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自然的猎人》(一)
翻阅《大自然的猎人》/(美)爱德华,威尔逊著;杨玉龄 译.-----北京:中信出版社,2019.3
现在看人物传记感觉有点奇怪:一个人一生被一两厘米厚的书三下二下地就讲完了----联想到我们普通人的一生, 还没有明白什么回事,同样地快谢幕了, 不由悲从心来。
另一方面,我总是担心现在看人物传记是浪费己十分有限时间,可是事实上,看这样书多是越看越来劲
这本书读的还算轻松。不过我对作者还是七岁孩子,就因钓鱼鱼刺,刺损一只眼睛意外而感到悲伤。
这本书让我了解了美国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哈佛大学生物系及美国生物科学界运行粗略概貌,亦看到作者科研思维行进轨迹,更重要是看到生物科学界四五十年顶尖人物,是怎么开拓自己研究领域的。
我们可以看到这位作者是怎样从DNA之父、分子生物学家詹姆斯‧沃森这样奇才压力下, 奋力打开自己眼界, 以更广阔思维方式提出自己理论体系。
我对作者关于童年对一生影响这一段话印象深刻:
“我个人品评英雄的标准,最初是被严厉的军校灌输得来的;这所军校的教官认为,教育小男孩的方式基本上和教育大男孩应该没什么两样。这场阴差阳错的意外导致了古怪的结果。当时我认为军校就是真实人生的预演,之后的少年期以及青春期,不论眼前有多少反面的证据,我还是认为:所有的成年人都必须辛勤工作,并遵守高标准的罚则;现实生活是艰苦的,毫无宽容的,所有的疏忽以及过错都无法弥补。
这股道德刺激在表面上渐渐淡去,但是它深深潜进了我的骨子里,甚至到现在都是一样,虽说我知道它并不完全合理,但我已经很难再改变了。部分童年经历会汹涌澎湃地穿越你脑部的边缘系统,抢先控制你的思考,终生左右你的价值观和情感。不论是好是坏,它们就是所谓的‘个性’”。P037
我摘录作者“寻找成功之路”一小节, 这对寻找成功年青人或许有所启发, 可以说, 我自己以同样方式努力过:
寻找成功之路
由于这些经验,我更能客观认清自己的能力极限,以及更周全地考虑到其他和我同类的人。要对付满脑子萦绕的愿望以及企图心,唯一的办法就是:从各方面来探索个人的能力,知道自己的特长究竞在何处,并发现表现平庸或特别差劲的方面又是什么;然后,运用战术和弥补手段来争取可能达到的最佳成果。而且绝对不要放弃“命运将会送来意外突破”的期待。
我有一只眼睛失明,而且我没办法听见高频段的声音,然而我却成了昆虫学家。我记不住诗文,也不擅长把别人用字母拼出来的单词具象化。此外,我在读数字或抄号码时,也常常把数字次序弄错。于是,我设法另辟了一些蹊径来表达别人引用一段诗文或一段公式就可以表达的想法。除此之外,我还得益于另一项不寻常的能力。我很擅长比较迥然不同的事物,进而整合出原先没有的信息。我的文笔很流畅,我相信部分原因正是在于我的记忆很少会受他人措辞或表达方式的干扰。就这样,我不断加强我的长处,并尽量回避我的短处。
我的数学能力很差,当我30岁出头,在哈佛大学当上终身教授时,还正式地修了两年数学课程。我想要弥补我的缺陷,但是并没有什么进展。这完全是长跑故事的重演,而我的数学也始终只是停留在似懂非懂的程度。经过按部就班的学习之后,我虽然能解出偏微分方程式,也能领会量子力学的原理,但是没过多久,我又把所学的忘记大半。我对这些科目实在没兴趣。
我曾经通过和几位一流的理论数学家合作,在建立理论方面小有成就。依照研究时间的顺序,我前后和博塞特( WilliamBossert)、麦克阿瑟(Robert MacArthur)、奥斯特(George Oster)以及拉姆斯登( Charles Lumsden)等人合作过。合作期间,我负责提出我们想讨论的问题,把我的直觉和他们的直觉结合起来,并且列举出对他们来说很陌生但已实证过的证据。
