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海家的笔记本》
翻阅《航海家的笔记本》/(英)休-刘易斯-琼斯著;木同译,北京:中国画报出版社,2019.4
只有身在图书馆之中,我才真正体会到了自己有多么无知和世界知识的海洋有多么辽阔,了解到自己是多么微不足道。我还想起来了查理·芒格说的:永远不要自怜;永远不要嫉妒他人。这就是感受到过人类历史大海的人,才能说出来的话。 前天,我图书馆书架上看到了厚厚的以过去航海家手画图画和航海日记及地图为主线的《航海家的笔记本》,书中汇集了400余份的一手历史资料。这些画作相对现代的彩色照片来说,更多是一本儿童读物的手画作品集。 我最感兴趣的是,看看这本书中这些亲历者留下的对大海风景的文字描述。不过,看完整个画册和文字,我不得不说,这些冒险家留下的对大海风景充满诗意的文字并不多见。这不能苛求他们,要他们是冒险家的同时,还是诗人。这是完全两个不同领域的天才,让这两种天赋并存他们所有人的身上,这是大自然极小概率事件。事实上,现代人旅游的人数每年达到数十亿人次,但是优秀的风景文字却没有任何增长。 我天生没有冒险精神,我只愿走在陆地上观看大海的美景,但是我还是喜欢这些冒险家的故事。我还是从这本书里找到了我想要看的文字,像是“地球就像一艘宇宙飞船,这飞船上没有乘客,因为我们人人都是船员。”,这多么有想象力的句子啊。事实上,这本书让我收集到不少闪光美丽的文字贝壳。 人类的大海冒险总是伴随着孤独。不过,我觉得长期坚持写作,其实也是另一种人生孤独的旅程。与此同时,这种写作如同这本书中冒险家书写航海日记一样,也是“一种与摧残意志的危险孤寂相对抗的方式。对于未来的美好期望,可以在绝境中增强人们求生的信念。”
我照例是把这些打动我的片段摘录下来:
我们扬帆远航不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夸夸其谈,而是为了享受那超越语言的,纯粹的发现之美。 布拉斯 •帕斯卡(Blaise Pascal),1669年
简而言之,这就是我67年的海员生涯。所以,当有人好奇大海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的时候,只有一个答案能代表一切:大海就是我想在的地方。塞缪尔•约翰逊(Samuel Johnson)曾说:“当一个人选择了海洋,他便不再适合陆地上的生活。”这话出现在18世纪70年代,至今想来,依然很有道理。
在航海笔记中,我们可以瞥见奇迹。这本书囊括了来自世界各地的航海笔记,它是满载着海洋艺术的宝库。今天,我们对于海洋的探索仅仅完成了一半,就像登陆月球和移民火星的计划一样,我们对于海洋的探索,能做的还有很多很多。这颗星球只是我们暂时的栖居之所。 但重要的是,我们应该更多地去了解它,从而尽可能地修复已经造成的破坏。这是我们的使命。正如马歇尔•麦克卢汉(Marshall McLuhan)所写:“地球就像一艘宇宙飞船,这飞船上没有乘客,因为我们人人都是船员。”P009
奇迹,就在那遥远的水天一线处。 —艾尔弗雷德 •诺伊斯(Alfred Noyes),1930年
大海就像是一幅任凭想象力自由放飞的画布。不论是船员、艺术象、乘客,还是在沙滩上欣赏海景的游客,我们每个人的眼睛和心灵都被那一片壮阔无垠深深地吸引。船舶,早在人类历史的初期便已出现了。甚至久在书写的历史开始之前,船便参与到了我们征服大海的挑战当中。各式各样的船只承载着人类和他们的思想周游世界。男人和女人、家庭与民族,当他们向着那片蔚蓝领域扬帆起航时,便已确认过了想要挑战所有不可能之事的勇敢。而那些最后存留下来的故事,则成全了我们今天津津乐道的海上冒险。
