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中的香格里拉纳帕海

吴砺

                                                                                                初雪中的香格里拉纳帕海

                                                                                                                                 云南的雪山交响曲之二

                                    

                                                                    二0二四年二月二十三日（星期五）

                                                                                   （一）

13:52，从丽江乘动车前往香格里拉。

我给“光鸡农会”微信群里的朋友们写道：

“这一阵子，我把原来2016年准备做第三本散文集的112万字的稿子全部文字，粗粗的再改了一遍。其内容杂，一大半是以通信方式书写。下一步，准备再把2017年到去年写的102万字游记、杂文21万字左右和读书笔记改一遍（读后感加摘录380万字左右，计划去除绝大部分摘录，估计应该有30万到50万字左右读后笔记）。这又要花费接下来一大笔时间。我看了一下，2017年到去年，对纪录片的笔记竟然亦是写了72万字左右。这样文字多是学习内容笔录，去杂存精，也许可以留下20万字。

仍然是最大的内心自我怀疑不断反复，做这些有意义吗？春节期间，到一个老朋友家拜访，意外得知老朋友的夫人和国内出版界一些公司的朋友们较为熟悉，顿时觉得想要做成这件事，变得脚能够得到地面了。最差的状态就是交250万字初稿，让出版社删去他们不放心的50万字稿件。把这件事情争取由空想变为做成了这一件事情，这才是我最近一年应该做的。

过去七八年，真的是只有贰陆和相干公司这样的大公司，才能养得起我这样的闲人。同时，让我也有了发挥专业上临机一动的小聪明天地，实现我的老朋友凌吉武先生对我的期望：对得起公司给的工资。

现在乘13:52动车前往香格里拉，天气预报说接下来的这几天香格里拉和梅里雪山一直是雨天。这次看到日照金山的概率，就很小了。

现在的旅游胜地游览，同我们小时候到电影院看电影差不多一样了，商业模式设计，只是大自然这个演员对我们这些过客表演的节目，真的难以预测啊。”

一上车，动车车厢里插放的钢琴曲十分激悦动听，让人为之感动其激情。

这是一个值得期待的行程。上午一直有小雨，此刻天变亮了一些，仍然未能见一点点蓝天。

我坐在右侧的窗户边。出站，一片草地，右边远处山峦只露出头部蓝色一小段，它前方一个小山包，它后面全部和灰黑云层相连。进隧道，下方露出来一片水面，再进隧道后出隧道时，见到一片平原房子，不见另一侧的山峦。再进入隧道。

这连续长时间进入隧道，就是少了过去大巴车的一路观光的休闲式的体验。

见到一片农地，右边不远处的山峦半隐形。又是隧道。再出隧道。我这次在右边靠窗，预计通过金沙江沿线时窗口应该在靠山的一侧。无论如何，这阴天真的是高原色彩与内地色彩区别不大。几乎全程在隧道里行走，这在过去完全不可想象的事情。

隧道间隙中，出现一座半云絮半青色混搭的山峦。我的精神状态一直都是处于等待模式，一直等待观看隧道间隙中一闪即过的山谷间的画面。

14:18左右，窗户外一闪亮，出现了深凹下去峡谷和祖母绿色的河流，还有左岸上的公路，这一座现代工程中了不起的设计、高空跨过著名虎跳峡地段的动车大桥在阴天之中，来不及向我们展示其独特魅力，一晃眼就过去了。

又见几个山谷，都是一晃而过，山上粘着棉絮的云，高原特色并不是很强。

14:50，出隧道，到高原。雾气中高原看上去平淡，有雪积在小树林地面上，半雪半草地，半黑半白。

小中甸站即将到了。一个二三岁小孩兴奋地大叫：“雪”。我在小中旬站，到动车外面伸了一下头。站台上雨点夹着雪粒，看到雪粒接近水平的横飞。雪花纷飞，很壮观。

沿途看到的人工造的树林呈黑棕色，很密。新开的路边坡面，整片的白板状积雪，对我很有视觉冲击力。树上半棕黑半雪团，呈现大自然特别的美。上百米高面包状柔顺的山丘上是半黑半白半雾气，宋代山水画一般的画面。

下了动车，车站外雪花飘飘，很久没有这样踏在有雪的道路上了。打的前往旅馆。的士师傅是藏族人。他说：“这雪下的很认真。”他好心的劝我们不要去德钦的梅里雪山，因为这几天天气预报说那里一直是下雨下雪天，到了那里什么都看不到，钱白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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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馆一安顿好，我就先到长途汽车站，看是否可以购买明天早上去香格里拉的车票。车站售票厅工作人员告诉我，她不知道明天班车是不是正常去飞来寺。今天早上开去德钦的大巴已经中途返回来了。她让我明天早上再来这里看看。

