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的情商 每个人的性格各不相同,“十个人带九个吊罐”的大环境里能和和气气地彼此安好,需要擅于调节的人平衡,我们一起领略《红楼梦》贾宝玉的人格魅力。 端午节,晴雯忙乱中跌坏了扇子,心情不佳的宝玉对她说了重话,晴雯不接受批评也不认错,与宝玉顶嘴:“二爷近来气大的很,行动就给脸子瞧。前儿连袭人都打了,今儿又来寻我们的不是。”以前比扇子值钱多的“玻璃缸、玛瑙碗”打碎了多少,“这会子一把扇子就这么着了。”气得宝玉“浑身乱战”,袭人过来做转婉,她又炮轰袭人,拿被宝玉误踢之事耻袭人;抓住袭人说话的把柄,嘲讽袭人。宝玉和袭人的话,来一句她就怼一句两句就一双,只图嘴过瘾,把自己送到了危险之境。盛气之下,宝玉要上报王夫人退掉晴雯,晴雯发誓不走,死也要死在贾府。宝玉架不住袭人等的跪求而收回。 晚上宝玉在外吃酒回来,主动向晴雯示好求和,平心静气地要晴雯检查一下自己。晴雯根本不吃这一套,宝玉叫她备洗澡水要和她一阵洗,她说她晚上不用洗澡;叫她洗果子吃,她以跌坏扇子为例借故推辞。宝玉说:“你爱打就打,这些东西原不过是借人所用,你爱这样,我爱那样,各自性情不同。比如那扇子原是扇的,你要撕着玩也可以使得,只是不可生气时拿他出气……这就是爱物了。”几个回合,宝玉意会到晴雯绕不开扇子,晴雯没有理会宝玉的话外意(或许她在执拗地回避),说她就喜欢撕扇子,宝玉把手中的扇子递给她撕了。 晴雯不能直面犯错的事实还讲撇古理,发酵“弄坏东西”的概念揪住别人的错处不放,忘记刹车偏离正轨——那些不是她评论的范畴。跟她讲道理听不进去,她自己又出不来;话说出去收不回来了。宝玉只有送扇子让“砍树捉八哥”的晴雯撕,由她尽情出气,两把扇子换来和顺。 理解别人,尊重她人的想法。那时女子没有社会交往也无抛头露面的机会,一天大家作诗后,宝玉有把她们诗作发表的冲动,她们一致反对,宝玉说:“这怕什么!古来闺阁中的笔墨不要传出去,如今也没人知道了。”见到优质作品,他愿望做文化传播人。后来黛玉又强调她作的诗不乐意被传出去,宝玉说:“我多早晚给人看来呢……我岂不知闺阁中诗词字迹是轻易往外传诵不得的。自从你说了,我总没拿出园子去。”未得授权,宝玉果断放弃主意和计划,又不招惹黛玉生气,秒变“乖乖男”。 宝玉的圆熟不是一个“乖”字了得,他比常人想得周到考虑更长远罢了。莺儿在春燕姑妈承包的地盘上摘柳编花篮,被春燕的姑妈和亲妈指桑骂槐地骂了,莺儿很生气,扔下未完工的柳条和花走了。宝玉知道内情后,叫春燕和她妈登门向莺儿赔罪,她娘儿俩转身后,宝玉还隔窗加备注——不能让宝钗知道。要她们紧紧密密的,免得给宝钗添堵莺儿又挨训。 成长中,宝玉最意想不到的是金钏儿投丼之事。宝玉不是决定性因素,但与他的轻薄有关,事后也很自愧自责。宝玉挨打后,金钏儿的妹妹玉钏儿给他送荷叶羹,看到玉钏儿对他气呼呼的样子,就没话找话撩她开口,以期消除她的怨恨。宝玉要玉钏儿喂他,玉钏儿不干,宝玉故意装出行动不便的痛苦表情,玉钏儿看着不过意喂了他。宝玉说“不好吃”,玉钏儿不信,宝玉叫她尝尝,玉钏尝后宝玉又说好吃了。玉钏儿恍然大悟,心领神会。宝玉费尽心思地打破仇怨的壁垒,消弭对抗。此策略,适用于悟性、灵性高的。 贾母她们不在家时,王夫人房里的露被盗,丫头们吵闹起来,没有一个承认,尽管她们心里清楚是谁干的,没有确实证据不能海地港。可怜玉钏儿被栽赃,平儿很生气,说:“也须得把彩云和玉钏儿两个业障叫了来,问准了他方好。