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李泽厚
 我现在订了三本杂志《人物周刊》《看天下》《三联生活周刊》,这三本杂志我基本上都是简单翻一下,每期都选择几篇自己感兴趣的文章扫一下。还有孩子订的几种科普杂志,我基本都没有细看。
最近一期《人物周刊》有李泽厚的专访。题目为“九十李泽厚 情与理”。
这是极少接受外界采访的李泽厚,自认为这是向这个世界向读者告别的一次谈话。
李泽厚是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期国内知识界的热门人物,尤其是以“美的历程”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风摩全国。九十年代初期移居美国。
这杂志说,李泽厚八十岁时,亦当过一次《人物周刊》的封面人物,有过一次专访。
一位学者有这么长时间的被关注,在中国有那么几位,李泽厚就是其中之一。或许这得益于他研究的内容“美学”是中性的,如同金庸的武打小说一样,对社会而言,属于“天边上的云”,无害,可有可无,锦上添花,还好看……
我看了一下这次李泽厚采访文章,觉得李先生头脑仍然十分清晰,这真的十分难得。对我这样人文知识学问只是皮毛的读者,李泽厚有些话,还是让我觉得有些独到见解,对我有所启迪。
“佛知空而执空,道知空而戏空,儒知空却执有,一无所靠而奋力自强。深知人生的荒凉、虚幻、谬误却珍惜此生,投入世界,让情感本体使虚无消失,所以虽心空万物却执着顽强,洒脱空灵却进退有度。修身齐家,正心诚意,努力取得超越时间的心灵境界——这是否就是‘孔颜乐处?’”p21
这杂志上一张照片呈现“90年代以来部分著作初版”,我数了一下,有三十八本之多……
从1990年-2020年,三十年写了三十八本书,从六十岁开始写到九十岁——这才是我学习的榜样啊!这个年龄段,还有这样的写作能力,真的让人感叹!
活到九十岁,仍然保持这样的工作能力,这全部是上帝保佑和赐予的啊。这是非人力所能控制的啊。
如果上帝也是给我同李泽厚一样的这个待遇,我想我绝对要争取多写胡思乱想的专利式散文……这样,活到九十岁时,就可以写不少篇专利设计方案……
只是到目前为止,我在中国专利局网站上己经公开发表申请专利有“吴砺”和写错了名字“吴励”的离七百个专利数目,还差二三篇;若加上十多篇美国专利网上申请己经公开有“吴砺”名字专利,己经公开的专利略超过七百件专利申请数…… 估计还有二三十篇专利在中国专利局还没公开发表……这速度真是太慢了,还是写不需负责任的、不需审批、自吹自擂的、天马行空、吴秀才式的专利设计散文速度快,数量增加效果显著……
老老实实将正规专利申请和非正规散文式专利方案总数,超过爱迪生一千一百个专利,这是吴秀才可操作可努力目标……
这里,我对杂志上的内容亦做一点摘要:
“他跟杨斌说过这祥一句话:我有的书读—遍等于没读。有的批评者,可能—遍也没读过,尤其堤近年所作。从1950 年代到现在,他有过太多的批评者,依次登场。但李泽厚却愿意将这几十年简化为两件事:看棚写文章。”P15
博尔德已经有七十多人因新冠肺炎去世,对于只有几万人的小镇来说。比例太高。2月的时候,李泽厚在家做平衡运动,摔伤了腰椎。很快,疫情蔓延了整个美国。他年事已高,担心去医院治疗时感染病毒,“我这个年龄,要是感染了,肯定没命了。”
他一直待在家中,看着窗外,从冬天到春天,再从春天到夏天。这样的感觉并不好。P16
他并不忌讳谈及生死,他觉得他和许多人一样,在2020 年的上半年,都在践行着他的哲学理念——人首先要活着。P16
在李泽厚看来,心性学说只是一部分儒者的追求,不能代表中国整体的智慧。他的思想不是建立在少数知识分子的精神诉求上,他愿意面对更广阔的生活。刘悦笛认为李泽厚能代表 20世纪后半叶中国思想的一个倾向。“儒学传统、西方哲学、马克思主义,在他这里都有体现。”这是中国哲学界的一个说法——打通中西马。P17
在李泽厚浩如烟海的话语中,邓德隆特别看重“中国的山水画有如西方的十字架”这句话。他认为这句话消化吸纳了基督教两个世界的传统,以永恒的宇宙(中国人的“天”, 自然山水为其代表符号)代替永恒的上帝,从而将一个世界观的中国文化注入了在西方只有另一个超验世界才有的神圣性。P20
刘悦笛觉得自己在许多方面与李泽厚一致。李泽厚奉行知识人古老的准则——知行合一。“他最赞同的是梁漱溟,梁漱溟是知行合一的。”
在刘悦笛看来,如果一个儒者只是在书斋中做思想分析,与王阳明那种行走天下的人,和朱熹那种到处普及他思想的人,是不一样的。“我觉得李泽厚了不起的地方,就在于他和现实的契合。”P21
李泽厚八十岁的时候,上过本刊封面,他看到杂志,题了几句话:“惜彼春华。仓惶避豺虎;抚今秋暮,白眼看鸡虫。题封面照,自寿,并谢朋友们。”
在他九十高寿这一年,在充满历史感的2020 年,他说这是他最后一次接受采访了,他要给读者作一个道别。访谈用时数日,开始和结束的时候,他都说“谢谢”。他的情理世界里。理性贯穿其中,最终落在一个“情”字上。p23
“西体中用”是我80年代就提出的,是针对“中体西用”和“全盘西化”。我讲的“西体”,讲的就是“吃饭哲学”。吃饭你靠什么,日常生活你靠什么?邓小平讲科技是第一生产力。我讲的西体就是要现代化,各种东西各种机器,并不是“用”,而是“体”。这些科技不是我斫,泼明的,是从西方引进的。科技生产力就是“体”。日常生活就是“体”。只有这样才能活着,才能走/句现代化。当然传统的农业社会,人也能活,但现在大家还愿意活在那个夏无空调、冬无暖气、人无手机、厨无电 器的时代码?也许少数人愿意,那就由他们自己吧
我从来都不信神。命运堤自己决定的,不是神决定的。只能自己反思自己。靠神是靠不住的。人们说上帝已经死在奧斯维辛,上帝如果全知全能,怎么能允许希特勒杀那么多人,那么残酷呢。所以我以为到底是一个世界还是两个世界,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哲学问题p25
我多次讲过,哲学只是“制造概念,提出视角以省察一切”,属于不同于知识(有客观确定性)和信仰(有主观确定性)的意见(这是康德的说法,我赞成的),而非知识、认识、科学。但并无妨深刻尖锐,常常几句话就可以讲清楚问题,不必那么繁琐。说来说去弄得人不知到底说了什么,这是后现代主义的文风。p26
O您二十多岁的时候,参加跟上一辈人的美学论争,那时候完全没什么顾忌么?