我只好回旅馆，抓紧时间急着去纳帕海去看雪景。2019年11月，我们坐大巴车到香格里拉，那天下午阳光灿烂，我一下车也就赶往纳帕海。在那里，我见到了终生难忘的三面浅山环抱的高原草甸上蓝天白云的美景。

的士快到纳帕海时，左前方出现一大山丘，右边出现公路分开的一部分凹下去平坦的草甸，草甸对面就是山上的寺庙，这里的环境我已经看的非常熟悉了，只是今天这里的山和这里的草甸，都是草和雪混色了。

穿过熟悉的草地上公路，左转直行一段小山边公路，再左转就到纳帕海公园小平房门口。此时己经是下午四点半了，忙问公园门口的女士公园开到几点，女士热情的回答道：六点半。

真的是太棒了，还有两个小时可以行走在公园里。女士问我们想不想骑马去，我不好意思说，我们想步行。

公园几个管理人员在小屋里取暖，他们热情洋溢告诉我们不要买门票，招招手让我们自己进了公园。

走进这细雪籽飘飘的冬日初雪里的纳帕海，眼前展开的是一幅凝静的辽阔舒展的潮湿的褐黄色草原的平面大广场和三面低山环绕的天地辽阔的立体雪景画面。空气中传来鹤鸣声。

雪籽打在滑雪杉的防风帽上……整个景区除了我们一家人三口，还有五六个骑马的游客和二三个牵马的当地牧民。东面环湖公路那一侧山边可以看到一些民房，呈现出人类与这一片土地的联系。

空旷的草地上，一条人行步道是黑色的，泥泞的。四周枯黄草面走上去也是不坚实的，有石头做边的浅水沟，有一点水在流淌。草地也是黑黄潮湿的草面与褐黄色草面曲面交错，前者一定是草地曾经被沼泽地浅水长时间淹没被浸黑的部分。不多的沼泽积水反映着天空的灰白色，形成褐黄草地上曲线形状的反光亮片图案。

站在这样的风景中，看到走远了人变成的一粒有颜色的点。人的心灵变得沉静，仿佛会与这苍茫的大自然融为一体。这半干枯的草地以重色潮褐黄的水平的地面，向四周辐射出直线分切三边的山峦底部和南面的空茫的天空，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风雪中的纳帕海，用几种单色的色彩，没有繁复的线条，采用大自然最朴素的韵律，向我展示她最真实的情感，另外一个惊艳的美貌。雪山上的柔和对比强烈的棕色大地，似乎在低语着，在冬天的轻柔激发着我们最敏感的对冬天雪景的热爱……

一列鹤群升上天空，在灰白色天空上留下水中蚊纳般的细小的黑色的斑点……

我从未见过如此空旷无垠平坦的雪野，周边山不高反衬出超大的天生的大剧院舞台般的辽阔深远……草地上只有少有地面有积雪……

空旷的草地上，浅浅地高出地表一点一米宽的黑色道路，让我联想起十九世纪俄罗斯画家列维坦画的草原上像是通向另一个世界的苦囚的道路……只是这里的草原是平坦的，一幅纳帕海冬日里轻柔的水墨画，淡雅中带着无言的壮丽，向我展示着大自然的静谧与辽阔。纳帕海在冬雪的季节，变得朴素而庄严，构成了一幅素净的高原风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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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个沉着的旁观者，此刻注视着这片寂寥的荒凉。在这个地球的一个小小的角落，纳帕海以自己的史诗向我讲述讲述着大自然一个无声的壮丽交响曲……纳帕海辽阔的画面中，全景画卷正缓缓展开，向我呈现出一片静谧而微妙的壮丽。

这是十分罕见的让我感到兴奋的雪景，同时也让我感觉人类的语言表达能力太有限。用文字来捕捉云南香格里拉纳帕海初雪后的全景，确实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离我最近的东南方的山，立在这片风景中。从这座山开始，我们的目光逆时针旋转向东，向北，向西，环绕拉纳海的山离我们渐渐变远；从北到西的山峦开始被雾气笼罩，变成半透明雾气中的迷人山脉；到了西南方向，山峦变成了似有似无的山峰与南方的开放的广阔地平线溶为一体。

首先，我的目光被巨大平坦的像水面一样水平的褐色草原所吸引，它像刀片一样切入山脚和地平线，所有的山脚都落在直线上——这就像是一幅栩栩如生的巨大超长的中国山水长卷画，环围着并展示在一个巨大平面的草地广场周边上。这片潮湿的棕黄色草地，如同中国传统长卷画周围的深色边框与这巨幅壁画无缝合并，进一步增强了这幅美丽的风景画画卷的形象。