很显然,在一名海员所要面对的种种困境中,晕船是最轻松的一项了。在这些笔记中,我们会遇到坏血病、鲨鱼、海盗、中毒、饥饿、梅毒、飓风,甚至残忍的同类相食。看到这些,我们也许会质疑:一个人究竟为什么要上船出海呢?当海员乘着一艘空船在海上漂流,或深陷赤道无风带中无法前行时,太平洋不像是大海,更像是一片永远也走不出去的沙漠。炽烈的阳光无情地炙烤着一切,无法躲避,无处逃离,甚至连一滴可以喝的水都没有。然而,从古至今,海上生活能够为水手带来的也只有:生存。大海给了人们一份不一定兑现的空头许诺:自由、就业、逃避,或是对那海平线后的新世界的遥遥期待。而那些没能活下来的人,得到的只有生命的戛然而止。P011
无数航海家追随着麦哲伦的脚步,跨越了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海峡,来到太平洋。自此,他们或向南推进,寻找传说中不知名的大陆;或向北行驶,直至迷失在北极的皑皑冰川与岛屿之间。启蒙运动中的冒险家詹姆斯•库克(James Cook)极具挑选船员的眼光。在他的船员中,不乏擅长绘画与写作的普通人,甚至还包括职业艺术冢,如威廉•雀奇斯(William Hodges)。 他留存下来的那些航海笔记本,为世人讲述了他们在海陆各处成就的丰功伟绩。这些笔记带领我们身临其境,随着那些故事穿越到过去,并受到那些故事的鼓舞而开启自己的旅程。 当来自世界各地的航海者不断地在航行中刷新人们对于危险与未知的定义时,更多的危险早已悄悄埋下伏笔。对于许多海员来说,书写航海笔记不仅仅是一种日常习惯。当他们被困在巨大的浮冰之间,漂流在一望无际的海上,停滞在无风带中无法前行,遥遥无期地等待鲸群的到来,或是身处返乡的路上时,书写日记是一种与摧残意志的危险孤寂相对抗的方式。对于未来的美好期望,可以在绝境中增强人们求生的信念。想想詹姆斯 .蒂尔(James Teer)在“格兰特将军号”(General Grant)沉没于奥克兰群岛之后,依然坚持在常人无法想象的困境之中记录着一切。根据其他幸存者的描述,他以篝火边的木炭做笔,将自己的经历书写在一张海豹皮上。在南极偏远地带湿冷难挨的环境中,那堆篝火是让人赖以维生的一抹温暖。对于像蒂尔这样的遇险者来说,书写日志能帮助他在凄惨绝望的境遇中保持一份秩序感和一种舒适安心的假想。蒂尔的笔记本早已下落不明,但还有许多其他人的笔记收录在我们的书中,其中就有传奇的弗兰克•赫尔利(Frank Hurley )的笔记。当沙克尔顿爵士的探险船在凶险的南极洲撞冰沉海,船上的弗兰克和其他生还者在一座浮冰上被困数月,藏身于用石头加固过的、倒扣的救生艇中。在这期间,坚持不懈的记录与书写给予了他对于未来的希望,帮助他熬过了这段艰难时光。 对于许多航海者来说,写航海日志或笔记不仅是记录途经地、目的地及其他航行数据的必要方式,更是航海者身处惊险世界里的一颗定心丸。一本航海笔记能够帮人抵御孤独、恐惧和沮丧,甚至还可以用来对抗叛变。“邦蒂号”(Bouty)的威廉•布菜(William Bligh)乘着救生艇在海上漂流时,从未停止过书写一份详尽的笔记。这份笔记在日后成为了重要的证词。在当时仍鲜为人知的澳大利亚大堡礁区域,布莱一边小心驾船,一边用铅笔详尽描述着那些叛变的海员的样貌。笔记中记录的那些船员的外貌特征,为官方追捕这些反叛者提供了许多便利。尽管经历着无比的艰险,布莱在航行的途中依然坚持记录许多航海数据,包括未被发现的新海岸线。布莱的一生大部分时间都在海上。他是一位伟大的海员与极富天分的画家,并不是后来好莱坞电影中刻画的那个海上恶霸。一份航海笔记,最终拯救了布莱与同行伙伴们的命运。
