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老牛湾（一）

吴砺

                       前往老牛湾（一）

                                                                  ----晋陕八日游第一天

                                        二O二O年十月二十日（星期二）

                          （一）

    早上 5:55，中巴车从梅园酒店准时发车。天色昏暗，车窗外雾蒙蒙的。昨晚12:15才睡，4点醒来，心里稍有一点累。我闭目休息了一会儿。再睁眼时，看到左边的三个烟囱在冒烟，到了马尾大桥了。天色仍是昏沉。

昨天晚上，我是很久没有的迟睡着。我在网上无意中看到自己一个高二同学当国家地质调查局局长的标准照照片，可是总是想不起来他高二时形象。当年我是在高二才转学的，与大部分同学不太熟。

想想自己近二十年，每天都执着地写点小文章小专利，真的很可怜。现在看到同学都老的认不得了。我真的是第一次有什么事都没有做，就这么快进入了老年的感觉。突然心生悲伤。

    二十五分钟就到了机场。这次二十人自由组合的旅游小团队，有公司同事和同事的朋友及家属。这次是我今年第二次出远门。

厦航，座位51A，左机翼上方。

7:35，飞机倒机，退出机位。转弯时，看到机场尽头远处黄灰色天空边缘背景线上，有一串链接的火车车厢式的浅灰色远山剪影。

天空灰白微黄。今天一切都很平淡，低调。

    7:50，起飞。左边机翼上方有机翼一样色彩远方灰色水面。很快，窗外发白，不一会儿就飞上了灰白色云层。天空边缘浅灰蓝色，太阳在飞机后方。飞机后面的云层发白，前方云变暗。

    久违的云中之旅。

    很少有人像我这样长时间关注飞机上窗外的美景。

机翼很稳。云下方是另一个世界，众多人类的世界；云上则是机舱内一两百人构成的独立空间的小世界。

下方云层很平。飞机差不多是朝正西前行。

    8:06，左侧天边的云层中，有一长片冰面灰蓝白色海水般的缺口。

    这一刻窗外的阳光白云，生命真的很美好。我的大脑完全停止运转了。

    8:12，云层变稀缺。我看到机翼下阳光下地衣一样的山体，一小块红色的土壤上的高楼。有碧玉色蛇行的河道，应该是闽江。阳光中折皱的黑绿色的山体，自然美腻；有瘦肉中的白膜般的白云，只是这山体就是黑蓝色的瘦肉。我终于知道了如何描述下面山体：真的很像肌肉截面纹理……

8:24，早餐打断了我的观望。

真的想让生命的时钟变慢啊……可是即使飞机以接近光速飞行，飞机上时间相对飞机上的人仍是不变啊，相对地面是变慢了，可是你就回不去啊，那爱因斯坦相对论中时钟变慢，仍然是一场空啊……

    8:40，飞机下方重见山区。天际的天空变为青蓝白，有点淡艳；它上方有几乎等高的窄银灰的云带；大地是巨大圆唱蝶盘似的，浅黑灰蓝色；飞机则是贴着盘蝶片中央的一只机器小飞鸽，我们是飞鸽体中的小虫子……这下方大飞蝶与飞鸽一道，正在宇宙中心同步飞行，同时它又是巨大的滑动的屏幕，缓缓地变化着景色……

8:50，天上方有了薄白天花板式的云层。大地有雾气，半透明，它在天际青灰色，如巨大的张开的V字体平板……

上空云层变厚，如巨大贝壳盖在大地上方。

    8:57，见到一个大水面。很快飞机就进入了雾气弥漫云层里。窗外世界变得平凡，我也可以休息一下了。

    9:02，云层变亮。你能隐约觉得，飞机后方的阳光很想挤进云层，在云层形成后面亮前方暗的梯度。

    9:05，飞行有些颠簸。

    9:15，窗外在云气中迷糊了十分钟。飞机到了阳光照耀的云层之上，离云层很近。下方云层有点透明，天边天空很浅的青蓝色，很温和清洁。

我真的很享受这种云中的世界。飞机上的机器，轻轻的在连续轰鸣。事实上，你正随着这轰鸣声在老去……

真的很想拉住这时间飞逝的翅膀，让它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9:23，上方天空再次有云丝被，飞机进入双云层之间，上方的云像丝绸泡沫一般……

