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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斯坦因中国探险手记》(卷二)(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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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2-24 16:12:2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斯坦因中国探险手记》(卷二)(四)


这幅画之后的壁画表面破损得太严重,显不出任何头像或是帕特拉(碗或钵)的轮廓,即使在墙的护壁高度也是一无所有,但就在西段墙壁的缺口开始处,保留下来一个拿着花环的女孩头像,在白色弗里吉亚帽子之下,她的脸庞十分美丽。右,手修长的手指握住一只帕特酒杯(Patter)举到胸前。这个侥幸存留下来的娇美头像,。当时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个希腊、罗马古典时代生命的完美化身,好像从手指到整幅构图都有了生命,

在这个古老的朝拜场所遗址中,画师们的艺术成果韶存了下来。但他们又怎么会料想到从他们欢快的手中绘制出来的这些种种体现生活乐趣的作品,在被埋葬了许多个世纪之后又得以重见天日之时,会出于四周的一片沉寂和荒凉面产生摹具震撼力的效果呢?这些绘画反映出的温暖而欢欣的生活与光秃秃的碎石达什特(Dasht)形成了难以言喻的奇特对比4我也不由得想起同这些幸福享乐的场面相比,我们在过去几个月里经历的生活又是多么不同。长久以来这些荒凉遗址除了显示出它曾经是已经消逝的遥远过去历史的痕迹和目前生活在这里的那些可怜人的栖身之所,别的我什么都看不到。能看到这些图画,就不仅仅是考古学上的享受了,我把它当作一个令人振奋的信息,表明有这么一个能找到美景和享乐的地方,它未被冰冷的寒风和沙漠工作的顾虑和不适所打扰。当我一次一次地仔细观察着这些在概念和手法上都属西方文化的迷人护壁人傢时,它们和我之间的间隔似乎缩短了:

有了以上这些感受,这样在以后的几天里我常常认为自己是置身在西徐亚(Syria,即叙利亚——译者)或是罗马帝国的东方省市的一些别墅遗址之中,而不是在中国境内的佛教圣地,也就不足为奇了。然而沙漠里的严冬气候却让我时时意识到我们的真实处境。寒风几乎是不停地吹,不时强劲得成了真正的狂风,在这遗址的墙内就像在罗布泊(Lop-nor)雅丹一样刺骨:厚重的尘土也让拍摄工作有两天无法进行。幸运的是我可以利用这些时间,进行细致的研究,还能写下大量的笔记,尽管手指已冻得麻木,吸水笔里的墨水也冻住了。P479

我们已经连续好几周暴露在严寒和不断的狂风之中,当米兰遗址的实际工作终告结束时实在是一种解脱。但下达命令开始最后一项工作,即重新回填寺院内部以保障对壁画的重新保护却让我感到难过。这项繁重的工程在来自阿不旦的援工的帮助下于2月1 1日完成。看着那些曾令我在冬季的沙漠中如此赏心悦目过的精美壁画,再次逐渐消失在灰尘和土堆之中,真是一件悲哀的事情,就像是正在埋葬尚有生息的真人。唯一能减轻一点沉重州青的只是对它们最终复出的渺茫希望,和想到他们若是看一跟四周的荒凉,可能会更愿意在黑暗中安息。我无法预见命运的安排,15个月后,它们会再次从保护层下重见天日,却目睹了一幕人世的悲剧:我的勇敢的奈克·拉姆,辛格永远地葬身于黑暗之中了。

但在当时,我却感觉它像一件困难却回报丰厚的工作。当天我由诚实的托合提阿訇引路骑马离去时,天色已晚,我的心在黑暗中飘浮,希望在东方将能够见到一片新的天地。P488

我们来到低矮的高原边缘时,天已黑了。道路往下延伸至高40-60英尺的陡峭黏土悬崖脚下,在那里再通向干涸的河床。我们继续走完行程的最后5-6英里时,在我们之上的古河岸是个好向导。月光下我能看到一条狭窄的芦苇生长带在河岸线上,它另一边是闪闪发光的白色盐层覆盖的湖床,一种死寂的自然景观。最终我们到达了钦达里克(Chindailik)的宿营地,在那里,我们在一片沼泽地带之间找到相当大一块结在一个盐泉之上的冰面,最后面的那些疲惫不堪的毛驴直到半夜才到。我们竭尽所能去融化足够的冰以供那些急需喝水的马和毛驴饮用,但这个进程极其缓慢,而有些毛驴实在已筋疲力尽,因此当我次日早上听到报告有3 头毛驴死掉时,并不感到吃惊。P497

