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期待

千淘 · 发表于 2020-8-10 14:16:28

   腊月，池塘里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北风正呼呼地刮着，天气虽然寒冷，可是人们的心头都热乎乎的，大家都忙着购年货，杀鸡宰猪……吃过午饭，我提着衣服来到塘边，正巧本家婶婶也在洗衣服呢。腊月里，午后阳光温暖，我们都是这个时候来池塘里洗衣服，一边捶捶打打，一边聊天。

   婶婶问我，听说你家隔壁张军带回个老婆，是东北的呢。是吗？我瞪大了眼睛，没听说呀，张军可是出了名的老实人，平时就连我这个邻居也很少看见他到谁家里串门聊天。不知道带回个什么样的老婆。

   乡下人就是充满了好奇心，我心里想着等会到他家瞧瞧去。洗好了衣服后我走进了隔壁张军家的院子。张军看见我来了，从堂屋里走出来和我打招呼。在他身后跟出来一位女子。我心里想，这就是张军的老婆吧。不由自主的细细打量着她，只见她个头高挑，身材匀称，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镜片后面是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扎着马尾辫，穿着红色羽绒服，浑身散发着青春的气息，站在门口笑盈盈地看着我。我心中好奇，村子里很少有哪家媳妇带眼镜呢。心里暗暗想着，该不是个读书人吧！张军赶紧介绍给我说：“嫂子，这是我老婆，叫李敏，是东北人。刚来咱们这里不大习惯，以后你有空闲了就常来我家和她聊聊天，免得她想家。”“行呀，行呀。”我忙不迭的答应着。张军转身把我介绍给他的老婆，这是隔壁王家嫂子，快言快语的人。女子满脸带笑转身进了屋里，搬来板凳客气的称呼我嫂子，请我坐下。接着又端出装着瓜子的礼品盒放在我面前，抓了一把瓜子放在我手上。我们坐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家常。我心里想，张军这人有点木讷，还真有福气，讨了个这么热情好客的老婆。

   腊月里没有啥正事干，除了置办年货就是搞卫生，准备着正月里招待亲朋的各种美食等等。有空的时候我就去张军家里和李敏聊天，李敏性格开朗活泼，说起话来头头是道。每次我们都聊得很开心。新年过后，张军和李敏又去了哈尔滨打工，时间长了，我真有点想她呢。2004年春节前夕，张军带着大腹便便的李敏回来过年了。不到两个月他们的儿子小金子出生了。自从孩子出生，张军不再去北方打工，而是去了上海。因为上海离家近一点，坐客车只需要八个小时车程。当天可以到家。回来看看老婆孩子也方便。因为孩子小，李敏不能出去打工了。我们聊天的时间越来越多了。聊得越多就越亲近，彼此越来越坦诚。她把自己的人生经历讲给我听。她说自己没有读多少书，初中毕业就辍学了，这是她人生最大的遗憾。为此年幼的她还没少哭鼻子呢。她说她特别喜欢看书，看的书多了，感受书中主人公的百味人生，就会觉得我们在人生道路上经历的烦恼挫折，都不算什么，只是人生舞台上的小插曲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说来也怪，每次我有什么想不通的事，到了她那里都能迎刃而解。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越聊越投缘，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有几天，我发现李敏闷闷不乐，好像有心事。一问才知道，是张军打电话回来，希望李敏去上海和他一起打工。我说，哪个男人不希望老婆和自己在一起呢，先不说这洗衣做饭的有人照顾，到了晚上，身边也有个说话聊天的人呀，要不怎么说年轻夫妻老来伴呢。李敏是个善解人意的人，她说我能理解，他一个人在上海不容易，如果我过去了，在生活上可以照料他。可是，孩子更需要我的陪伴呀。我对李敏说，张军的想法是正常的，这种做法在我们这里早已是司空见惯的。只要是断奶的孩子，哪怕只有几个月大，很多人都把孩子留给家里老年人带，年轻人出去赚钱，这似乎已经形成了一种生活模式。李敏说她考虑考虑再决定吧。

   人生很多时候，注定为现实所困。在追求经济利益最大化的时代，谁又能免俗呢！李敏考虑再三，在同年九月份把小金子交给公公婆婆带。去了上海。到了上海，李敏找了一份在商场做导购的工作。只要稍微有点空闲，她就打电话回家，询问小金子的情况。有时候也打电话和我聊天，诉说着对孩子的思念。她说脑海里都是儿子顽皮可爱的影子。

   其实她也知道爷爷奶奶肯定细心照看，舍不得让孙子受一点点委屈。但是她却没有一日不牵挂，没有一日不思念。聊到小金子的时候多次哽咽。年底了，在外面打工的人陆陆续续地回家过年了。我心里想，年关将近，李敏早已经归心似箭了吧。