雾气巧妙地在视觉上将周围的环草原的山体变平面化，从而创造出一种世界上最大的环形电影屏幕环绕着广阔草地的幻觉，世界上最宏伟、最大的中国风景画就在这幅屏幕上展示。近处的山脉呈现出坚实厚重的水墨画风，朴素的简单和黑白相间的外观贡献了让人印象深刻的艺术印象；更远的西南方山脉散发着凉爽的色调，它们半透明的形态唤起了一种宁静深远的感觉和静谧的禅宗精神。

湿润草地上点缀着弯曲图案的白雪的斑点，为这个场景增添了另一层美丽。南方没有山脉的空白区域，就像长卷画中的自然留白，更白的云雾形成了一个神秘的仙境，与右侧隐约可见的淡黑色绵长山墙融为一体，形成了无与伦比的至高无上的淡雅视觉盛宴。

在这样的风景中，人们体验到了一幅大自然艺术的全景：近处的山脉就像是用沉重的手笔勾勒出的大胆墨迹，而远处的山峰则像是用水彩温柔地洗绘，都呈现在大地的画墙上。观者仿佛站在一幅宏伟的最伟大的中国风景画面前，一幅超越任何人造艺术的展示，提供了一个大自然宁静威严和中国山水风景艺术永恒本质的视觉交响曲。

让我们再细细观看东面和东南方向的山上雪景。东侧山脚，214国道的边界，零星分布的住宅建筑。从我的位置来看，估计两到四公里的距离，一连串像面包山一样的山峰展示着它们赭石黑色的植被。稀疏的雪无法掩盖上面的黑色的森林，随着地形洒落，树木像洒在雪山上的墨水的雨点。一个质感的马赛克，一个黑白点点交错的图案，像是中国传统水墨画中细腻的点皴技法画出来的，又像是一层深色巧克力皮肤，轻轻地撒上了白糖霜，贴合每个轮廓，但又明显不均匀。开阔的草地，以暖黄色的色调绘成，部分区域上面有白雪块做出的雨点皱。山顶上方被雾气笼罩，一层银色纱幔与天空融为一体。这里包含了中国山水画的精髓——山脚下的朴实住所，独特的雨点皴纹理，温柔起伏的山坡——一切都呈现了。若是把想象古画中的水面变成了这里的一片宁静的、水平的草原，那么一幅古典山水卷轴的中景和近景便展现在眼前。然而，它们是两种气质山水画合二为一：上半部属于黑白两色的水墨画，而下半部是彩墨的金碧山水画。

我行走到靠近纳帕海靠东南旁的山头位置。在这里，一弯水面形成了一个弧线，像镜子一样反射着微雪天气中的灰色天空的白亮，它被黑色湿漉的土壤在边缘环绕。冬天已经给草原留下了沉睡的植被的金色和赭色，这是一片等待生命苏醒的拼贴画。在这静默的草原上，南方地平线像是用坚定的手画出的铅笔线，将世界划分为大地和天空。天色在这条直线之上暗亮模糊不匀，多少让人感到苍凉的气息，同时构成极简色块风格的天地画面，有一种说不出的质朴又雄浑的美。左侧的山脉，黑白相间，尽管寒冷，但它们的斜坡温和而吸引人。

在这种荒凉的美中，有一种深沉的寂静，那种能放大一个人内心最深处想法的寂静。这片广阔的空间本可以轻易地压倒人，然而它孕育了一种悖论般的亲密感，将观者与塑造这片土地的原始力量相连。虽然有些沉闷，但上方的天空充满了光与影的微妙交错，把下面的世界投射成明暗对比鲜明的画面。颜色的简洁，鲜明的对比，以及大自然的宽阔，共同创造了一幅极简主义的杰作。在这样的未经修饰的、原始的景观面前，这里的美——一种粗犷的优雅，一种宁静的力量，深深地在灵魂中产生共鸣。大地、天空和水交汇成一幅宁静的壮丽画面，这是大地最真实装束的写照。

我把目光再投向纳帕海西面的雪山和草地共同构成的缥渺雪山的雪景。现在我距离这一侧一列山峦至少四公里以上，天空正下着雪籽。纳帕海边，雪山和草原编织了这一幅空灵的美丽画卷。

染上白雪的山峦的黑白不均分布山坡轮廊，在雪雾弥漫之中一个一个有些间隔的排布，若隐若现，山峦之间的空荡空间则是被虚化了。覆盖着白雪的山峦自然地呈现出光与暗的色彩对比，不均匀地散布在雾气蒙蒙的西方，时隐时现呈现在纳帕海边。

