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文明中的音乐史》（九）

吴砺 · 发表于 2021-11-19 16:42:15

《西方文明中的音乐史》（九）

自从布克哈尔特和尼采用了“文艺复兴人”一称以来，文艺复兴人是指一个浪漫地假想的波希米亚人；指一个自由而有灵气的个性，放纵地沉溺于大胆的犯罪；指不道德的审美观的体现；指一个傲慢而耽于享乐的人，追逐权力和名利，轻薄地藐视宗教，但同教会及其仆人和平共处，因为这是他们欺骗统治群众的不可或缺的手段。这样的画像对生活于文艺复兴时期的某些人来说很恰当，但对广大群众来说很不公平。把各种各样的芸芸众生压缩成一个普遍的个性，实在愚蠢。意大利各城邦的政治和社会现实是，人对国家、对生活的态度，入与国家、与生活的关系比欧洲其他地方要个性化得多。渴望权力；叛逆、荒淫；对待宗教全凭主观，有时宽容，有时怀疑或嘲讽，要么狂热地虔诚，要么没有一丝信仰；所谓的文艺复兴人有古典人的迷信和现代人的独立思考一这一切在无数论文和“历史”小说中反复提到。学历史的人面临一个深邃的谜：似乎是无底的道德败坏，怎么能同最纤细的审美感情、对文学艺术与科学的无比热爱同时并存？为了维持权力而杀人不眨眼的暴君深信政治行动的法律得自它是否可行，是否能导致最终成功，而不是得自常人生活的道德标准。这一点明显地表现在人们对马里乌斯、对苏拉、对尤利乌斯-恺撒的崇拜中，这些人时至今日还披着古典权威的龙袍，这同当年的文艺复兴人把他们视为无可指责的公众生活的象征，有什么两样？很难搞懂，这样一种道德观怎么会指挥许多大人物。不过，我们必须得出这样的结论：造就一个成功的统治者所必需的性格特征和具体措施的哲学基础是诚实的用心，不是魔鬼般的狡猾。马基雅维利的《君主论》是一个独立、思想敏锐、有理性而诚实的思想家的著作，他代表文艺复兴时期一些不以伪善掩饰行动的高傲的贵族，他们公开宣布对文学艺术的真正兴趣，对政治权益的观点也同样开诚布公。一般人在阅读五彩缤纷的帝王、暴君、将领、外交家、交际花、艺术家、教士、哲学家和冒险家故事时，总把典型的文艺复兴人的形象同切萨雷。博尔吉亚或彼埃特罗。阿雷蒂诺联系在一起，阿雷蒂诺就是那个为人捉））的“王公的灾星”。然而，中世纪也有不少肆无忌惮争权夺利的人，丽文艺复兴也产生了许多高尚的王公、圣洁的教士和品德高尚的艺术家。说句公道话，我们应该审视的是这一种文艺复兴人的美德、勇气和高尚品质。这个时代产生了成干上万幅宗教画，受教会委托而作；这个时代为教会中举行的礼拜仪式写作了大量的曲和经文歌。这些图画和乐曲大多数反映真挚虔敬的感情，这种造诣在以后的年代里很少达到，今天的画家和音乐家更少具备。这些艺术创作的成果难道和他们的时代格格不入吗？难道文艺复兴人有双重个性吗？北方人和盎格鲁一撒克逊人永远不会真正理解这个生气勃勃的时代，因为文艺复兴是罗曼精神的胜利。他们也无法把自己的严肃深刻同轻松愉快协调，把坚定的意志力同无忧无虑、不负责任协调fp308

中世纪初期的僧侣神学看不起女人，认为女人是撒旦的驯服工具。随后的一个时期是骑士浪漫主义，把女人抬高到超脱尘世的境地。文艺复兴恢复女人在人世的社会地位，赋予女人以古人所见的理想美。在《十日谈》中，已经把女人看作实用人生哲学的代表<3D不久，女人便参加文艺复兴的思想生活，备受男人的称羡和赞许。这当然不是说没有人反对妇女解放，还有反对得逞的呢。但是，文艺复兴的最优秀人士大多数热情支持妇女解放。女性对生活各方面产生影响，特别是提高对文学艺术的审美欣赏。可以想见。凡是有名望有地位的女子必在音乐领域中也有值得赞美b不仅指望贵妇人精通音乐，交际花也要精通音乐。这种态度又使我们想起古代。贵妇们在学识方面的造诣不亚于“通才男士”，有些时候甚至比文艺复兴的男士更接近完美的标准。其中最高明最完美的业余音乐家是伊莎贝拉·戴斯泰。她是文艺复兴理想的“通才女郎”，兴趣范围之广令人咋舌。她不仅与佩鲁吉诺和乔瓦尼。贝利尼通信，还是阿里奥斯托的文学知己。她收藏的艺术珍品中有佩鲁吉诺、贝利尼、曼特尼亚和柯勒乔的画，还有青铜、大理石的雕塑和珠宝。她派人去全国各地搜求精良乐器。她对文学和美术的兴趣极大，对音乐更是心驰神往。特里西诺和彼埃特罗·本权博写诗狂喜地赞美她的歌唱、朗诵和演奏。她也同样喜欢自己的圣堂唱诗班，不时发掘训练有素的新秀，还往往从国外聘请。P311