O我没任何顾忌。我在北大做学生的时候,老实讲,主要靠自学,我读了一些书以后,我对自己有多少分量,心里头有个掂估。我从来不迷信导师。后来冯友兰、胡绳,都想我做他们的研究生,我不干。我觉得至少在人文领域根本不需要什么导师。有导师反而受束缚。你已成人了,自己可以去选择,自己去思考。我总是自己到书本里找答案。其实也可以间老师。学问学问,应该问,但是我这方面很欠缺,所以吃亏不少。我这个人不大愿意跟人交往,这是我最大的缺点。p27
O许多学者都说您在学术上的原创力是极其难得的,您自己有没有想过,是什么原因让您有这么强的原创力?
O我的确没想过。我读书读得比较广泛。我在北大读书的时候,早上看柏拉图,下午看别林斯基,早上看的是哲学,下午看的是文学。学哲学可能看得比较高,要总揽全局,但考虑的问题很多都太空。如果书读得太少,就只知道玩弄一些概念。搞历史的呢,是狭而深,就盯着那个领域,别的学问都不感兴趣,也认为那些没价值,必须有足够多的史料,才是真学问,所以也很难干出非常重要的原创。学文学的看得比较杂博。比较广,但都比较肤浅。我很多年前就跟学生讲过,你要高、要深、要博,你才会有原创力。自然科学家不一定如此,人文领域似有此前提。
原创力从哪里来呢,想象力当然重要,但我以为最重要的是判断力。康德讲判断力很多是没法教的。自然科学家的原创力也是来自独特的选择和判断,艺术家的理性判断力不一定要高,但是感性的原创领悟要很强。p30
我一直认为,全球化是不可避免的历史总趋势,因为全球化首先是经济一体化,但是疫情有可能让全球化推迟二三十年。但对人类历史来说,这二三十年算什么呢,人类几百万年了,有文明的历史已经四五千年了,这二三十年对于人类历史来说,算不了什么。在疫情以前,已经出现了英国的脱欧,还有川普讲美国优先,都是国家主义、民族主义,保护国家利益最重要,实际上就是推迟全球化。p32
历史经常在前进倒退,有时候倒退几百年都有。汉朝人口已经达到六千万了,战争让人口大大削减。历史上的战争和瘟疫。死的人太多了,“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曹操诗)。现在比起历史上那些倒退,要轻得多了。p32
O您所在的博尔德人口很少,您以前也说过,住在那里太孤独了,人太少了。
O那没办法。孤独伴了我一生。p35
O 十年前,我们在访谈里就谈到“幸福”的问题。十年之间,这个问题被大家一再谈论,您理解的“幸福”是怎样的?
O“幸福”是没有—个客观标准的。物质生活也许可以,衣食住行的改善,对一般的人来说,就是是有的人认为物质生活没有价值啊,宁可做苦行僧。有的人认为物质生活是痛苦,反而不幸福啊。有的人认为幸福是伦理学的问题,我认为不是,幸福是—个宗教问题,—个美学问题。p35
O 十年前采访您,您说死后要把大脑冰冻起来,几百年之后再研究,看能否从您的大脑里发现中国文化的残迹,证明您的积淀理论。如果能证明文化影响大脑,您觉得比您所有的书加起来贡献都要大。现在还有这样的想法么?
O这不是想法,我已经联系了那个冷冻机构,已经捐了8万美金,每年还得付几百美金会员费。当 然,如果做不成或不能做,这8万美元会全退回,现在他们拿去是为该机构的投资等用途。很多人联系这个机构,是想复活(《圣经》便承诺过人身体复活),他们希望死了不久就复活。我认为复活是绝不可能的。我不要求复活,所以我要求保存越长越好,等到脑科学发达到可以进行研究的时候,但是能不能做到就不知道了。我已经这么做了,我不是随便讲句空话而已,但我现在估计95%是做不成的。p35
O谢谢您接受采访。这些天聊下来,您也很疲惫了。最后,您还有哪些话要向读者讲?
O我想引用我比较喜欢的自况集句联:“悲晨曦之易夕,感人生之长勤(陶潜);课虚无以责有,叩寂寞而求音(陆机)”。以此作结,并告别读者。谢谢!p35
吴砺
2020.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