这片土地死一般的沉寂,后来被远处可见的一座向南延伸的高山和约17英里后穿过的一窄条红柳丛生的沟壑所打破。一片泉水浇灌并覆盖芦苇的盐碱地在黏土梯台脚下延伸而去,无数的脚印表明,野生动物们,包括野骆驼,会常下到沟壑中去喝水。它们可能是来自于库木塔格(Kum-tagh),这就是阿不旦猎人们曾模糊地谈及的南部山脉菏■层斜坡之上的沙地。P499

2月26日,我们停了下来,因为我们的队友和牲畜都极端困乏,需要一段时间.来恢复体力。科什兰孜的确是一个不错的落脚之地,,那里有繁茂的牧草和丰富的水源,黝黑的泥炭土壤上长满芦苇,清澈的泉水从中涓涓流出。天气开始稳定下来,也不再那么冷了,最低温度在华氏23度左右。然而,没有料到的是,,在到达的那天晚上,我们发现了—具骆驼的死尸,就在离宿营地没有多远的地方。我们估计那是:.3个星期以前开往敦煌的一支商旅队留下来的。清晨,刮起东南风,薄雾蒙蒙,景笺,色宜人,但是我的内心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牲口安静地吃着青草,队友们围着薄  ..。鸷火欢快地歌唱,而我却—个人待在自己的小帐篷里忙着写报告。早餐非常简单,匆匆吃完之后,我抽出时间美美地享受了—顿精神的大鱟、嚣跖整理记忆。回味自罗布泊至中国的那些古代路线。这时候写的记录现在还装在骡皮箱里,它们详细地记?,:载了我们艰辛的行程。等你看了之后,你或许会觉得没有什么了不起,,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它们记载了鲜为人知的古代路线,可以为研究者们提供崭新的参考,对此我倒是感到非常欣慰。这些路线,最早在(汉书)有关西域的—些章节里就有记载,它为我们舞下了“西域”的考察情况,还为我们讲述了中国政权在公元前 2世纪左右进行第一次扩张的故事。尽管有大量准确而重要的历史数据记录,但不管付出多大努力,我仍然不可能在地形的细节上有所突破,也不可能准确指明当年汉朝扩张时到底走的是哪一条具体的路线。显然这些事实是要通过悉心研究才能够发现,仅仅是回顾一下,也不失为—件有意思的事。P502

由于在沙漠里停留了一天,我不可能对这些历史记录给予评论性的分析,更不可能做出分析所需要的细致研究,但我仍然很乐意欣赏这些早期记录的真正价值。我的确很感激那些记录,因为它们在揭示历史地理学的事实之外,还激起了某种别的东西,即人类对这些史实的兴趣。中国许多虔诚的佛教朝圣者一定经历过这条古代的沙漠之旅,并且幸运的是,他们中间有—个最早为人所知的重要人物——法显(Fa-hsien),这位人物曾生动地描述这条道路,他的记载流传至今。他和另外4个和尚下定决心要到遥远的印度去寻找精神的引导,于是随着一名使者从敦煌出发了。他们对这些边境地区有着丰富的知识,所以才得以战胜邪恶的妖魔和炙热的狂风,最终穿过他们眼前的这片沙漠。据说遇见妖魔和狂风的人大多都会死掉,能够逃脱的人少而又少。  “空中看不见一只小鸟。地上也看不见一头野兽。尽管你热切地向四周观望,想看看到底路在何方,但结果却总是让你大失所望。你不知道选择何方,你能看到的唯一痕迹和启示就是沙地里留下来的于枯的白骨。在沙漠里走了17天,李夕有 I500里,朝圣者们到达鄯善王国,这个王国高低不平,小山林立,土地贫瘠。”  (参见饿略,法显传>: “沙河中多有恶鬼、热风,遇则皆死,无一全者。上无飞鸟,下无走兽。遍望极目,欲求度处,则莫知岁拟。唯以死人枯骨为标识耳。”)由于在此之前,罗布泊北方的居民已经迁走,这些朝圣者们的路线无疑是朝向米兰和若羌的。在以后的15天里,他们朝向西北赶往焉耆,这就证实了以上判断。