妇女积极参与音乐生活，但她们对文艺复兴的最大功绩和贡献是热心推广音乐。她们流光溢彩的“沙龙”比法国女文人和王室贵妇的文学沙龙早。妇女是沙龙的中心，诗人、画家、音乐家从她们那里汲取灵感和鼓励。妇女的正式演唱演奏似乎只限于自己的生活圈子，出了名的独唱独奏家当然也会参加牧歌演出或其他小规模的表演，但人们更喜欢用男童唱高声部和中声部。许多著名唱诗班，如教皇的唱诗班里的最高声部是由男人用假声唱的，他们的嗓音比男童有力。16世纪中叶过后不久，出现一类新的最高声部歌唱家，这类歌唱家的美妙艺术震撼乐坛达二百年之久。1562 年，第一名阉伶歌唱家加入教皇唱诗班，随后又有新人加入。收支账簿上提到他们时称之为“阉人”。一般人以为只有意大利才用阉伶歌手，其实，许多音乐都市都用。仅举一个重要的音乐中心巴伐利亚为例，拉絮斯手下的宫廷唱诗班里就有几名阉伶歌手。通常一旦发现一个唱高声部的男童具有非常好的嗓音条件和歌唱才能，在他很小时便进行阉割。这些人长大后不仅有一条比童声有力的高调门嗓子，而且由于避免了变声期，声乐训练从未中断。阉伶以其精湛的声乐技巧和美丽的“无性别”嗓音而备受尊重①。P312

研究文艺复兴文化的伟大历史学家和哲学家布克哈尔特、西蒙兹和尼采认为文艺复兴和中世纪之间有一个完全的断层，给现代学者很深的印象。他们眼里的文艺复兴主要是回到古人的世界。古典形式是外表，古典精神是实质。古典形式过去常常回来，将来还会回来。但是古典精神难得回来，甚至根本不回来。世人有一个美丽的梦，憧憬着潘神的笛子在树林里回响、祭品的火焰照亮多利亚庙堂的神圣的太古时代。每当精疲力竭的世界渴望和平与秩序、和谐与幸福时，总是转向这一尊贵而神圣的神话时代。可是，这个神话世界令我们想起古老神话中那个永远在寻找一个与他的亡妻相像的人的故事。他找到了，脸庞、眼睛、头发，样样都像，刹那问还以为已达到目的，但是，幻象消逝了，因为精神不在。古典主义常常以外在的模样回来，但从来不是尼多斯的阿佛洛狄忒，她已经死了。

中世纪和文艺复兴继承古文明，一直影响西方思想，直至今日。它为我们保存下希腊罗马的文化。但是古人的这一知识遗产的意义不停留在具体的内容上，尽管罗马文明的基本思想每天都见于政治和法律的建制，不可谓不重要。但比这一切更重要的是文艺复兴传给我们的对于传播文化和文明的信心，那是古典主义的乐观精神。为传诸永世而工作和创造，是人类永恒的渴望。只有手和脑不被思想包袱压垮，不认为现世已不可挽救、现世将不留一丝痕迹而沉沦于昔时的汪洋大海之中的人和时代，才能创造真正伟大的事物。

文艺复兴给我们的不仅是宏伟的建筑、无数的丰碑和绘画、编年史和诗歌、经文歌和牧歌。古人的雄心壮志的复苏，对个人力量的新价值观，造就了洋溢着无穷生命力的人士。即使那些活泼的年代里有人类最深重的灾难降临——瘟疫、饥荒、、洪水、战争和宗教斗争、兄弟残杀、土耳其人侵略、哀鸿遍野——什么也不能削弱文艺复兴的旺盛的生产力，结出一个美好文明的丰收果实，迄今犹不断引起现代人的兴趣和赞慕。P322

吴砺

2021.1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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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西方文明中的音乐史》（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