我们在知识上互补,和那些与我一道涉水进入沼泽地、攀爬山坡林地的生物学同侪一样,我们都是经过文明洗礼的猎人,各自外出搜寻可能捕捉得到的新鲜事物,或是值得带回家在部落营火会上展示的东西。
我发现了一条规则,事实证明它对我很管用,而且可能也对其他天生缺乏冠军潜力的人很管用:不论你的数学能力属于哪一个层级,科学领域里仍存在发展得不够好、还无法支持原创理论的区域供你发展。对于主修科学的学生,我给的忠告是:试着上、下、左、右拓展你的目光,好好环顾四周。只要有心,一定会有一条能让你成功的规则。寻找那些还不大热门的领域,因为在这些领域里,天赋上细微的差别并不很要紧。
要做猎人和探险家,而不要只是做解决问题的人。这套策略在只有跑道和秒表的田径场上也许永远行不通,但是把它用在变幻莫测的科学前沿上,是再妙不过的了。P150
这本自传再次唤醒了十年前我曾想以写散文之笔写两本专业教科书的想法。
中文书封面上有《纽约时报》 The NewYork Times评论:
“一位智者的回忆录……混杂着孤独、幽默、好奇心与智识的活力,这位睿智老人的声音如此令人难忘。”
我赞同这句评语。
中文书封面是这样介绍作者:
爱德华·威尔逊( Edward O. Wilson)
1929年出生于美国亚拉巴马州,成长于当地小镇莫比尔。
他在一次钓鱼的事故中右眼失去了视力,但健全的左眼更让他专注于细小事物。
1947年进入亚拉巴马大学生物学系,专攻昆虫学。后转入哈佛大学,探访西太平洋群岛等地,掌握完整的蚂蚁生态分布图谱。
他以杰出的科学成就引发了20世纪生物学的数次革命:
他与麦克阿瑟共同提出岛屿生物地理学理论,奠定现代物种保护的理论基础;创建“社会生物学”这一全新学科,让美国生物学界和普通大众为之震动; “生物多样性”概念由他倡导,成为影响全球的环保理念。
威尔逊退休后致力于人文科学写作,从科学中寻找哲学写作的养料。《自然》杂志评价他“既是世界级的科学家,也是伟大的写作者”,他曾以《蚂蚁》和《论人性》)两度获普利策奖。
爱德华,威尔逊作品集
《缤纷的生命》( 2016)
《生命的未来》( 2016)
《知识大融通》( 2016)
《大自然的猎人》( 2019)
《给年轻科学家的信》( 2019)
《创世记》( 2019)
吴砺
2021.9.28
附《大自然的猎人》摘录:
当我成为作曲家之后,
我将为自己谱上一曲
描述亚拉巴马之晨的音乐;
同时,我还将为它附上一首最纯净的歌,
这歌曲将
犹如沼泽上的雾气升自大地,
犹如柔和的甘露降自苍穹
——美国诗人兼剧作家休斯(LangstonHughes)P000
受罚倒是一段能够避开他人并且做做白日梦的好时光。我当时经常犯规,因此在湾岸军校期间,也花了大把的时间在踢正步绕圈子上。回想起来,我最常违反的规定是在课堂上和同学说话。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显然不曾记取教训。因为到了现在,身为大学教授,我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于“在课堂上说话”。P023
我这辈子在待人接物方面是绝对重视礼数的。但是我发觉,我日常相处的那群棱角分明、社会化不足的科学家中,少有人重视这一套。与人辩论时,我会非常注意音调是否拉得过高;每逢反驳他人时,我也都会尽量记住要说“从各种方面而言”之类的话,而且我也是从心底里这样认为。我最瞧不起的就是傲慢以及目中无人的态度,这种恶劣的态度经常出现在许多聪慧的知名人土身上。