我们现在正在走的这条路线,在法显经过的两个半世纪以后,贿另外一位更加有名的佛教朝圣者经过,他就是玄奘。玄奘心怀虔诚,经历多年的流浪,从印度回到中国,带回了大量的经书和佛教纪念品。遗憾的是,这位伟大的朝圣者r昕写的《大唐西域记》在他到达罗布泊的时候就停止了。他坚信,返回历程的剩余部分是在中华帝国的疆域之内,丽这个帝国在那时已经开始向西扩张,所以也就在他的记录之外了。但是,我们可以从他的门徒为他所写的传记中了解到,玄奘是穿过从罗布泊到敦煌的沙漠,而最终完成斯谁的。

在经过米兰时的艰苦岁月里,我常常想起玄奘;我所住的这些破旧的庙宇——一无疑当时已经破旧不堪,很可能曾经也住过我的那位中国保护神,还有他那带着佛经的旅行队伍,想到这些,我就会更加喜爱这些房子了。有些时候,我在想这些佛塔废墟小土堆中或许就有哪一个做过他的落脚休息的场所。那些旅行者在通过这里时所体现出来的精神,虽然经历了好几百年,但在这充满着死亡和荒芜的地方,仍然要比在生机勃勃的地方坚定得多也持久得多。

但是,在所有穿过这片沙漠的旅行者当中,我最容易也最经常想起的要算马可·波罗了。在令人畏惧的盐滩边上,安静地待在帐篷里重读马可·波罗爵士不朽的著作,对我而言实在是—种享受,在这本书里他向人们讲述了罗布大沙漠无穷的奥秘。即便仅仅是触摸这本书也会让人精神振奋,因为这是亨利·玉尔(Henri Yule)的翻译版本,它饱含着广博的见闻和文学的魅力。我也非常感激马可。波罗后人的女儿,她至今仍然没有忘记我所从事这项事业。与此同时,蒋师爷加入我们的行列,帮我补习中文。只要时间允许,无论什么时候,学习中文都是每天我们必傲盼—项工作。由于我既不能错过中文课,又舍不得这个威尼斯人的动人故事,于是我要求自己用我最好的中文水平将这些有关沙漠的叙述翻译过来。我也知道,用这种方法可以使我的老师蒋先生感到满意,因为他对这位旅行者也非常感兴趣。

再来看一下亨利。玉尔的译文:  “这片沙漠十分宽阔,据说骑马要花1 年的时间才能从—头走到另一头。这里是最窄的,但也得花1个月时间才能穿过去。到处都是沙丘和沙谷,在这里你找不到一点能吃的东西。不过,骑马走一天一夜以后,你会看见清水,可能够50人或100人以及他们的牲口喝,但要再多一点恐怕就不行了。穿过整个沙漠,你会发现许多相似的地方,也就是说,在28个地方你会遇到好喝的水,但dc量都不大;在4个地方你会找到特别咸涩难咽的水。

哪里没有任何野兽,因为没有可以供它们吃的食物。但在沙漠里你会遇到一件奇怪的鵝:当行人在夜间行走的时候,他们中可能会有一个落在后面,或者是睡着了之类的,当他试图要重新赶上同伴时,他会听见幽灵们在说话,并误以为他们就是他的同伴。有时候,幽灵们会叫他的名字;于是,常会有一两个行人被引上迷途,再也找不到自己的同伴们了。这样就会死掉许多人。有些时候,迷途的行人会听见类似于远处道路上人马的脚步声和哼唱声,他们会把这当作可以帮他们找到同伴们的声音;当天亮的时候,他们发现上当受骗了,但此时他们已经面临困境。甚至在白天,有人也听见幽灵们谈话。有些时候,你会听见各种各样乐器的声音,更常见的是听见鼓声。所以,在行进过程中,行人们习惯于紧紧挨在一起走。所有的牲口脖子上都带有铃铛,所以它们不容易走丢。在睡觉的时候,人们树立起一个牌子,指明第二天要行进的方向。沙漠就是通过这种方式通过的。“

我没有必要通过经历来说明,马可,波罗在这里告诉我们的沙漠历险故事只是他在当地听到的古老民间传说。亨利·玉尔爵士很久以前就表明,害怕被凶灵引入歧途,这一直萦绕在早年穿过中国与西域绿洲之间沙漠的行人的想象之中。在法显对穿过尼雅和车尔臣之间沙漠那段旅行印象的生动描述中,他也清楚地提到过这种说法,这在我们的引文中已经出现过了。玄奘也曾提到了这一点。

