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缆车游玉龙雪山

吴砺

                           

                                                                  乘缆车游玉龙雪山      

                           

                                                                                   云南的雪山交响曲之一

                                    二0二四年二月二十日（星期二）

第一次乘出租车到福州长乐机场，过去总是坐机场大巴车。乘21: 50分的9882次航班前往昆明机场，预计晚上1点到达昆明机场。第一次发现到机场的道路有这么多的隧道。

在飞机上等待起飞，思维基本停下来了。或者时间太晚了。飞机延误了起飞时间近一个小时。

22:45，飞机开始离开航站楼，滑行前往跑道。

22:55，飞机加速。差不多四年没有坐飞机了。雾，飞机下方漆黑。

窗外只有机翼末端指示灯照亮上翘的翼端。十分罕见的地面这么长时间的不见灯光，大概是雾气足够大了。

合上了我的iPad，才发现下方有微白的不均的区域。

23:04，右边远方有一片粉金色的城市灯火，而飞机下方仍是不均的不规则微黄的云片。

23:07，机翼下方终于出现灯光城市道路甲骨文字的图案。

23:16，我一直疑惑为什么下方城市灯光外围有灯光映照大片微黄的水面……看了十分钟，才明白那是疏松的云朵产生的——没有云的地方露出点和带的城市灯火，被云朵覆盖的城市区域，云被城市灯火映照出微黄的片片……

除了机翼末端上卷的转折处的固定照明的小黄灯外，还有不到一半机翼被均匀时间间隙的水红色闪烁着的指示灯微微照亮。我的坐位是19 E，正好在机翼后侧线上。我热爱听这飞机舱外连续的轰鸣声……

23:45，还好，也许是夜深了，机舱的灯光一直没有亮，让我可以一直看窗外夜景。机翼下微白的云朵，云朵空缺处是微黑的微深蓝的“云块”，当然不是云块，只是像云朵一样的无光地面……

我一打开iPad，窗户反光就是一点都看不到机翼下的景色……

23:53，云朵间隙里露出两三处微白色小片毛玻璃片式的灯光，看来地面上仍然是有一定的雾气模糊了灯光……

00:08，飞机下方基本上云遮着了地面，但是明显的不浓；不见星星，地面云层和暗灰蓝黑的天空之间是白色渐无的宽边过渡……

00:17，飞机下方的云变稀疏，相当长的时间没有见到灯光。哦，现在下方出现一一个城镇的灯光，很快又不见了……

我准备睡一会儿了……迷糊了一会儿……不时地看着窗外……

00:53，灯光终于亮了，飞机准备降落了。

1:06，右后方远处有两大片星座般灯光，而与飞机下方地面上稀稀灯光类似的，只有深空望远镜拍摄的星空照片。有红黄色、蓝色、蓝白色，大小不一，有成片，有单点的……大地上有不少红黄色成条的灯光，这应该是灯笼红光通过几公里水汽吸收，光谱成分变的。

这些年，我偶尔乘飞机，无论是白天还是深夜，我几乎都是把目光投向飞机的窗外，除了夜里飞机机舱开了灯，窗口反射光太强无法看清窗外夜里的星空和地面，才把目光回到舱内。对于热爱风景的人来说，偶尔在飞机窗外看到的景色，是任何地面上风景不能代替的宏大场面的大自然风景啊。刚才飞机见到地面市郊灯光景色，真的和太空星系照片有巨大的相似，有独特的美和魅力啊，我们在地面上是看不到这样美丽的画面啊……

乘的士到旅馆，沿途红色的灯笼路柱和2018年2019年我见过的一样，依然没有变。只是我现在再看就没有了新鲜感。动车站边有三个如家酒店，我们的如家酒店就在昆明火车站右边。