我特别看重利他以及服务献身的精神,并且深信这是真正的美德,而不是为了博得旁人赞赏或肯定才存在的。每当想到为了完成任务而捐躯的士兵、警察或救火队员,我心中就激动不已。在悼念这些英雄的庄严典礼上,我感动得落泪的速度甚至快得令自己都不好意思(8,因为在这些烈士身上,我看到了一群勉力付出却不求报偿的人te)而且,正是因为这群平凡人的坚忍,人类文明才得以安然渡过一次又一次的危机。
我一直担心自己缺乏像他们那样的勇气。烈士们勇往直前,甘冒风险,不屈不挠<oe在我心底里,我承认自己从来就不想要那样;我非常畏惧这个能磨碎年轻人的社会机器,然而不知什么原因,我始终没来由地认为。自己是半途而废的人。我曾尝试过刻意去做些补偿,好让自己去除掉这种奇怪的感觉。
年轻时,我故意养成一种习惯,在田野调查时测试自己的体能,逼迫自己勇敢面对所能忍受的最大困难或最大险境,借此肯定自己。年龄稍长之后,每当我想出一些刺激的点子,就到处炫耀,那举动就好比一名少尉军官在一列敌军面前,挥舞着军团旗向前冲锋一般。我一次又一次焦虑地自问:如果碰上了“真正的”考验,比如蒂耶里堡(Chateau-Thierry)战役或硫黄岛(Iwo Jima)战役,我是否也能顺利过关?是否也敢以性命相搏?这类胡思乱想都是自我中心思想和罪恶感引起的。P029
我相信,斯托克代尔钢铁般的意志一定有部分是由自律和荣誉感造就的,而这正是军校最卖力灌输给学生的两大品行。当然,部队英雄主义可能很容易僵化,形成盲目服从,这一点也是事实。但是这些在我眼中则是由人类文明必需的美德编纂而成的法典。衷心接纳它们,会让飘扬的旗帜、密密麻麻的军阶,以及荣誉勋章彩带,全都变得神圣起来。
因此你应该能够了解,我最敬佩的莫过于那些集中所有勇气和自律全身心地投入到单一重大目标上的人,比如探险家、登山家、马拉松选手、战斗英雄,以及非常少数的科学家。
科学称得上是近代文明的最高成就,但是在这个领域里则少有英雄。大部分的科学研究只是聪慧的心灵在“科学游戏”中得到令人满意的结果。科学家就像神秘的魔术师,心血来潮时在实验室里设计一些聪明讨巧的实验,又像有精妙洞见的编年史专家,或像穿梭在欧美等地各大研讨会之间的旅人。
如果你天生够聪敏的话,玩这些游戏真是人间至乐。当然这一切也没什么不好,但是就我那些听起来可能很别扭的理由来看,我比较敬重那些明明知道眼前的目标令人畏惧但仍勇于挑战的科学家。他们拥有钢铁般的意志来对抗失败。随时准备接受失败的痛苦;他们考验自己性格的意志,并不亚于投身于科学文化的热忱。P031
达林顿( Philip J. Darlington)就是这么一号人物,他担任哈佛大学比较动物学博物馆(Museum of Comparative Zoology)昆虫馆馆长多年。1953 年春天,当时我年仅23岁,准备出发前往古巴和墨西哥采集标本(zD这是我第一次前往热带地区,临行前我专程拜访了达林顿,请他给我一些建议。我们就在博物馆鞘翅目室角落乱糟糟的实验桌前谈起来了。
达林顿是昆虫学界极受后辈敬重的人物。他非常注重隐私,而且很单纯,就像他的妻子莉比( Libbie)曾经说过的,他选择要过“完整的人生”,他把他的一生完全奉献给研究甲虫以及动物的地理分布。早在出国旅行还非常艰难、昂贵的年代,他就已经把研究触角伸向了世界各地。
达林顿集勇气与技能于一身,在昆虫学界无人能及。他会先看准适当的昆虫栖息地,然后日复一日地长途跋涉,有时工作到天黑才停止;他搜集了数百种昆虫标本,其中许多都极为稀有罕见,甚至有些是全新物种。如果你觉得他这种学术兴趣很难理解,那么不妨回忆一下达尔文( Charles Darwin),他同样也是狂热的甲虫采集者,而且也同样对动物的地理分布怀有极大的兴趣。
达林顿很乐意会见我,但是他并不打算多费口舌。他的举止专业而保守,偶尔露出嘲讽般的笑容或抿抿嘴(典型的学者表情)。他长了一对粗黑的浓眉,盖在双目上方,把人们的注意力略往上拉高了些,让旁人更容易在他说话时注意到他的脸。他很快就说到了墓点。
