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的理家岁月

乡愁 · 发表于 2020-5-18 09:58:53

贾琏的理家岁月

家事无功，做死长工。一户人家，开开门来大小事务就接踵而至，有皇亲国戚的大户更是事如牛毛，小厮丫头们只能做力所能及的，他们解决不了的，得有上阵的主子，比如《红楼梦》中的贾琏。
林黛玉父亲病重，贾琏送她回家，又要带她回贾府；元妃省亲，要建“别院”，安排贾赦承办，谁知“贾赦只在家高卧，有芥豆之事……便传呼贾琏、赖大等领命”，父命难违；清明之日，贾琏备下年例祭祀，带贾环、贾琮、贾兰三人去往铁槛寺祭柩烧纸。
放眼望去不少跑腿出面子的事都是贾琏干的，辛苦归辛苦，奖励也是有的。贾赦指派他到平安州办事，贾琏回来后汇报，“贾赦十分欢喜，说他中用，赏了他一百两银子，又将房中一个十七岁的丫鬟名唤秋桐者，赏他为妾。”额外收入和意外之喜。
整部作品中贾琏的单独戏份不多，搭的凤姐“顺风车”，他们是给贾政持家理事的夫妻搭档。秤离不开砣，公离不开婆。凤姐对他很“关心”，贾敬寿辰，贾琏比凤姐先到宁府，凤姐在楼上吃酒听戏当中，不忘起身望楼下一看，说：“爷们都往那里去了？”婆子回“吃酒去了”，凤姐不放心地说：“在这里不便宜，背地里又不知干什么去了！”
凤姐了解贾琏。巧姐出痘，贾琏与凤姐隔房，他与多姑娘一拍即合；凤姐生日，他利诱鲍二老婆来家，被凤姐撞到；后来明目张胆地在贾府街后不远买一所房子，偷娶尤二姐。
感情上，他与凤姐玩“猫鼠游戏”；经济上，他们“各怀鬼胎”。在铁槛寺凤姐轻轻巧巧地赚了三千银子——第一桶金，打着贾琏旗号，贾琏不知。贾琏不知的还有凤姐放高利贷，旺儿家的送利息来，因贾琏在家，先看到她的平儿急忙把她支走。没有不透风的墙，贾琏知道凤姐有小金库后，凤姐当他的面催贷做样子。老太太八十大寿后，资金短缺的他找鸳鸯“暂且把老太太查不着的金银家伙偷着运出一箱子来，暂押千数两银子支腾过去”，鸳鸯没有完全答应，贾琏求凤姐出面跟鸳鸯说一下，需要凤姐动用人脉资源。凤姐怕他失信，平儿叫他出“一二百银子”的保证金，贾琏气愤地说：“你们太也狠了。”他道出凤姐“不差钱”，凤姐呛了他，贾琏语缓。凤姐话风一转：“后日是尤二姐的周年。”贾琏像泄了气的皮球，说：“难为你想的周全，我竟忘了。既是后日才用，若明日得了这个，你随便使多少就是了。”
本局贾琏负，不是第一次“滑铁卢”。私房钱贾琏也有，他与尤二姐另筑爱巢后，“贾琏又将自己积年所有的梯己，一并搬了与二姐收着。”这是捏紧了就造反的节奏。凤姐忽悠二姐进大观园时，二姐说：“这几件箱笼拿进去罢。我也没有什么东西，那也不过是二爷的。”凤姐听了，便命周瑞家的记清。二姐死后，贾琏找凤姐要银子办丧事，凤姐只给了二三十两银子，“恨的贾琏没话可说，只得开了尤氏箱柜，去拿自己的梯己。及开了箱柜，一滴无存。”狡猾的狐狸，没逃过猎人的手掌心。
贾琏不是斤斤计较的人，让着凤姐的地方多。贾芸求了贾琏谋事做，贾芹的母亲求了凤姐，有个给家庙里沙弥道士送伙食费的事，贾琏说他许了贾芸，凤姐硬夺给贾芹，答应让贾芸种树，贾琏让步。
后来贾芹在水月庵事被人贴帖揭发，贾政看后“气得头昏目晕”，找来贾琏，吩咐赖大假借“里头传”领回女尼女道。正等候，贾政接到通知要上夜班、日班，就交给贾琏处理，“贾琏心里抱怨凤姐出的主意，欲要埋怨，因他病着，只得隐忍，”最后与赖大商议，唯一的法子——赖，打死也不说真话。这事贾琏替凤姐扛了，凤姐不知道。