                               二0二四年二月二十一日（星期三）

早上火车站边上的如家八楼早歺厅外，阳光已经照亮满是高楼的城市。

十一点，出旅馆。左边高高住居宅楼边天空，露出灰蓝色平板玻璃般的单纯的色彩，它告诉我们已经来到了与内地不同的高原城市。

昆明火车站大厅玻璃厅顶，透过的阳光有点灰蒙蒙的，清淡。总觉得是异域风情淡淡气质。

12: 12，动车离开昆明站，前往丽江。我带着iPad，动车上写的游记不必重复抄写了。海拔1895米，朝北前行。

12:18，突然看到左边有60度角左右坡角到地面的山峦，从右向左突然中断。左边突然一个山都没有。一朵淡沙白的云在淡灰色的天空中，清新脱俗的气质。

12:25，看到远处的低山。

阳光清透，天空淡灰蓝色，不多云片沙白，几十米上百米高的山丘波浪起伏，老暗绿色植被在淡淡的雾气中平和朗目。

有黄色油菜条地和白色塑料棚地平行分布，不多，一晃就退出了视野，接着又是进入隧道。太久没有出远门，隧道里的沙沙的声音都觉得很好听。

12:45，出隧道，黄山头山丘，下方不多的油菜花地。这片土地贫瘠，人气旺盛。

这是第三次奔驰在云南的土地上，在阳光下静静观望这片土地，记录这片土地在自己的心灵中的印象和形象。

到目前为止，窗外间隙露出的山丘，平凡、大气、开放式的人间烟火里的人类可以平等相处的温和的丘林，它们围出一小块地，或者两山丘之间的过渡地带，是人间的耕地和村庄，油菜花不时的条带驻足，塑料棚地静静成片落在朗朗的阳光中。

13:14，丘陵越来越开阔，不远处的山丘变成山岗连延。过去山丘上这些小片土地，现在重新又开始耕种了，令人担忧会不会导致新一轮全国大规模的水土流失。这又干又贫瘠的酱油干块大小的土地，重新恢复种庄稼，能够收回耕种的农药化肥和人力成本吗？

露出的土地变成了紫红色。油菜地和绿色的我不知庄稼对半。

13:21，云层变多了。大地在淡淡水汽中变得昏然入睡起来。

13:39，今天第一看到山丘中长款的小水库水面。

13:52，天层占据车厢左侧从地平线开始向上的大部分天空，阳光仍是照进车厢，空气中总是弥漫

着粉白的清淡的水汽。

我想起来了，近百年前美国人约瑟夫·洛克，也像我一样试图写沿途云南风景——他是骑着马写游记，如今我坐在动车上写我看到的，轻松舒适太多了……

14:06，山峦变高了。太阳大部分时间被云朵遮住，天空仍是浅淡灰蓝色无边塑料板模样，云儿也是淡淡的白色，不咸不淡的放松状态，山峦土地仍是一样半干枯贫瘠的微红黄沙土地……

14:14，现在出现大量竹筒高楼，前方天空被淡雾覆盖，天气开始变阴。

一路听着网易云音乐的莫扎特长笛协奏曲。

14:24，突然看到大片大片的水面，灰白色水面，正困惑。听有游客说到大理，才想起来现在是到了洱海的外围。动车在山洞里长时间行走。

没有阳光的洱海，如我家老小所说的，像是“孙个大白”，“孙个大白”是老家的土话讲老家的一个大水塘的名字。他在九十年代曾两次到丽江洱海边，都是碰上了这里下大雨。

今天动车上远远看到的洱海和我见过的上海的淀山湖，没有差别。洱海上水汽很浓，远远看上去像普通湖面，没有任何特色。风景区的好风景，真的要老天眷顾游客。好风景的天生丽质，也是靠阳光和好时节才得以展现，否则，她就是一个平平凡凡的世界。

动车放慢速度，直到停下来。左边土地有一个孤立的山丘，如一头巨大的毛毛虫在地面露出上半身。上面黄草。

14:46，突然出洞，左前方一座一两百米土色黄草山落在阳光下，两个风力发电机组不紧不慢转动，后面有大片云衬映，让人为之动容……又入隧道中……

突然闪过隧道之间的间隙缝里阳光照在封闭黄色山沟里的小空间，真的好看。

再出隧道时，左边不远处突然冒出高大灰蓝色的山峦，山峦上伸出白云的天蓬，近处是阳光下黄绿色的丘林，上方是变亮的淡蓝色的天空，气象全新——云南高原的今天魅力开始显现……

这就是我第二次看到进入丽江时看到远处耸立灰蓝色山峦、近处黄绿山丘反衬的气势雄浑壮丽、但是又在人间的景色。

15:11，前面又出现了上半片蓝色，下半片黄绿色山峦。接着出现一片盆地，左边蓝色的山峦伴着动车前行延续着，山顶露出部分淡定青蓝色不规则的天空。

动车向前，连续向我们展示大自然的变幻莫测构图的风光片，那山顶的上方灰白色云层与山顶轮廊间隙之间的不规律的浅灰白色天色，与长卧波形变幻莫测的微黄蓝色估计三四百米左右高的山体，形成了温和的丽色大片……

快到丽江了，云南丽江的景色真的是看不厌啊。好美，这长长盆地狭谷左边的长长山脉……现在没有阳光，盆地约几公里远的山脉微棕色的山体表皮，叠加在更远处山峰的灰蒙蒙老蓝黑色，盆地白色二层一层平房和绿色庄稼不高的树混合……

