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鼓岭到涌泉寺的公路上（上）

吴砺

                                             走在鼓岭到涌泉寺的公路上（上）

                                                                                                                      （一）

福州九月上旬，仍然是同盛夏一样，大多时候是三十五度左右的高温。这个周末天气预报最高气温难得的降到了三十一度。现在福州市除了鼓岭这一段路外，其他地方白天的户外活动，都会热的难以接受。

于是，我决定从鼓岭到涌泉寺八点五公里的公路上走一次。

中午1：30，先从下院坐小巴约４０分钟到鼓岭。从鼓岭柳杉王公园停车场起步走，到十字路口高点。我看手机上显示海拔高度为730米。

沿公路下坡。右侧木栈道修建没两年，还是新鲜桐油黄色的色泽，它夹在七八层楼高、一尺到一尺半粗、笔挺的、色彩偏暗黑的树干的柳杉树之间，显得十分的明亮温暖。

    这些柳杉树树枝绿的发黑，树形圆整高大，树姿秀丽。他们成排密集地长在两人宽的木栈道两侧。在正午明亮的阳光里，少部分树干被透过的阳光照亮，如间断的金环蛇锈棕色花斑，散发着迷人优雅的森林气息。你仰望两排耸立的笔挺的油纸伞式柳杉树冠间隙中的灰蓝色明亮的窄幅天空，那会带给你淡淡的非尘世的宁静的喜悦和视觉愉悦感……

    右边杉树出现十来米的缺口，有豁然洞开的开放视野，露出了下方凹陷近百米深的三角形山凹山谷。山谷对面南方的山岭上方天空，让人感觉别有天地之感。山凹和对面山岗树色黑绿，山谷右边村民几个小楼，在山坡上树丛中上下分布，人间烟火气很浓，虽然视野中房子并不多。

    我无意中发现，对面山岗特别地神似头朝东的巨大的黄鳝头部的侧面像，这是不是下方鳝溪之名的最古老的传说的起源？查看百度上“鳝溪”词条介绍，多种传说中，没有一条提到我的这样的说法。明朝《闽都记》中的“鳝”，是传说中2000年前的汉朝闽越王郢时代的“鳝”，但是体长亦不过三丈。

    或许，我今天的说法，才真正是二千多年前古人取名“鳝溪”真正的起因。这样，鼓岭上有这样巨型的鳝头，其尾部一定能伸到山脚下的“白马王庙”……

这或许真是我的想象力，还原了二千多年前闽越国的古人的文化……只是，我们永远不会知道“鳝溪”取名真实的由来了……

再向下走几步，接着又是有二十来米的杉树林缺口。这里是一个下方小屋伸出的屋顶做的观景平台，视野更天阔一些。南方的天空浅灰布色泽，发白；北方天空亦是灰浅灰色，更纯净，像浅灰色的刚刚取走保护膜的浅灰色塑料平板……

    马路左边，是几乎垂直坡面上的树木、草从和路边村民楼房，浓浓的人间烟火味。天上的云不多，它们不时从高耸的柳杉树冠间隙天空中装饰性露出不规范白玉片式的形象。

这海拔700米高的高度上的世界，与山下是完全不同的气质。它气温比山下低六七度，就由山下阳光灼烧烤人，变成了这里的灿烂宁静，你仿佛置身于新疆的天山山脉天池边森林之中……

这里有北方凉爽森林的气息……

    这阳光对于这片柳杉步行道美感，有着决定性作用：杉木黑绿色的树冠经阳光照耀，它们表面呈鲜亮灯芯绒布式的有质感的黑绿色与幽幽树冠内部阴影构成高耸走廊，立体感效果和纵深从层感极强，宛如童话故事里圣诞老人树；只要云层挡住了阳光，整个树丛走道，立即像是一排风蚀残年、形容干枯的、聋拉下皮肤、无精打采的老人……只是当阳光再次明亮照在他们身上时，他们立即像是被打了鸡血似的，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样，成为了精神抖擞的一排树中的智者，完全忘记了刚才的疲惫不堪，完全是没有间隙的变脸……

    前行。公路左边的山坡上方一片树冠空隙中，竖立了十几层楼高的天主教堂塔楼和楼顶上酱红色的十字架。这红色有点老气……

这一段不过五百米左右的鼓岭凤景区人行栈道，两侧的柳杉树间隔不过五六米高耸毛竹式的柳杉，真的有特别的气质。

右边窄的三角形山沟底，出现一片油菜花色的、浅黄色、三四米高、密集细挑的杉树苗圃，阳光灿烂照得它们很是抢眼和艳亮，四周都是老气的绿色做边框……

这一小段还有右侧七八十度下降坡面上长出的不是很整齐、但特别密集的茶杯粗高耸的毛竹，它们虽高，但是在栈道上方只能伸出了四五米。其黄绿色细叶片，在灰蓝色的天空背景和柳杉中显得很精致亮眼……