   某天下午，张军夫妻俩果然回来了，正好我也在他家院子里。只见李敏三步并作两步地进了院子。小金子没有像我想象的样子，扑进他妈妈的怀里或者亲昵撒娇，或者喜极而泣。而是怯生生的站在奶奶身边，一只手牵着奶奶的衣角，一只手抓着头发，手足无措的样子。看见妈妈回来了，很开心的样子，可能是年龄太小了，两岁多的宝宝，还不会用语言表达心中的喜悦，只是从他明亮的眼睛里透着惊喜。李敏蹲下来，先摸摸小金子肉嘟嘟的小手，又抚摸着他像麻土豆一样圆圆的脸蛋。故作惊讶的问，你是谁家的宝宝呀，是小磊吧（邻居家孩子的名字）？不是的，我是小金子呦，妈。只见小金子急的脸蛋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生怕离家半年的妈妈不认得自己了。李敏一把把小金子抱进怀里，亲了又亲亲，泪水夺眶而出。看得我眼睛也红了。

   第二天，李敏说她昨天晚上失眠了。因为去上海前教小金子背诵的三字经，昨天晚上想让孩子背来听听，结果之前能背诵十几句，现在只记得两句了。我说，你半年不在家，没有人带着他背诵，孩子那么小，肯定忘记了呀。李敏认为，孩子的成长，父母的陪伴和教育是至关重要的。孩子的教育时效期太短，错过了就没有了。李敏的心思我明白，她是决定不再陪张军出去打工了。经过李敏耐心的和丈夫沟通，张军也理解了妻子的良苦用心。从那以后，李敏没有出去打工了。

   我们在一起聊天时，李敏多次提起，这么多年她在外面打工，因为没有文化，做的都是卑微的工作，拿的是微薄的工资。她说，我爱儿子如生命，爱之深，责之切，我不能让儿子将来过我一样的生活。她多次说起，我虽然在上海待了几个月，上海的繁华与美丽对于我而言只是遥不可及的梦，因为工作的劳累根本没有心情去多看一眼。不想让儿子像我们一样为了生活的基本需求，奔波在城市里最苦最累的岗位上。而是希望他通过努力能够活得有尊严，可以有选择自己喜欢的工作的权力与资本。有一次，我去她家，看见她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就关心的问她怎么了，她说看书的时候，一时兴起把优美的语句抄录下来，这是她多年的习惯了。正好张军回来碰见了。也许因为那天他做事累了或者心里不顺吧。很少发脾气的张军，第一次冲着妻子发了火，你总是看那个破书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家里什么东西不是我辛苦挣来的，哪样是你看书看来的，早知道这样，我……张军没有说下去，但是李敏已经知道了丈夫要说什么了。李敏泪眼婆娑的看着我说，嫂子，我知道他不容易，为了这个家，他在外面辛苦打拼。所以他每次回到家，我都尽量把份内事做到最好。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我一直都在努力，为什么他看不到呢。李敏用无助的眼神看着我继续说，嫂子，我真的尽力了，我好累。我的世界他不懂，他的世界我进不去。我们生活在不同的频道，我们的结合是不是错了？看着李敏泪流满面，我心疼的安慰她，好妹妹，啥对呀错呀的，男人本身就是粗心，张军又没念多少书，哪里懂得什么理解呀，尊重呀，他只要踏实肯干，赚钱过日子就行了，你呀，不能对他要求太高了。他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这么多优点，你咋看不见呢。几句话，李敏破滴为笑。我们两个就是这样子，她有了烦恼向我倾诉，我有什么事想不通找她解惑。两个人互相理解，互相宽慰。

   在陪读的几年中，李敏也没有浪费时间，自己也抓紧时间认真的读书，几年下来，也写了不少散文，偶尔还能在微信平台上发表，这更增加了她对生活的自信，也更清楚了读书的重要，她对儿子的学习也更关心了。时间如白驹过际，转眼间，小金子上了初中，夫妻俩把孩子送到市里一所有名的中学读书。把家也搬到了市里。张军依然在上海打工，李敏在市里陪孩子读书。我们聊天的机会少多了。但是每当谁有开心的事还是要彼此分享的。

   如今，她们的儿子小金子已经从牙牙学语的孩童，长成了气宇轩昂的青葱少年。小金子今年刚经过了中考，假期还在认真读书，这点和他妈妈一样。我经常调侃李敏，你这个大书呆子带出来一个小书呆子。每次说起小金子，李敏都自豪的告诉我小金子学习一直很刻苦，成绩在全班都算数一数二的，说到这里李敏笑得像朵花一样灿烂，笑容充满着喜悦和对孩子的慈爱。

   李敏经常对我说，人呀，你的努力在哪里，付出在哪里，收获就一定在哪里！是的，她为了儿子的学习，放弃了很多，为的是儿子将来有个体面的工作。对普通人来说，谁不是这样想的呢？ 本帖最后由南风醉于 2020-8-10 15:40 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