我从格里格的音乐听到到门德尔松的意大利交响曲……山谷闪过前方一个凹进去蓝色远山和发白的天空，一付山雨将来前的构建的立体画卷……

我给“光鸡农会”微信群里写道：

“昨天从福州到昆明飞机迟飞了一小时，到昆明市高铁站“如家”弄好已经是早上四点，今天十二点动车到丽江，我的笔一直没有停，一出门就是像打了鸡血一样。”

                               二0二四年二月二十二日（星期四）

                                          （一）

乘缆车到达玉龙雪山山上的风景区，是我们这第三次云南行的一个目标之一。我们在2018年和2019年到丽江旅游，都曾经自由行到了玉龙雪山脚下甘海子游客集散中心，但是均没有购买到上山的缆车票。

第一次是我们直接到甘海子，没有买到上山的缆车票，我们去了云杉坪和蓝月谷，在那里仰望玉龙雪山；第二次我们知道了只有网上提前购买缆车票，才有机会上雪山。但是，我们去丽江动车上听人说，现在是淡季，不必在网上买，可以到景区直接买票。结果到了景区，却又没有买到上山的缆车票，原因就是头两天山上下了雪，游客从网上得知后，蜂拥而至，自然我们临时又买不到票了。我们不得不临时调整去了耗牛坪，意外收获了高山草甸上观看丽江山与谷的壮丽的风景。

无论如何，乘坐缆车前往玉龙雪山山上游览，这是一个尚未了却的心愿。这次我们提前一天预约跟团旅游，以确保能够顺利购买到上山的缆车票了。导游约定第二天早上6:30来接我们。

6:00起床。下楼时天仍是黑的，有些冷。楼下另外还有两家人等自己的旅行团。导游车在对面，我家小子做事很麻利，带着我们过地下通道顺利准时上车了。导游和司机是同一个彝族小伙子兼职，开着黑色大Van，接着又接了两位各带一个五六岁孩子的女士，两位女士和男士，共三组游客。我们一行共10人。

用手机和不同的旅馆位置游客联系，把分布在城市不同的区域散客带上同一辆车，这是我们出门旅游时见到的常态了。这是四五十年前，我们中国人无法想象的一种生活模式。我是1996年第一次出国参加美国西部光电展览会时，朋友们安排旅行社接我们到好莱坞游览时，第一次见识到这种现代的旅游观光模式。

现代社会给我们人类的出行提供了太多的便利。昨天晚上，我住在如家酒店时候，就发出了这样的感慨。现代社会提供了我们人类享受生活和生活的巨大便利和福利，只是我们的生命太短暂了，我们仍然眼睁睁看着我们生命同上一辈一样，开始到了走向终点的倒计时最后的时段。

充满地享受今天这一刻，这是我们唯一能够做到的事情。

我再次想起了昨天傍晚走在丽江古城里，小城地平线上周边不高山峦上方与云空云层之间间隙中蓝色的天空色块，还有成片瓦屋顶形成小城凹造型的屋顶造型。丽江古城傍照时分这样的蓝天看过两天虽然就老套了，却是永远都带着特别的魅力和诗意。高原傍晚大地接近黄昏幽暗时天空的蓝色，在我们低海拔地区极少见，因为对于我们新鲜和罕见，从而总是给我们外地游客带来某种诗意的感受……

旅游带给我们是看到景区环境与我们平时生活环境的巨大差异，从而刺激了我们人类对生命和时间已经麻木的神经，使我们更易多愁善感，更易发现大自然的美……

查看雪山山上的温度是零下十度。手机上显示丽江市区海拔2418米。

高原反应，是云南导游提醒大家要注意的主要问题。这也是我们不在高原地区生活的人走上高海拔雪山时候最担心的问题。手提小而轻的一次性使用的氧气瓶，是导游讲解的一个重点词汇。导游说50%人有高原反应。

至于我和我那一位，2019年都登过香格里拉的石卡雪山，它海拨4449米。我们基本不会担心高原反应。

7:22，天微亮。

7:27，导游带我们到站点领氧气罐。看东方，天发白，多云。我们乘索道的时间是9:00。

师傅劝我们今天晚上12点以前，不要洗澡，以防万一出现“后高原反应”。

前方出现昨天动车在进入丽江市时候看到的大地上山峦耸立形成的大而浅V字型的缺口，就是这现在前方进入甘海子前的山口。

7:46，我们在通向公园旅游环路东巴谷景区附近离收费站几公里处的道路上被塞车了。这里是两山之间的小平原地带。从地图上看，道路左边三四千米之外是千米高的山上部分带雪的南北走向的山峦，其北端约十公里远就是玉龙雪山山脉。离我们最近的山脚下就是著名的玉湖村，那个二十世纪上半叶的使丽江闻名中外的美国人洛克，就曾住在这个村庄里。而北方是浅浅V形山口，山口那边就是甘海子游客中心。