“威尔逊,当你采集昆虫时,不要只沿着小径走。大多数人进入野地里时都太偷懒了,他们就这样沿着前人开辟的小径,只走人树林一小段距离。,你如果也这样做,恐怕只能捉到几种昆虫而已。你应该直线切人森林,尽量排除途中遇到的障碍。这样做很累,但这就是最好的采集方法。”
然后,他告诉我一些自己曾去过的良好采集地点,然后描述了一下如何冲泡古巴咖啡,谈话就结束了。
这些正是我想要听的。这是正确的做法,也是艰苦的做法。大师对于入门弟子的指示:勇气、苦干、决心、忍耐痛苦,最后成功的甜美果实(发现新物种)将等待着心志坚忍者。他并没有告诫我要注意健康,或祝我在哈瓦那( Havana)玩得愉快,只说要沿着直线走,而且要努力做到。他要我为比较动物学博物馆带回一些好东西。P033
在离开新几内亚之前,他打算到该国各地大量采集步甲虫科昆虫或其他科昆虫,其中一个采集地为俾斯麦山脉的最高峰——威廉峰(Mount Wilhelm)。
就在那趟旅程中,达林顿的探险活动成为动物学界不折不扣的传奇故事。那天他独自在丛林里搜寻标本,来到一处凝滞的丛林水潭边。为了在水潭中央采样,他冒险踏上一截半沉在水中的原木。谁料到,潭底却突然冒出一条巨型鳄鱼,直冲着他游来。他小心翼翼地向岸边退去,但是树干滑溜得很,他终于失足落水。鳄鱼追了上来,张开大嘴,露出獠牙。达林顿试图抓住鳄鱼的下颚,成功了一次,但又失手了。
“我没法形容当时那种恐怖的感觉,”事后他告诉一位战地记者,“但我真是吓坏了,心里不停地嘀咕着:这恐怕是博物学家碰到的最糟糕的情况了!”
达林顿当时39岁,身高188厘米,体重86 公斤;反观鳄鱼,有好几百公斤重,自然居于上风。它咬住达林顿甩来甩去,终于把他拖到了潭底。
“那几秒钟好像有几个小时那么长,”达林顿回忆说,“我拼命猛踢,但是那种感觉就仿佛陷在蜜糖海里踢打一般。我的腿像铅块一般重,肌肉很难活动。“,不知是因为被他的脚踢中要害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这畜生忽然松开双颚,达林顿急忙游走。他拼命挥舞手脚,奋力攀爬上岸,尽量不要停下来,因为他知道鳄鱼有时候会一直追猎到陆地上。不料,最后关头他又滑倒在烂泥中,再度滚落水里。大鳄鱼又一次向他靠拢过来。
“简直是一场噩梦y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大喊救命,”他说,“但是没人听得见!”他再次挣扎着爬上岸,这一次,总算成功逃到丛林的庇护之下。直到那个时候,他才意识到手臂上的剧痛,以及因为失血所造成的极度虚弱。“那趟前往附近医院的徒步之旅,是我所经历过的最长的一段路。”达林顿两只手臂的肌肉和韧带都被撕裂,而且右臂也骨折了。他的双手也被鳄鱼的牙齿咬伤,只有左臂和左手还勉强能动。
我承认,击退鳄鱼只能算是求生的举动,不能用来证明人的性格;但是,敢于前往鳄鱼盘踞之处,加上达林顿事后的所作所为,就足够用来说明他的性格。
达林顿被送到巴布亚( Papua)的多巴杜拉(Dobadura)疗伤,打了好几个月的石膏。然而,什么都挡不住这个家伙,他竟然锻炼出单用左手采集昆虫标本的绝技,同时也开始不停地四处采集起来。他先请人在手杖顶端绑上一个小瓶,然后来到树林中,把手杖插进土里,用左手打开瓶子的软木塞,把昆虫标本放进去,再把塞子盖上。几个月下来,他的双手和双臂渐渐复原。在那段疗伤期间,他的采集成果足以建立一所世界级的昆虫收藏馆。返回哈佛大学后,达林顿依旧年复一年地继续他的工作,拓展人类对于新几内亚以及世界其他地区昆虫的了解与认识。P036
吴砺
2021.9.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