   9:26，上方云变成了长条，不过飞机又进入雾气缭绕的云层中……

不可思议的飞机……

9:36，飞机进入了均匀的灰白的云层里。我迷糊的十分钟，十分受用。

    飞机转弯。下面的山体少了绿色。远处有点云气迷雾，大地如火烧过的黄黑色。

一个人可以缩在一个小角落，大半生瞬间就无情滑落到永恒的时空黑暗中……

美国美食旅行节目主持人安东尼·伯尔顿说：“有人说，你旅行的次数越多，你的注意力越会转向内心。按照我的经验，的确是这样。看了世界上那么多地方之后，即使窗外掠过的是世界上最美的风景，也不会打断我对自己的关注。”

依我的经验，旅行就是重新发现我们被日常生活忘却了的“自己”的窗口。

    9:47，大地浸在灰蓝色的雾气中，天空是大片糊糊的云板，天地都有些糊糊的……

9:50，灰蓝色的大地和墨云天空，此刻共同构成了巨型杏仁式密封飞盘、超级气泡式的空间，飞机在这个巨大的气泡中央，天空向地平线杏仁式曲线弯曲，大地杏仁式曲线从中间到天边曲线上弯，这上下相扣的天和地、上盖和下盖的圆盆式地在天边交汇出圆弧线条……

此时的天地大而旷，糊而亮……

    这真的是飞机带着现代人类魔幻般的现实天地的图像……此刻飞机，好像是飞向科幻电影中的未来世界……

9:58，飞机转弯，前方大地如一幅水墨大画，左后方天际露出了黄白色……

10:03，山和平原分界很清楚。地面上土地，如木地板装修效果图，有红色的房顶。

飞机准备下降。预计10：13到太原机场。

似乎飞机云中行，总是在重复。只是对我，她永远是有孩子般的天真浪漫的面孔。

你也许要问，你为什么总是不知疲倦的记录这几乎所有人都忽略的旅行细节？

    詹姆斯·伍德在《小说机杼》中说：“文学和生活的不同在于，生活浪沌地充满细节而极少引导我们去注意，但文学教会我们如何留心---比如说留心到我母亲在吻我之前常要抹一下嘴唇；伦敦出租车柴油引擎懒洋洋空转时发出钻磨的声音；婴儿的手臂又怎么胖得像系着线。”

同样，我的游记，并不是要写出什么高大上，它只是记下通常大家旅游时易忽略的细节。

    这里，我再引用一段我从一本杂志摘录的文字：

   “在88岁给《卫报》写的文章中，伯格说‘写作是一种更深入的东西’，他对写作太钟情了，在他的世界，语言不是积蓄单词的库存，而是带着良心的紧迫感：‘我认为一个写作的人，应该勤于见证身边正在发生的重要事情；即使书写所立即产生的力量，可能看似微不足道或一时被人忽略，但不要顾虑这些，还是要写。书写有着一种非常潜沉的生命，它蓄积着能量，在某个时刻，会对读者产生一些微小或不小的改变。’‘促使我这些年一直写作的原因是：有些事需要被说出来，如果我不去说出来，那么它就有不被说出来的危险。’”

伯格也说出了我写作的动力来源。对我来说，写作是一种与一群从来没有见过面的朋友们交流方式，当然也是同周围熟悉的朋友们一种没有精神负担和压力的交流方式。

      丘吉尔在《我的早年生活》说：“写书其乐无穷。写作是一种人生，它可以成为你的一个伴侣，能在你周围筑起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水晶空间，你就像鱼缸里的一条金鱼，不过这是金鱼自己造出来的缸。写作活动一直伴随着我，不是玻璃需要打磨，就是结构需要调整，要么就是缸体需要加固。”

    不用说，写游记也使我的旅程中没有时间觉得空虚。

10:43，到太原机场。

我是第一次来山西。

吴砺

2020.1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