不过，这西面南北走向的山峦中部以上的部分，都被一层厚厚的云覆盖了，而且这云层像搭在山上的屋檐，向东向我们公路所在的小平原悬空伸出来了一两公里。你可以想象，这云层做的屋檐像边缘不整齐厚棉絮。

7:54，渐渐地，左边那层云凉棚染上了淡黄色，黄亮不均，在我们眼前展现一幅宏大的画面。近处是一片开阔的不平整的黄土草地，有稀疏的黄色枯草，显得有些荒芜。一辆白色轿车的后备箱敞开着，停在不远的地面上。一长列绿化树在平原与山脚之间，画出了一层浓黑绿色的粗粗的分界线。远处，连绵的山脉巍峨地伸展，部分山顶山坡上染盖着点点白雪。从山腰伸向天空中的那片巨大的云朵的大部分区域，己被朝阳染成了橘红色，呈现出一种温暖而梦幻的色彩，展现出一种壮丽的美色。

我才注意到，不远处有两个摄影师正为一对新人拍婚纱照。在这里以雪山和早上彩云作为背景拍摄婚纱照，真的是很有创意，只是这丽江的现在早上穿婚纱，真是相当的冷。

车子极缓慢地向前移动。开车的导游师傅十分着急，不断地央求马路上执勤的保安拿走路中央的隔离橡皮桩，让我们进入左边大巴车可以自由行驶的快车道，因为我们上缆车时间是上午九点钟。但是，一直被拒绝。

我倒是一点都不着急，正乐于观看朝阳照在云层和云层之下的雪山美景，观察光线与色彩变幻交织的我们意外邂逅的壮丽景象。不一会儿，随着车子缓缓向前移动一段距离，发现左边草地上停着长长整齐排列私家车，原来这里就是丽江观看玉龙雪山的日照金山的观景点。

导游说，今天云这么多，不可能看到日照金山的。车上有女士回应道：今天我们看到的是“日照金云”。

天上的金云如导游所言，一直没有移动走开，使我们没机会看到“日照金山”。但是，有一小段时间，一条金红色晨光像腰带般横穿左前方整个黄绿色植被的山腰，它上方仍是伸向小平原黄白色不均亮度的云檐，其山其云的艳丽色彩让人赏心悦目！

我们的Van几乎没有多少移动。“太阳到脚底下了！”车子后排座椅上的一个五六岁小姑娘大声说道。太阳并不是落到了我们的脚下，是山腰中那有金黄色的腰带却移动到了山脚下了，天上云朵的色彩也变淡了。

我们的车子走在这一段几公里路段，花了二十多分钟左右，直到接近收费站附近，才有两位保安接受了开车导游的请求，拿开隔离柱，放我们车进入快车道。这也让我们看足了这场丽江的“日照金云”。

我不由再次想起丽江上世纪上半叶把丽江推荐给全世界的美国人洛克，曾经长年住在附近不远的玉湖村，一定会经常看到这样的日照金云和日照金山的壮丽风景。对于这位诗人气质的探险家，现在我完全理解他临终前说的话：

“与其凄凉地躺在病室床上，

我宁愿死在玉龙雪山的灿烂花丛里。”

                                                                           （二）

到甘海子游客中心停车场，下车时山风带着稀稀的雪籽吹来，有点冷。吸气都有些困难。山上是阴天，担心今天山上全是雾气。太阳冒出了白亮的面孔，但四周都是阴沉沉的，只有一个角上的天空有些发白。

进入待车厅。阳光照进来了。一对说上海话的老人被中年的女儿带着站在我的身后。似乎人人都像等待过节的孩子，等待看到景区的美景。

坐上景区的摆渡车，前往缆车乘坐起点站。上山的山道两旁是一片黑色树皮树色的森林，森林地面上有积雪。车厢里不时传来手提氧气罐的吸气声。

下车到达玉龙雪山索道入口处。缆车站后方的两重的黑色悬崖峭壁染着斑驳的白雪，在一片雾气弥漫中，有些森然有些气势。缭绕云雾掩盖了雪山的上方。这些皱巴巴的山崖让我联想到超市里面的卖熟食玻璃窗框里那些粗糙纤维表面不平的𠧧牛肉块。黑色山崖身上的涂抹少许雪粉，却又像新鲜牛肉肉块上的白色筋膜。云雾半黑半白，黑白不均，一派森然莫测非凡气势景象。小广场边十多棵高大的无叶的杉松树，骨瘦如柴，干枝条黑色蟹脚式张舞着，干巴巴的却也是神采奕奕，让人印象深刻，它们与《芥子园画谱》画枯树模样，与背后黑色皱褶的山崖形成的画面有强烈视觉冲击力。