山峰从视野中消失，只留下山峦下方坡面静谧而超凡脱俗的剪影，与鲜明的草原形成对比；整个一长列的山脉沉默于暗灰白色粉雾之中，如一列仙境般的美丽清淡山影屏风般，立在浓烈色调的平坦的草原上。

草原上则展现出鲜明的对比，湿润的茶色土地和深棕黑色的浅水沼泽地交错着，干枯了的浅水沼泽地形成了深色的条纹，它们一道构成大地上重色调的条幅。山与草原相接的锐利的水平线切割出一种视觉分界，展开了一幅全景的风景画卷——一种由大自然亲手打造的极简主义之美。

山峦和草原地面连接处是刀切一样整齐水平线，形成大地上一实一虚的超长宽幅的山水画卷。这是我平生第一次见到的最素雅清新最浪漫的大自然天然的极简设计的画卷，大自然不可思议的美丽景象。这是一种低调的优雅和浪漫的魅力，大胆地矗立在广阔平坦的地形之上，不像是幻觉，反而增强了现实。我完全没有想到初雪时的纳帕海，还有这样的不是海市蜃楼却是如海市蜃楼般立在平坦宽阔大地之上的虚立在空气里半黑半白的积雪之山峦。

我想起了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忽魂悸以魄动，恍惊起而长嗟”的诗句。这诗句用样可以用来表达我面对如此壮丽景象时的深情和敬畏。被雪粉覆盖的山峰和优雅的山脉，通过一层暗灰色的雾幕把山之清雅山之秀丽，展现了出来。这条秀丽的雪峦长屏，不像桂林的雨雾里桂林喀斯特峰以漓江水面作展台，而是以更扑素的但是同水面一样水平大地作台面，展示大自然雾气中的山之雪色——一幅雪景和雾中的山水画，其美丽和规模无与伦比。站在这幅辽阔的壁画面前，人会像李白一样感到那种灵魂的触动——对于大自然展开的难以置信的美丽感到深深的惊叹。

到了下午五点半左右，太阳勉强穿透西边的云层，光线透过云缝，轻柔地映照着这片大地。纳帕海的沼泽地，浅浅的残留水面反射着这光芒，把地面变成了一幅反光的白色和泥土色的广阔草地的交织图案。天地之间变得有了生气。

向西，一连串的雪山露出了身影，一部分隐藏在阴影中，一部分沐浴在逐渐消逝的光线中，展现出一种明暗对比的剧烈分界。一道山岗横跨在景象中，其斜坡上雪量较多的南侧布满了黑与白的斑驳，形成了自然对比的节奏，宛如大自然谱写的对比交响曲。灰色的雾墙是不同密度的，密集的雾块填补了山丘间的空隙，增添了这个地方的神秘魅力。尽管雾气减少了，山峦更加坚定地矗立在茶色的草地和水面之上，她仍然是让人难以置信的大自然壮丽画卷。雪、土地、雾、山和水——共创了这一个短暂美丽的时刻，一个自然界令人屏息的宽广的画卷，一个人几乎不敢相信这不是幻想中的风景。

在香格里拉宁静的纳帕海，当白昼缓缓向夜晚过渡，天空中的静谧交响曲在此刻达到了高潮。西边的太阳被云雾的幕布掩映，散发出幽灵般的微光。然而，真正的戏剧在东面和东南面展开。在那里，天空被前所未有的亮光穿透灰色的面纱，横扫天际，悄然露出柔和的蓝紫色，仿佛上方的世界轻轻掠过梦境，燃起了人们只会在梦醒时分才期望见到的色彩。这风景如此空灵，近乎不真实；沼泽的草地和残余的浅水惊讶地映照着天空的明亮色斑。

就在片刻之前还披着灰暗外衣的纳帕海，现在开始披上了惊人的清晰和鲜艳的色彩。就好像知道自己即将结束的一天突然脱下了沉重的长袍，换上了庆典的服饰，在超凡脱俗的光辉中狂欢。这是一个超越寻常的场景，一场突如其来的色彩派对，把我们熟悉的地方变为了梦幻般的领域。此刻的纳帕海是大自然的一幅稍纵即逝的风景杰作，即使最后一缕光芒消逝之后，其如梦初醒般清新艳丽色彩，仍旧在我的心中留下了持久的印象。

