,包括看书。
为什么中国此时获诺贝尔奖就像抽大奖?现在我们才两个,一个是莫言,一个是我们的老太太屠呦呦,但是日本每年都有。
理由很简单。100年前,陈寅恪在美国留学,和他的同学聊天,发出了100年后让你感慨的预见。他说,中国太重视学习有用的东西了,我们都是为了每个结果去学,于是我们会迅速地上升,但是,一旦你学的东西被淘汰了,你马上变成了无用的人。老爷子说,将来中国1人一定会复兴,我们会出很多商业大家,但是我们想要I在创造方面、学术方面以及价值观方面有重大贡献是非常难的,因为我们不做眼前看着无用的事情。”
没想到陈寅恪先生(
陈寅恪_百度百科),一百年前竟然曾发出与两周前我同样的感叹……我不由再次想起了我八十年代后期,在上海中科院上光所时候,我们的老大哥辈的李彬学先生一次对我说过的话。他无意中发现我们单位图书馆不多非科学类的藏书的借书卡上几乎全部都有我的名字,他特地为这事找到我,郑重其事和严肃地对我说:“吴砺,你不对噢,你看这些书,你将来会很孤单的,你会找不到人和你说话啊……”
我得说,老太太屠呦呦获诺贝尔奖过程,就是靠像抽大奖方式获得的……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大规模地发动全国医药人员会战,屠呦呦女士正好翻到了古书医学中介绍通过榨拧青蒿水汁以获得治疗疟疾药汁方法,她才意识到需要冷处理获得青蒿素方法——这个诺贝尔医学奖,其实是奖给中国古代医学工作者的……不过,正好落在现代老太太屠呦呦口袋中……
(四)
今天晚上公司年度聚歺前,碰到了二十年前的学生Vincent。我们有几个月没有见到面,Vincent说:“吴老师一直在云端。”
这句话真的让我很感动。Vincent在99年从西北大学毕业,曾经在大学期间获得全国大学数学建模竞赛一等奖,当年我看到他投到我当时公司的简历,曾给我印象深刻。我们一直先后在两个公司,一直都同时在同一个公司一起工作。如今Vincent已是我们这个通讯行业的国际大公司的高层主管,我是到过几年就要退休的年龄了。一晃已经二十年过去了……
我内心深处充满了对共事这么多年的福州同事和老朋友们的感激和感恩之情,全靠大家的照顾,混了一口相当好的饭吃……
不是什么假谦虚,你知道生活在“云端”的人,或许是也有那么一点能力,但是二十年都可以浮在“云端”,竟一直没有摔到地面上(云端摔下来后是什么形象,地球人都知道),这就是人间的一个奇迹……
多好的一群朋友们,你才有可能这么长时间——二十年都能一直浮在云端啊……对我来说,这是我的人间的伊甸园啊……
并不是说这个环境完美,只是对我个人来说,是最合适我个性的地方——你说,全国的在职科技工作者,你还能找到第二位,像我一样这样还有这么多多余的精力看这么多闲书的人吗——真正像白岩松所说的法国人那样,可以“仰望星空,和自己聊天,琢磨很多以前不会琢磨的事情” ……
吴砺
2020.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