从站台小屋向山下看，那里地面上天色有些赤白亮。与站区雾气中阴暗形成了强烈反差。

此处标示海拨3350米。缆车站中来回折叠排队等候的游客中，老少皆满脸欢喜，大声说话，过节一般的喜气洋洋，期待着分享大自然的美景。只是我听到广播里说，山上有大雪，观景栈道停止开放，心里多少有点失落。

玉龙雪山缆车由东向西偏南一点上行。由起点海拔3356米到达海拔4576米。缆车刚开始上行时，首先引入注目的是北侧的景色，那里正展示出玉龙雪山一种神秘氛围。左边视野中有三重近45度差不多相互平行的斜山坡。

最远方的左边上升山峦是灰黑色山峰，山峰陡峭，原始，其面容上刻满了千百万年来风雪侵袭积累的伤痕，它们皮肤是皱巴巴的、裂缝里渗着白色雪粉；粗糙的岩石群像是很丑陋的一组魔兽人或者像一群海象一样拥挤上行。它们右侧有灰白色云雾缭绕，但被阳光部分光线穿过薄雾，山峰部分被照亮，散发出空灵的光芒，创造出了幻觉般的效果，有些阴森鬼异，又像带有鬼气的仙境；这种明暗对比为群山注入了幽灵般的生命，仿佛传说中的精灵正在骚动，从地下的沉睡中醒来，向我们走来。第二层斜坡离缆车更近更低一些，坡上有黑色的森林，一片黑色的松树和冷杉之海。这些树像哨兵一样站着，它们的轮廓就像停泊在雪地里的幽灵舰队的桅杆。林地散发神秘的野性。第三个斜坡靠近缆车，其森林树木是更黑色更大更清𥇦，因为它们离我们最近。在这里，风景的魔力仿佛触手可及，似乎我们只是身处一个并不完全属于我们的领域的访客。

右边两组山峦接近水平与最远的左边山坡相连，山脊像山的双臂一样延伸，伸向山谷。它们的下方有一条S形弯曲蜿蜒的白色雪道，这应该是下方蓝月谷水源的源头之一。

这景色真的很像魔幻电影《魔戒》中的山。我们仿佛步入了一个高度幻想的境界，一个适合《指环王》史诗故事的场景。这与我们可能期待的原始、白雪皑皑的玉龙雪山山峰大不一样的风景，令人震撼。相反，我们得以一窥一个更加险峻、更加神秘的世界——一个不符合我们期望，反而挑战我们的期望的世界。这片风景更像是一个哀怨而阴森的世界，仿佛那些在丽江几百年历史中为爱殉情的男女的阴魂不散的地方。它让人想起丽江的传说，据说，不幸的恋人的热情灵魂徘徊在丽江的雪山上。人们几乎可以听到风中传来的他们忠诚的低语，在寒冷的空气中感受到他们无休止守夜的悲伤。

在玉龙雪山缆车上升几分钟后，贴近了缆道山坡上的森林地带，景色逐渐变成了缆车下方的森林斜坡。这些接近落叶树木生长的极限的海拨高度上森林每一株个树，看上去都是很有气质，每棵树都拥有独特的魅力和个性。它们与常见的杉树挺直的姿态不同，这些树似乎像印度舞女一样，摆出了无声舞蹈的姿势，或许只有这样才能适应高海拔变化莫测的山风。这雪坡上杉松形象真的是让人过目难忘。它们也让我想起了黄山松的奇异树造型。它们都是大自然中生命力最顽强最强悍的物种。前方裸岩有一片被阳光照亮，仿佛要让我把这片森林看得更清楚。山脉的背景为这种非凡的树木生命和生存环境配上了一幅宏大的画面。

随着缆车的上升，雪覆盖的陡峭斜坡与山峰的黑色嶙峋岩面相融合，出现四五列黑色森林的组建的长长的队伍，它们排列成行，宛如英勇的古代军队整齐列队准备战斗，静静地向上攀登。它们在雪地中的暗色轮廓，展现出的开拓生存空间的欲望和进取精神，真的是令人感动。透过雾气的阳光也正好照射到这片岩坡和排成队列的黑森林，其黑白相间的色调和形象，很庄严，很美。右边阳光照亮了山峰和灰白的雾气，更衬托出这组大地雕塑的高贵优雅。这是一个生动而美丽的景象，这里的荒凉景色被光线的温柔拥抱而柔化，让我看到了一个宁静而充满活力的大自然的画面。

