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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七月半的米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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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都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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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8-30 19:09:5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秋风乍起,经过夏季旺盛疯长的绿树停了下来。蝉鸣歇了,鸟鸣停了,就连老屋西边一年四季深绿的两棵松树,在秋风的大喊大叫下,也落了一地金灿灿的松针。
“去捡松毛(我们管松针叫“松毛”),等会“焕(音‘煎’)米粑。”妈妈吩咐我们。
沉浸在吃米粑的兴奋中的我,一溜烟似的跑到松树下,用手捋起又细又长的松针,顾不上灰土,顾不上扎手……似乎眼前的松毛已经化作灶内的火苗,忽闪忽闪的,锅里有了“嗞,嗞”的米粑结粑壳的声音,香气飘出来,味蕾上都是米粑的油润鲜香和粑壳的脆甜筋道。
这个吃米粑的日子,就是乡下人说的“七月半”。也就是农历七月十五。
这天的太阳落山前,整个村庄都弥漫着米粑的香味。
刚出锅的米粑是不能随便吃的,还有一项重要的祭祀活动完成后,才能开吃。
炊烟散尽,村庄的祭祀活动就开始了。小小的白玉般的无菜馅米粑摆成一溜,装了菜馅的大的米粑又摆成一排。米粑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竹筛里,恭恭敬敬地端出来,小心冀冀地摆放在一个神仙、祖先能来赴宴的位置后,鞭炮就起彼伏地响起来了。隆重祭祀活动开始了。
从夕阳沉到山那边开始,一直到晚上夜半前,村庄都氤氲在隆重祭祖的肃穆里。
“七月半”的祭祖,据说源于东汉,通过虔诚的祭祀活动,表达慎终追远的情怀。新粮收割,要感谢天赐雨露和先祖护佑,这可能是几千年来祭祀的由来。
为了迎接这个“七月半”,各家各户在半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
当年的收割的早稻,晒得透干,碾成整米,再挑一个晴好的日子磨成米粉,米粉回来再摊开晾干。俨然是“吃新粮”的一次重大仪式。
七月半这天,家家户户在吃过中饭后不久,就开始动员一家老小,各就各位开始动手制作了。
粑有带馅和不带馅两种。不带馅用来祭祀,带馅的除了祭祀,主要是自已吃。做粑和吃粑的顺序都要有先有后,以表虔诚。
不带馅的个小,纯粉制作;这个不带馅的用来祭祀,可能源于纯正的稻米更能彰显新粮的寓意吧。带馅的个大,馅的品种多样,正符合了众口难调的创意。
不带馅的制作简单,随手捏成扁圆形就行了,程序多的就是带馅的。
做带馅粑的第一步是炒馅。馅的原料大致有三种。有猪肉,豆干,长豆角,红辣椒放在一起炒熟装馅的;还有用猪油,碎肉,豆干,青菜馅的;再有黑芝麻炒熟磨成细芝麻粉加白糖装馅的。
夹馅粑的味道好不好吃,馅是关键。七月半主要用的是豆角馅的多,这时候正是豆角上市的季节。细长的豆角冼尽切成细细的小段和切成的肉丁,红辣椒丁,豆腐干丁一起炒熟备用。肉是三分肥二分瘦的五花肉,油多了太腻,太少了不好吃。青菜馅的粑比起豆角馅的比起来味道要逊色多了,而芝麻馅的最简单是为喜吃甜食的人和小孩子准备的。
我家每年做的粑多,三种馅都有。
第二步就是煮米粉。大火烧开水,粉一点点加进去,米粉中间用竹筷戳上几个孔散气,使得粉均匀受热,煮几分钟,快速用铲翻抄,这个过程很重要,水多了,米粉烂了捏不起来;水少了米粉烫不熟;有经验的主妇都会调好水粉比例,或者水开后先装点起来备用,制作过程中水少了可以根据情况添加,水多了加粉就容易夹生,再作处理,那就麻烦得多了。
粉煮得差不多了,先用铲翻抄定成大团,再用手沾上冷水,快速揉成光滑的粉团,一边揉,一边搓手,一边沾冷水,那个过程就象是厨艺大赛,如果粉没煮好,再好的馅也是白搭,备好的食材最后成了一锅乱炖。带着温度的热米粉揉得好,用起来就象面粉团一样软,做起粑来得心应手。
最后一步就是捏粑了。
一个硕大的粉团分开成小团,揉搓成圆形,再用手摊成薄饼状面皮,这个面皮一定要圆,要薄。揪,搓,捏,一番操作后,再装上备好的馅料,包起,放在手上捏成一个小小的富士山形,接着顺时针或逆时针一点一点按平、按扁、按圆。成形后的米粑要光滑无痕,要不然在煎煮过程中会开裂,一个张着大口的扁粑,就象是一个开花的石榴,它在咧嘴笑话做粑的人呢!如果做成这样的粑,主妇们往往懊恼万分,口里呢喃着,是粑粉硬了,还是菜馅装多了?
最后一步了就是煎煮了。油铺锅底,一个个排上米粑,不能堆叠,以免粑不能煎出油亮的“粑壳”。这可是味美的“锅粑”哦。几分钟后,再浇上一点水烧开,不能揭锅盖,以免放气。当听到滋滋的声响时,水烧干了,熄火,焖上几分钟。揭开锅一个个金黄稍稍发涨的米粑呈现在眼前了。
虽然家家户户做粑,但是村庄里的人会互换着吃,一边品尝,一边评价。好象一次盛大的厨艺交流会。诸多步骤,有一个环节不到位,味道就逊色多了。
好吃的米粑皮薄,馅多,油润而不腻。吃完意犹未尽。遇上好吃的米粑,经常有人吃撑了。
可能就是如此烦琐,很多地方七月半不吃米粑。就安徽境内,也是很多地方不吃这个难做的米粑。
家乡有一句俗语“团手会做粑 ,长手会绣花”。女人的一双手是多么重要。粑是圆形的,团团的手会捏,会搓才能将皮薄馅多的粑端上餐桌。长手会捏针,千针万线,只有长手才能绣出一片花园。人间俗语,将“人尽其材”落到实处。在家乡,小孩会做的几个简单的动作中,有一个就是“做粑”。一双小手,起落拍掌,模仿厨妇做粑动作。逗问小孩的人一脸开怀,婴孩的眼睛里也堆满得意。
会做粑,似乎是一个必备的技能。
小时候,做粑都是妈妈的事。我能做的至多就是添个柴火。这简单事也做得不恰当,不是添得太多,火大了;要么就是添太少,火快熄了。帮不上忙的我,只能去捡几把松毛扔在灶下。算是也出了一点点力。
妈妈忙前忙后,一刻不停。做了半个下午的粑,有一大锅。捡出多余的粑的用竹蓝挂在通风处,能吃个两天。七月半后,秋气才真正来,天气转凉,米粑也不会馊掉。这是农耕民族习得的经验。
诸事办得妥贴,妈妈才上桌吃粑——她一直都是家里最后一个上桌吃饭的人。
如今,屋旁的那两棵松树下早已不在。在松树下捡松毛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当年做粑的人,已经成了七月半祭奠的先人。
那个青青高岗上,秋风扫过,松针如消失锋芒的细箭,无声无息落在在那积了厚厚的松毛的地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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