让我再重新环视纳帕海一遍。这里不仅仅是一个景观，更像是大自然在画布上勾勒它的心情。在西面，众山之上的云层呈放射状伸展，就像是头顶着雄伟的水汽皇冠。雪以其柔和的纯净，静静地覆盖在山上，与大地鲜明的色彩形成强烈对比。这幅画面中，土地的锈色和黑色曲线与线性的地平线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稀有的朴素雅致与大地之上雪山的和谐共存画面。

转向南方，视野揭示出一个梦幻般的景象，那里的大地不被山峰所围绕。这是纳帕海草原三面环山唯一一面看不见山的方向。日暮的阳光触及到的白雾，在平坦的沼泽草地地平线上方散发出超脱的荧荧发白的光芒，与平坦褐黑色无水沼泽草地形成极梦幻的色彩反差搭配。在这里，地平线是一把利刃，真正是刀切一样黑白分明，清晰地划分了梦境与现实的领域。这一段地平线两侧连接的渐变的一左一右山坡，披上昏暗的色调，勾勒出这种划分，形成了自然极简主义素颜与浓郁的一往情深交汇的风景。

从东到西延伸，是用灰色、白色和意想不到的湛蓝交织而成的画卷——在狂野之中增添了一抹浪漫。天空，一幅灰白色阶梯和天蓝色的织带，为整个场景添上了幻想的一笔。整个场景如同一幅未完成的大自然山水画，它似乎一直静待着能够欣赏与理解这份静谧与淡雅的旅人，尝试用从心灵涌出的文字去完成这幅画。只是用人类的语言来叙述这种素颜与深情厚意交汇的景象是不足够的，因为这是一个景色，既需要讲述我们的感受，更需要我们现场观看……

我想起来了青年时代看到的《呼啸山庄》中北英格兰的荒原，更想起了曹植的《洛神赋》中神人相见乍阴乍晴的景象：

“于是越北沚。过南冈，纡素领，回清阳，动朱唇以徐言，陈交接之大纲。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当。抗罗袂以掩涕兮，泪流襟之浪浪。悼良会之永绝兮，哀一逝而异乡。无微情以效爱兮，献江南之明珰。虽潜处于太阴，长寄心于君王。忽不悟其所舍，怅神宵而蔽光。

于是背下陵高，足往神留，遗情想像，顾望怀愁。冀灵体之复形，御轻舟而上溯。浮长川而忘返，思绵绵而增慕。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命仆夫而就驾，吾将归乎东路。揽騑辔以抗策，怅盘桓而不能去。”

今天这里没有神女来和诗人相会，却有中国千年以来中国士大夫的山水画的精魂与我在此神人相遇，使我同曹植一样“怅盘桓而不能去”。直到天色再次渐渐变昏暗的公园六点半闭园时间，我才依依不舍地走出了公园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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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公园出来走一段水泥小马路，到了东边的214国道上。此时天色昏暗，雪花纷飞起来，风也变大了。本想看看公路上是不是有路过的士，等了十多分钟，没有等到。我想起刚下动车时的那个藏族师傅给我的名片。打了手机电话，一个年青的女性接了电话，她让我们用微信拍一下周边的视频让她知道我们具体的位置。我们在风雪交加的路边站了好久，终于等到了一个年青的女士驾驶着一辆新宽的大轿车接我们。在寒风中站了好久后，再坐在开了暖气的车内，真的是有进入温暖如春的家的味道。

年青漂亮的女士十分健谈和热情。她说，下午火车站接我们的师傅是他老公。他老公现在休息，所以她开自己的车来接我们。她说她的老公很有文化，但她只上了小学一年级，过去几乎只认得自己的名字。为考驾照，才下了一番功夫识字。她姐弟二人，她现在有两个孩子。她劝我们不要去看梅里雪山，因为现在下雪，山路不安全。出门在外，安全第一。

今天碰到的这一对藏族夫妇，真的是很热情的好人。

回到旅馆，我给“光鸡农会”微信群里的朋友们写道：

“前往梅里雪山的道路，应该明天会封路。今天下午去梅里雪山的大巴是半路上返回了香格里拉市。网上说香格里拉的飞机和动车明天停运。

2019年11月份，我被香格里拉的纳帕海的蓝天白云金色的水藻惊艳到无言。今天，我在这里又被黑白雪山和暖色枯草和潮湿黑色土壤以水平线分界线构成的画面，震撼到无言。这描述大自然的学问，真的是完全没有边界，若是真是想要做到随心所欲，完全没有任何时间觉得无聊。

今天下午4:30-6:30，香格里拉的纳帕海，完全是一幅最伟大的中国宋代超越时空的山水画卷。我觉得自己的文字上的表达能力，与能向这个世界表达和再现这幅画卷的意境和风貌，实在是相差太远太远。”

吴砺

2024.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