继续上升，玉龙雪山缆车到了森林到达山坡生存极限地带。在这丽江玉龙雪山的高处，展示出来一幅生命顽强附着在宜居世界边缘的生动景象。在这里，森林先锋们向上开路，遇到了鲜明的雪线界限，超越这一界限的只有最顽强的树苗。随着缆车继续上升白雪覆盖雪坡上，最后小树苗状的林带尽头只有光滑的白雪坡面了。这应该是森林开路先锋最后登高点。它们主体向上延伸成长矛尖刀状。细看上方雪地里，还有零星小树苗。这是森林的边缘——一片优雅的针叶树穿透雪地，像矛尖一样逐渐稀疏，最后是孤独的树苗哨兵，矗立在一片光滑、连绵的白雪覆盖的斜坡上。这些树形成了一道庄严的队伍，他们深色的、矛尖般的轮廓在雪的洁白画布上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一种由黑色、白色和灰色调雕刻出来的斜坡上灰黑色这列森林队伍，它们在白雪中显得很优雅，有一种高贵的美。而它们右边还有几列兄弟树林也排成了密集的队列，同时攀登在细密的雨点皱般黑白混合上升的岩坡斜坡边，它们的形态略显模糊，仿佛被细雨轻刷。更远的右边，阳光透入灰亮云雾中照在平坦淡黑色山岗上，那里有一片积雪在反射出白色亮光。

这是地球上生命在逆境中的一幅庄严图像，把自然界沉默的美丽在严酷的条件下坚韧不拔地展开。这个地方，森林向高山空无一物的地方过渡，让我们看到了这个星球上生命的脆弱而不屈不挠求生存的努力。

此时此刻，我有一种“天上一瞬间，地上一万年”的强烈感受。这雪山上的缆车车外景色几分钟就过去，却让我们这些普通的人看到了在平时生活中不可能看得到的大自然极端状态的美景，这也许就是这个雪山缆车观景平台的意义和魅力所在吧。

随着缆车继续上升，森林完全消失了。在这里只剩下白雪和雪坡上露出的灰黑色岩石块。雾气掩盖了稍远处的山景，只留下玉石般光滑的雪坡和山脊上断断续续冒出来的灰色岩块。在这没有阳光中的阴沉沉雾气中，光洁的雪地发出奇特的光泽，柔和的极淡的灰色调的白，一种柔软几乎半透明的灰白色，前所未见的一种魅惑的苍白的荧白色，散发着让人着迷的美感。

那些白雪中露出灰岩，也有玉质细腻柔和的美——的确，我首次窥见了我从未知晓的雪山的温柔一面，见识到了过去从来没有看到雪山柔情的一面。我在这一𣊬间，多少理解了那些雪山上攀登者们不顾生死地痴迷登山的行为。这些雪山真的有自己独特魔力和美，一定是让那些了解了这种美的人会有吸毒者一样有要登山的瘾。

雪山之美与登山运动之间的联系一定是非常深刻。就在这里，攀登者一定是在与雪和岩石的寂静对话中找到了慰藉——山在呼唤，对于那些感受到高山之美的人来说，这不仅仅是征服的呼唤，而是成为生命中某些比生活更大的东西的一部分，去体验只有在边缘，在地球与天空相遇，精神可以翱翔的地方才能感受到的深刻美丽。

                                                             （三）

出了缆车站，有一个地面全是积雪的二三百平方米的平台。左边是全白山坡上二三折向上的木栈道，如极简风情简约画，画在满眼都是白色的山坡上。雪籽带着风拍面而来，除了白色，似乎视觉中没有更多的内容。当然，还有见雪兴奋的忙碌拍照的游客。

大雾弥漫，掩盖了稍远距离的雪山景观，只留下附近的一个圆锥形山丘和它周围的栈道在雾气中清淡的影像。在这片大自然的白色和灰色画布中，旅游者身上的各种鲜艳色彩滑雪服，鲜红、鲜绿、天蓝、深黑、乳白色衣服等多种色调组合起来，在雪地白色和山坡的白雪背景中成了最亮眼的风景画面，周围的灰色雾气也强化了人类现代文明服装造型带来的人的风景线。

我不自觉的联想到老彼得·勃鲁盖尔《雪中猎人》（1565年），画中有一群身着黑衣的人在冰上嬉戏，他们微小的身影映衬在广阔的冰面上。一个伟大艺术家把近五百前人类一个生活状态描述下来，让现代人的我们也可以置身其中。同样，现代人在雪山观景台上的聚集——人们在大自然的雪峰上休闲欣赏，展示出来对雪的天然热情和热爱，此刻就是跨时间的证明。此时此地，来自不同生活背景的人们齐聚一堂，欣赏眼前的雪景——与勃鲁盖尔作品中的人物连接，与每一个曾在如此令人敬畏的大自然美景面前感受到时间流逝的灵魂连接。在这里，山峰屹立不动，静静地见证着人类短暂的戏剧在其脚下上演。