   这一小段路树冠中不多的块状天空，显得是特别深天井中天空，高远……这一段约一里路的有木栈道，开始约五分之四是朝东南方向，它是在鼓岭山顶向下七八十度的坡度的坡面上斜切出的小公路，公路左边是陡坡，公路右边也是陡坡；然后一百二十度转弯转向东北方，路面坡度平缓一百多米，小公路又是神龙回首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转弯。

    转弯处路边的林带正好有一段缺口，露出一段超过百米长、约五十米宽的、两边柳杉绿色高墙耸立的、充满阳光的窄长草地，草地前方渐远渐下沉到柯坪水库方向、视野开阔、有浓绿色植被凹陷山谷。

    这是让人惊艳的一个视角。“别有洞天”这个词，用到这一刻感觉特别地合适。这是“天上”和“人间”的结合的感觉——地面草地，是人间耕种土地，散发着乡村土地的气息；而西北一侧是百米长的、整齐排列的、高耸的、三四十米高的、头顶着灰蓝色天空、身体如绒布深绿色高墙的柳杉树，树梢左高右低随地面在天空中划出温和的斜线。这让人想起了新疆天山山脉的杉木林，还有她的天高气爽，阳光灿烂；而这狭长温和草地尽头，是开阔视野，下方是茂盛的盛夏黑绿色的山凹植被；约一两公里处山凹尽头，是横着升起的西北走向的、将下方山凹围了起来的、植被茂密浓黑绿的山岗；不用说，山岗上只有辽阔的有天堂般的明朗的浅灰蓝色天空……

    这是一个充满人间气息的、静谧的、有北方山脉森林风味、又带有南方潮湿山谷色彩、伴随天堂般天空庇护的、人间一个特别的角落……

我担心，我把人间不少好词，全用到我这一刻看到的景色上；我担心，你下次来到这里，或许看到的是平庸不能再平庸的景色……

你不能说我骗了你，只是说你来的时候不对。这充满人间气息的地方的美，往往是要天时、地利、你当时的心情……

这如同一个长相平凡的女子，在舞台上超水平发挥，让观众走火入魔……你看到评论后，你再在大街上看到她买菜的样子，你不能说戏剧评论家的文章是言过其实……

    我这一说法，也适合我接着向你描述的下一段“鼓宦公路”的文字。这么跟你说吧，我这十年，几乎每个周末都要到鼓岭，今天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一次，或许是唯一的一次感受最深的是一次……

    这和一个男人一生同一个相貌稍有些姿色的女子结婚，这个女人让他魂不附体的时候，正常也许就是谈恋爱那几天吧……如果你是过来人，你不会说写这个恋爱情节的作家骗人……

    我想起来了，这山凹那端升起的山凹，真的很像饱满马背那样。那山凹仿佛是长方形的锅底，这山风吹得让人心醉……

这直径不过五十米左右U型转弯的东北一侧，是十几楼高天然的斜围墙式的绿坡岭，庇护这一片山凹，防止北方冷空气直接吹进下方的山凹。

    转弯后，马路另一侧山坡上有七八层楼房高的毛竹林，与栈道这一侧的几十米高的柳杉隔路相望，形成百米长的哥特教堂风格的走廊……

   中国古代自作多情的文人们，爱把自己比作竹子，其实真的很可笑……

   前行。木栈道变平了，左边几层楼高土石山崖上，有民房。那山坡上也有高耸入天的、不多的毛竹，混杂出山居另一种气质。阳光斑驳其上，我想起了北京白海的假山书房……

    这柳杉的枝条真是很特别，让我想走非洲有的国家部落的女子头上扎的无数束小辫子，看上去沉甸甸的，有重量感……

    两侧的柳杉树树荫，覆盖了马路大部分的路面，并在路面上形成了稀疏斑驳、光影变幻的长道，使狭长平坦的小马路路面，变成了大自然的美丽动人的淡墨色和淡白色无定形的超长的长幅画面……

到了鼓岭避暑山庄入口的牌坊处，木栈道到此结束。

前方公路又是一转弯，向左向东。这里路边树带又出现缺口，你可以再次看到刚才看到的西方凹进去山凹那个开阔空间……

我忽然意识到，鼓岭上的凉风，才使这些绿色变得有诗意……通常鼓岭比福州市低六七度左右。今天福州市三十一度，則鼓岭上只有二十四五度，这是感觉春天的温度……

在春天里空气里，看夏天的浓烈色彩风景，这样的自然搭配起来，真的很特别……

    若是在福州市区内高温天气下的烈日下行走，你汗流浃背，你完全没有了看风景的心境……

    再次看到左右两排柳杉树夹住下凹那一片草地，延伸至下方黑绿色山凹之中……这别具一格的细塔状的成排的柳杉树立在阳光中，从容而洒脱，天外来客一般……

那片山凹中，还是乡村夏日的气息；而这山道边上，真的是弥漫着新彊天山的气息——清凉空气中，浓烈夏季绿色，落在灿烂的阳光下；这阳光灿烂，不是烈日当头暴晒，而是森林绿色的诗意栖居之所在……