贾琏关顾的不只凤姐个人，还有她娘家事。他大舅子王仁贪财成性，借王子腾的死收钱私吞，王子胜很不高兴，王仁就给他提前做生日哄哄他。他们在家定戏喝酒过生日，贾琏却要在外跑路求人：王子腾死了，御史参他在任时有“亏空”，“本员已故，应着落其弟子胜、侄王仁赔补。”人已死，账不烂——那时的吏制。“爷儿两个急了，找了我给他们托人情。”贾琏应了，“想着找找总理内廷都检点老裘替办办，或者前任后任挪移挪移。”因去晚了没碰到人，贾琏回来发牢骚，说清原委后，凤姐低声下气地求他：“你有这么说的，你替他们家在心的办办，那就是你的情分了。再者也不光为我，就是太太听见也喜欢。”贾琏说：“是了，知道了。‘大萝卜还用屎浇（借用‘教’意）’。”贾琏恼火顿消心平气定，灵活机变。后来轴了一把，抄家后他没怨凤姐，凤姐不堪打击，病得奄奄一息，平儿叫他请个大夫给凤姐“调治调治”，他说：“我的性命还不保，我还管他么！”已是过河的泥菩萨。
夏金桂服毒身亡，她娘家来人准备在薛姨妈家胡搅蛮缠，薛姨妈慌了手脚，请贾琏出面维护，贾琏说：“据我看起来，必要经官才了得下来。”惜春寻死觅活地要出家，王夫人不同意，贾琏劝道：“四妹妹到底是东府里的，又没有父母，他亲哥哥又在外头，……若是牛着他，将来倘或认真寻了死，比出家更不好了。”处事看事有格局。
动手建“省亲别墅”，贾蔷争取到了“采买女孩子”的事，贾琏对他的能力持疑，他笑道：“只好学习着办罢了。”安排好随行人员后，他悄问贾琏：“要什么东西？顺便织来孝敬。”贾琏叫他少来这套，把事办好。拒绝“贿赂”，做事不停滞于形式，要有实质性结果。
鲍二家的事，凤姐逼平儿打她，平儿动了手，贾琏踢骂平儿；尤二姐死后，贾琏“搂尸大哭不止”；将尤二姐的一条裙子递与平儿，说：“这是他家常穿的，你好生替我收着，作个念心儿。”找王夫人讨了梨香院正房停灵，“贾琏嫌后门出灵不像，便对着梨香院的正墙上通街现开了一个大门。”赊五百银子的棺材。有勇气有担当。
不如意事常八九，他真诚善良，遇到挫折得人恩惠，存感恩之心。对贾雨村帮贾赦讹扇子不齿；贾府人送贾母殡后，贾母房里失盗，知道是包勇打走贼人，贾琏向包勇道谢；巧姐被贾环他们打着娶亲的幌子，实是“卖”，幸刘姥姥一家搭救，贾琏“感激得很”，赏了送信的人好几两银子；巧姐回来，他给王夫人跪下磕了个头，回道：“姐儿回来了，全亏太太。”
贾琏对家里小事有点“大胡刷（说到做不到）”。凤姐心腹旺儿儿子说亲，彩霞父母不同意，贾琏说：“这是什么大事，比彩霞好的多着呢。”旺儿家的用话刺激贾琏和凤姐，贾琏说他将出面，强调“这事也不可太霸道了。”后来他听说“旺儿儿子不成人”想食言；性急的凤姐暗地里已找了彩霞母亲，她母亲只有“心不由意的满口应了出去”。知道情况后，贾琏说：“既你说了，又何必退，明儿说给他老子好生管他就是了。”他的奶妈赵嬷嬷求他给两个儿子找工作，跟凤姐抱怨：“我们这爷，只是嘴里说的好，到了跟前就忘了我们。”正好贾蔷来谈采买之事，凤姐当场就把赵家兄弟的事解决了。他们俩亦进亦退，亦刚亦柔，且行且珍惜。
有浓厚人间烟火味的贾琏少了点魄力和办事力度，或许与他的大管家身份和工作内容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