玉龙雪山这片白雪，使游人短暂忘却下方尘世的喧嚣，这里有一种深沉的宁静。在大自然的冷漠背景之下，人工栈道，栈道前方的简单的小木屋，栈道上的游客，成为这雪花迷漫的白雪全覆盖雪山山坡上的风景主体。

这是白色雪景中极简的线条构成的视觉画面，颇有讽刺意味——现在玉龙雪山缆车风景游览区观看的，是人类最简单的栈道、简易小屋和游人在全白的雪布景中构建的画面。虽然无可奈何，但是仍然看到了另外的没有想到的美景，看到了大雪背景作为镜子照出来的我们人类和我们人类的简单的建筑的美。

对大多数南方人而言，看到如此全白世界的雪，就是看到了新鲜的世界，看到了这一片单一极简的雪山景区画面和散发的独特的诗意。

世界似乎处于静默的暂停，被雪的空灵之襁褓所包裹，深邃的简约与超现实的美学融为一体。每一个场景都是白色的交响曲，没有了颜色的通常混乱。白雪山坡整片白色，相对远处灰雾中看不见雪坡的整体玉色暗白色调，对比下方栈道暗黑和它尽头处平房屋子屋顶积雪简单轮廊线条，产生无比强烈视觉愉悦和美感。栈道边一幢大部分埋入雪中露出人型屋顶平房和一个平顶平房仅露出三角形墙一角，一直吸引我的目光，它们的线条和三角形在纯灰白雪堆中闪烁着极简的但不知为什么觉得美的美丽；另一处山坡大面积白雪上上升的无人栈道一半落在白雪山坡坡面上，另一半栈道落在白色山坡轮廊线上，它的上方是空旷的粉暗灰黑雾气，浓郁的白色坡面与黑色栈道线条和雾气渐变浓黑的色块，组成视觉上让人赏心悦目的美感。

木制的栈道在雪白的广阔中划出一道鲜明的轮廓，使人感到寂静。建筑物的形状被雪简化，它们积雪的屋顶探出头来，创造出引人入胜的几何简笔画。纯白的雪地和空旷坡面上雾气，给景观投下了一种神秘的安详气韵。鲜明的线条和柔和的色调渐变，唤起了一种宁静的美感和在观者心中特有的愉悦。这些景观的美不在于宏伟或色彩，而在于它们所传达的深沉的平和感。这是大自然作为艺术家，采用极简主义和无色彩来勾勒出与我们内在的和谐美学共鸣的场景。眼前画面呈现了冬天打动我们心灵的宁静，一幅孤独的画卷，一种大自然安静时刻的低调壮丽。

向上走了两段木栈道，到了一个几十平方米的栈道平台，那里有一个服务站和几个标志让游客拍照留念，更前方的栈道封闭了。

一个心愿达成了，终于登上玉龙雪山缆车风景区了。雪色平和而且人安全舒适。伟大的玉龙雪山景区旅程，就是这样平凡和平和中度过。山上仅有的栈道和缆车站雪中浅影的极简的风景，倒使我联想到唐诗中一个极简的雪景画面：

日暮苍山远

天寒白屋贫

柴门闻犬吠

风雪夜归人

                                                             （四）

乘缆车下山时，再次看到山坡上部分黑色的岩石露出雪白坡面，光洁白瓷般的雪面上黑白分明，宁静而优雅，粗旷中添加了一些柔美。山坡上的黑色冷杉树在雪地中的身姿，如洁白如玉的白色画纸上的画出最有精神气最美的风景画作品。虽然在缆车上观看的时间短暂，缆车下方的成排无叶树林在雪地中黑色的铁画一样，它们如在大街上看到人群中闪过的美人的身影，让人感动。

下一个行程是蓝月谷。我们选择乘电平车从西端蓝月谷讲解中心行驶到景点山谷的中部再步行向下走到景区尽头。这是我第三次到蓝月谷。今天是阴天，蓝月谷尽头的玉龙雪山，变成了黑白照片中两个黑色带雪纹的山峰，阴天使这座过去蓝天白云中高大的山峰似乎尺寸也变小了，呈现出与晴空中完全不同的形式和形象，如同现代高质量的彩色风景照片和高质量黑白照片之间巨大的视觉差异。只是这大自然的黑白照片中的近景山谷里树木房屋仍是彩色的，而远处的雪山山峰则是黑白分明，这形成了一种奇特的自然景观。