                                                                                                                  （二）

再向前，小公路路边高耸的杉树中加入了松树。一来一去单车道，因为道路狭窄，对应路边人工种植的高达三四十米的成排的柳杉，形成了一种教堂长廊式的山顶小公路。

    到了前往磨溪下山小道处，小公路在这里有一个圆弧曲线转折并上升，我用手机测了一下海拔，690米。查看谷歌地图，你发现，从鼓岭到前往凤池白云洞景区小公路的三叉道口，公路基本是沿着海拔700米南北走向的山脊行进的。

    柳杉树消失了一小段路，只有路边松树以不规则的形状立于路边，透出了一些荒山野岭的本来的气息……

    现代人类的公路，将强大的人类意志坚定而霸气地带到了洪荒的山岗之上……

    二千多年前，古罗马帝国的大道，秦帝国的秦直道，人类开始改变地球上洪荒地貌的现状……到了二十世纪二十一世纪，人类几乎真正的做到了这点。有识之世，在十九世纪末可怜兮兮地为保护这洪荒而挣扎过……

很快，柳杉树又出现在路边。这水杉树整齐排列在路边，在山岗带来了巨大的人类气息……不知道，人类到达鼓山之前的时代，鼓山山岗的森林，是怎样的形貌特征……

这也不过是一万年间的事情，对四十多亿年的地球真正是一瞬间……

    路边一棵藤类植物，从地面腾空飞起，攀爬到上方的柳杉下垂的枝条上，仿佛是一个童话故事中黄蜂细腰的美人，连衣裙立于地面上……藤叶被西斜的阳光照透，鲜艳明亮细嫩黄绿，与柳杉树苍老黑绿色毛毯编织条纹式的沉重枝叶，混合交织在一起，形成无比强烈的鲜嫩与老气的对比……

   突然，云朵挡住了阳光，眼前这森林，一下子全部变成了枯萎不振，平庸俗气了，失去了活力和光彩……

     前行，路边的柳杉树时有时无，汽车也不多，小公路不时S形快速弯曲，并小幅上下高低起伏……

    最低处，我测得海拔高度是670米……

这一路小鸟不算多，但是远处的山头上，总是传来小鸟的啁啾声音……

这中间一段山路平坦。有时候，阳光照耀着一片路面，另一片路面落在树荫底下，两者交汇，让人觉得亲切；有时候，远处一朵白云，衬着路边不规范的松树，让你忍不住停下为它们拍照……松树通常长得没有规律，其实大多数时候它们长得很丑，但与远处白云相伴，你反而觉得梦幻般的浪漫和美……

丑与美，竟然是这样的相依相伴……

    这一路上，小公路急转弯处，多是风景突出的亮点。这常常是小公路在穿过小山坡腰部，向东一侧有小山谷，向西一侧有馒头型的小山包，上方冒出几株有型有样的松树，剪辑天空……

    有一个这样S型弯道，中间直行道路两侧全部被挺直腰板密集的柳杉树占满，己经西斜的阳光在柳杉树杆上，打上了充满立体感的黄红色的斑斑点点，诗意一下子变盎然，充满了山顶道路。这令我想起了十九世纪末俄罗斯大自然的画家希施金的森林画。只是，这一刻这里大自然作的画，比人类任何画作，更有生命的灵气，更生动感人……

    想想，希施金画这样画面的一幅森林画面，需要多长时间啊……而我，只需按一下手机上虚拟快门，或者是手连续转动扫描一两秒钟，大自然的美丽而辽阔画面，就永久地停留在人类数据存储器中……

    这样林中道上，一束阳光斜打在公路上，真的让人心静……

    南方前面的小山坡道路转弯处，西倾阳光明媚照在黄绿色的成排的柳杉墙一样的绿屏上，对应你所在的林中的幽暗，对应右前方山坡上天庭般洞开的淡蓝天空和山坡圆弧曲线，真的是美爆了……

    我注意到，这公路的少许小山凹处，己开始人工种植若干株枫树，这是不错的选择。只是这枫树的树种，不像重色彩的那一种……

    这条公路，还是应该全程铺设一个窄窄的人行道，只是要一两尺宽就足够了。否则，走在这样窄小公路路边，让行人和开车的人都不轻松，可以说是提心吊胆。

    我觉得，整个鼓宧公路可以在靠山坡边排水渠上，悬空地面架设超过半个车轮高度的带透水条格子的水泥结构的一尺半到两尺宽人行道。这成本不会太高，又不会破坏现在的地貌和树林。这样，这条道路，就是可以成为中国最出色的车行和步行道……

    这山上山凹处，应当种成片的银杏树，这样几十年之后，鼓山的秋天，就会有浓烈的秋色加入……

鼓山上不少地方有泉水，我猜测在有水的地方，可以种植成片的日本枫树，几十年后，这又是另一种浓浓的秋色……

吴砺

2020.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