不然他们得了益,不说为这个,倒像我没了本事问不出来,烦出这里来完事,他们以后越发偷的偷,不管的不管了。”平儿的意思:这事举足轻重,一定要管!除了她要亮实力,也要给正义者一个说法,不能让“贼喊捉贼”者逍遥和嚣张,往后的工作没法做。 知道平儿动真格的了,彩云承认了盗窃行为,并供出“幕后黑手”,面对案情的“错综复杂”,平儿顿感头大。宝玉挺身而出,劝诫彩云从此改过,他把所有问题都自己扛;以特殊的中间人身份,助平儿下台阶。 这种“中和”法则,只适用于小范围,所以凤姐焦着他将来如何“治人”,也暗含“治天下”。 宝玉的圆融之术是与生俱来的吗?不,在经历了失败的淬炼后,他汲取教训一路探索,卸却轻浮和轻狂。 他曾经潦草地嘲笑宝钗“体丰怯热”,宝钗借丫头靛儿向他释放恼怒。宝玉学到对人要尊重。打急暴头的天气,待在屋外的宝玉淋湿了雨叫半天才开门,看到宝玉落汤鸡的模样,袭人情不自禁地笑了,憋了一肚子气的宝玉踢了她。查看袭人伤势后,宝玉自省遇事要冷静沉稳,不能以一时之气。天天身边美女如云,宝玉单方面认为她们都只为他而生,被龄官冷落眼见她对贾蔷柔情蜜意,打脸了。宝玉认识了“我”,不再只封冻在“自我世界”。 宝玉还做过吃力不讨好的事。宝钗生日,贾母高兴地为她过,主张吃酒唱戏热闹一场。看戏时凤姐暗示戏子有点像林黛玉,大家没有说,憋不住话的湘云说了出来,“宝玉听了,忙把湘云瞅了一眼,使个眼色”。 原本平风静浪,宝玉的“使眼色”为自己招来狂风暴雨,湘云气着要回家,宝玉跟她解释是怕黛玉多心对她生怨,湘云不领情还骂了他。宝玉又心事重重地找黛玉希冀得到共鸣,黛玉对比作戏子是有些不爽,她又说:“你为什么又和云儿使眼色?这安的是什么心?莫不是他和我顽,他就自轻自贱了……”又是自讨没趣。 宝玉痛悔自作多情,招致两面夹攻。若宝玉只当耳旁风,大家心知肚明地烂在肚里就没有事,他却沉不住气破坏了保护层,爆发两场只对他一个人的战争。湘云认为她们常在一起说笑玩闹的,偏她不能与黛玉玩?当事人黛玉“也是这么想的”。他太相信自己的直觉,低估了她们的友情和心理承受力,找虱子捺头上挠。好心没做到好事,很尴尬还憋屈,在黛玉的帮助下走出困扰,宝玉领教了“好事多磨、善良有分寸”。 “情”的底色源于宝玉的纯真友善,不做作。贾敬去世在六月天里,他中午从宁府回家,看到婆子小丫头或躺或坐地睡卧和打瞌睡,“宝玉也不去惊动”。细心观察由衷地体贴周围人。大度地让芳官、晴雯分享他的火腿汤;他的菜品要比丫头的好,他常常尽量少吃点,留予丫头一部分。诸多小事不胜枚举。元宵节晚上,袭人和鸳鸯都是热孝在身不便参与热闹和庆祝,鸳鸯于袭人那里作伴谈心。宝玉挂念袭人,从席间溜回怡红院,偷听到她俩在聊天。宝玉轻轻地离开,说:“谁知他也来了。我这一进去,他又赌气走了。不如咱们回去罢,让他两个清清静静的说一回,袭人正一个闷着,他幸而来的好。”宝玉留心他人的情感需求和诉求,鼓励他们表达心理和宣泄情绪,识透本真性情,收获了多样又多面的人物。爱别人形同爱自己,宝玉深谙“人抬人高,水抬船高”,行稳致远。 情商的内存远大于此,小叙点滴。深层次高格局地解决问题,宝玉有“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慧眼,以及对人处事不是“眉毛胡子一把抓”的战术。 和,是《红楼梦》的战略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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