电平车在东西走向的山谷里向东行驶，我坐在电平车尾部，几公里远的玉龙雪山变得电影影像般向后退去、两边景色越来越开阔，蓝月谷清澈的蓝绿色池水进入眼帘，山谷两侧山峦老绿色森林植被在峡谷巨大U字形边框。小马路路边铺了白石子步行道，左边有祖母绿的池水边缘也是白石子环池。这次峡谷正前方的耸立玉龙雪山，彻底颠覆了我上两次西方阳光中的圣洁白色仙气飘飘的形象，挑战过去沐浴在西方阳光中的天空之城的纯洁形象。在这里，它展现了更加多变的一面。今天它变成了大自然最原始形态的巨大块状物，它们的表面是粗糙的灰黑色，它们变成了蓝月谷两侧山峦绿色U型大锅里两块大自然中最巨大外表粗糙的灰黑色表面𠧧牛肉块，也许是天生的黑色新鲜的牛肉块，巨大的天体牛肉，纹理中夹杂着白色的筋络，一左一右交叉堵放在峡谷的尽头。连他们在这大锅里冒出的蒸气都有点黑，构成上方的淡灰黑白色棉花糖式的云团。只是这纤维外露的牛肉块尺寸有点超级的大……如此天翻地覆的形象变化，游人多是似乎忘记了这山的存在，都忙着给自己在池水边照像。此刻的“黑大麻儿胖”的玉龙雪山，与早上我在缆车起点站见过的黑色崖山倒是印象一致，但是在那里只是看到其中一小部分。

这大自然画面中央一浓一淡的黑白色调山体，配两侧近景树木黄绿和路边池水淡蓝绿色、道路边的白色卵石，形成阴阳两重天并存一幅画面中的大自然奇观。今天蓝月谷和玉龙雪山展示了它们多种多样面貌中的其中的一个形象。它们千百万年一直站立在这里，完全不理会人类如何看待她……这同样是云南壮丽景观诗歌中的一个章节……

有几组拍摄婚纱照的摄影小队在池边，给景区游人摄影免费提供了一些浪漫的场景。

我总觉这些碧水池边应该像丽江古城泉水水渠边一样，在适当位置放一些盆种的罂粟花，为蓝月谷增强一点更加艳丽的色彩，尤其是这样的蓝青色池水背景中罂粟花的画面，一定动人心魂——这些水池本来就是人造的，加一些最美最艳丽的罂粟花花朵装饰，产生特异美感，岂不是更好？

蓝青色清澈的池水背景中，连落叶的树枝照片效果都非常好。天色灰白，我注意到山谷南侧弧线下降山峦灰色天幕上，出现一小段灰白的亮边缘的云的洞穴，从左向右倾斜，与下方坡面角度水平对称，景象特异，只是没有人注意。

不一会，又见西方玉龙雪山上方灰色云幕上，也出现巨大的菱角向下准长菱形的云洞，高高的对称分布在两个山峰中间，云的空穴中露出淡灰色的天空，洞的右下方云层发白——若是古代占星者看到这个景象，一定视着异常天象正向人间呈现。不过，似乎游客们除了我之外，都没有注意这天空中的特异风景。或许，我是第三次来蓝月谷，又去过两次九寨沟，已经不在为池水惊艳，而是把注意力放在发现这里景色与上两次看到的不同的地方了。

导游在池水尽头上方的停车场等我们。从景区出来，已是下午二点半，导游带我们到农家吃了一顿最简单的午餐后，驱车返回市区。

天色基本是阴的，只是更亮了一点。我坐在车里睡着了。醒来时，发现旅行车已经进入了市区。这时候，阳光出来了。不用说，对于今天乘缆车到玉龙雪山登山观光，这是太迟出现的阳光了。

                                                                      （五）

下午还早，在旅馆放下旅行背包后，再次到丽江古城转悠，继续浪丽江古城。过去总是匆匆走一段，这次范围扩大了一些。这次发现丽江古城可能是中国一个最大的商场，房子建筑是全新制造，高低起起伏伏，错落有致。唯有旧石条旧石子铺的街的路面，保持了老城旧格局。

在丽江古城中再次发现了罂粟花之美，这罂粟花真的是花中珍品，真的是美的让人移不开目光。

在街道上，听到一个老太太对身边的子女说：“这天的色，真的好看。”这句话让我惊叹不已，这真的是用极简的语言概括了丽江古城傍晚最美的特色。

晚上想起了今天阴天里的黑白色调的玉龙雪山落在蓝月谷青山绿水中间，图像完全的不和谐，真的是像一个幽灵，一个巨大宽幅大自然电影院上映的《哈姆雷特》城墙上的幽灵，不过今天是在露天的大白天放映，没有恐怖气氛而己。这是一场彩色山谷里放映黑白宽幅电影画面啊。

吴砺

2024.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