O囐通考》的作者马端临(Ma-tuan-lin)描述过从中国到焉耆的路线,从他的描述之中,我们也可以看出与妈可,波罗游记》译本相近的内容。由于马端临与马可·波罗这个威尼斯旅行者是同时期的人,他所记载的内容一定来源于更早的资料。  “在任何一个方向你都看不见任何东西,除了天空和沙子,你甚至找不到一点路的痕迹;行人们找不到任何可以指引他们前进的东西,只能看见人和牲口的骨头,以及骆驼拉的粪便。在经过这片荒地时,你可以听到各种声音,有时候像歌唱,有时候像哀号;经常会有行人走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发出的声音,这时他们可能会走上歧途,并完全迷失,因为这是幽灵和妖魔们发出的声音。”在翻译《马可·波罗游记》后半部分的叙述时,我仔细观察蒋师爷倾听时的神情,他兴致勃勃,但似乎也被这荒凉偏僻之地给镇住了,尽管他在大多数超乎理性的问题上一直是—个怀疑论者。

就像玉尔所说的:  ‘这些妖魔对戈壁沙漠而言并没有什么特别。“当我走完这整条路线时,我才发现地彫特征与他的记录和描述在事实上是何等的相似,然而我比以前更确信,马可·波罗讲的有关妖魔的故事完全是当地传说。在叙述我后来的观察之前,我想在这里先说明一下的是,马可·波罗对穿过这个沙漠的距离以及行军次数是多么的正确。我们用平板测器对这条从若羌(他所说的“Lop 镇”)到沙洲(Sachiu)城(也就是沙洲或者彰蝗)的路线进行测量,发现这条行进路线的总长度果然是380英里左右。

我们艰苦行军,强行前进,终于在3个星期之内成功地走完了这段历程,包括必不可少的停顿在内。但是商人们认为—般来说满载的牲口需要歇息 28次,并以此得出,平均每次行进的路程为1 3英里。我很怀疑—个大规模的商旅队是否真能够在1个月之内完成这趟行程,并且不至于损失牲口。经验表明,有4个停留地要么找不到水,要么就是水太咸而不能喝,正好对应于马可,波罗所记载的有难咽水源的4个地方。同样地,他有关于别的地方的供水受限的警告也被证明是完全可靠的。我们还没走多远就碰到了他的叙述中提到过的‘钞丘和沙谷“。P508

2月27日早晨,我们重新开始我们的旅程,寒风像平常一样,从东北方酗过溪来,吹在绷脸上。大约有10翘,路线沿着宁静靦目的湖边伸展,湖的四边掷:骥蠡蘚譿黼是碎石和裰糙的沙子构成的光秃秃的荒野,也可以说路线穿过了盐层覆盖的小海湾蹇䨫‘?,:;骞攀边缘。然后。路面变成了宽阔的长满红柳和别的灌木的植物带。在南边,古老湖滨的悬崖全部消失了,接下来我们看见的是有着许多风蚀泥土阶她的斜坡萨依,南边更远的地方,阿尔金山被自雪覆盖的山脊在明净的空气中隐约可见。在北边,也可以看见远处被盐覆盖的平坦的灰色湖床。但最终在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一条黑色的线,、在这天行军结束之前,我们可以清楚地看见它是库鲁克塔格凸出的棱角。看着它,我终于松了一翠气。P509

我们的向导网塔乌拉赫(Ata-ulah)发现在遥远酌地方有—个黑点,他认为那是拜什托格拉克。但在我们到达那以5棵胡杨树命名的地方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胡杨树看上去是普通的品种,年龄也不大,成排地屹立在离悬崖脚下I50码的地方。这些树都被风吹得向西弯曲,然而,我还起禁不住满怀敬意地靠近它们d擲褸生命最勇敢的护卫,在被河流周围的丛林(未能流进罗布泊)扔进荒无人烟的沙漠之后,仍不放弃维护生命前进的步伐。在离这些树不远的地方,我们们找到两口5英尺深的井。在弄干净之后,井里流出来的水要比离开潘加之后任何地方的水都好喝。P516


吴砺

202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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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砺,桐城人,生于1963年,1979年就读中国科技大学物理系。大学毕业后在中国科学院从事科研工作,1997年曾在美国加州理工学院任访问学者,其后在硅谷工作。回国后一直在公司从事研发工作,已申请了五百多项国内外专利,并于2004年由海峡文艺出版社出版过第一本散文集《西海岸之》。2011年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散文集《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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