早在航海出现之初,船员便开始认真记录航海笔记。“带上你的纸和笔,”一位16世纪 80年代的受过良好教育的海员说道,“坚持记录,不要中断⋯•••等你返航的时候,就可以拿来好好回味自己都经历过什么了。”不仅要记录在船上的所见所闻,还要记录在岸上的探险。“一个充满好奇心的旅行者应该随身携带着纸笔和墨水”,另一位水手写道。坚持书写能够培养出细心观察与严谨记录的好习惯,同时也意味着当你平安返乡时,能够将自己在途中的见闻拿出来向人展示。 本书中收录的图文字画都出自航海旅行中的幸存者,是那些伟大探险与个体历史的见证。詹姆斯 •库克(James Cook)喜欢用“发现之旅”(voyages of discovery)一词来形容他的探险旅程。P013
那么,航海究竟意味着什么呢?顾名思义,航海就是从一个地点通过海上的漫长航行到达另一个地点的活动。而“发现”(dicovor)一词的原型,則可以追撈到古法语中的 “discoverer”,原意为揭示、拆除、揭露或掀开覆盖物。“discoverer” 的原意为“告密者或线人”,其中包含着背叛与恶意。自16世纪50年代起的现代语对这个词汇的普遍使用,为这个原本明暗的间带米了积极明亮的寓意:“获得对于未知事物的认知。”在航海笔记中,充满了各式各样的“发现”与“对于未知事物的认知”。 库克的“发现之旅”,代表着真正意义上的探索与发现。“探索”(explore)一词源自拉丁语中的 “explorare”,很显然,意为“调查、搜寻和检验”。但据说,它还有一个原始词义,是猎户用语当中的“哭出来”(crying out)。在这层语义中,“发现之旅”便是指探险者出发去探索世界并向人们展示他们的新发现。另一个在航海家的笔记中常见的词汇是“冒险”(adventure),它来自古法语中的 “aventure”,意为“偶然发生”(to happen by chance),还有一个拉丁语形式的“adventura”,意为“即将发生的事情”(a thing ‘about to happen’)。 这种糅合了自发性与未来时,再加入风险与危机的词义,最真切地表达了“冒险”的意义。冒险,在15世纪的语境下意味着“需要承担风险的事业”,在16世纪时则变为了“奇幻故事和令人兴奋的事件”,在13世纪则是“充满了魔幻与奇迹的,一系列奇妙非凡的事件”。对于今天的我们来说,冒险可能具备了多重含义:一场结果未知的、需要承担风险的行动,一系列兴奋刺激的事件,甚至是一场商业投机。能够被记入史册的那些伟大冒险,则兼具了所有的这些定义。航海者去往那些危机凶险四伏的地方,最终带回奇迹存在的证据。而他们笔记中的奇迹,则存在于那片深水世界。正如皮特拉克’(Petrarch)所说,让我们“去到那片广阔的天地,看到浩淼无垠的大海,永不止息的波涛,还有那通向繁星的道路”,将自己“迷失在这片神圣的秘境之中”。P015
从航海日志到网络博客,几个世纪以来的航海者通过不同形式的媒介观察、记录海上的神奇世界。这些笔记中充满了个人的发现和见解,帮助我们充分了解航海生活的危险和乐趣。 在这些笔记中,我们能够看到人们思考与探索的过程,并亲身体会他们的经历。不仅如此,这些笔记还是最棒的原创艺术作品。不论(这些笔记)是来自旅行还是贸易,是在夕阳下、风暴中还是无边无际的孤寂中,抑或来自通往贸易或征战、危险或奋进的旅程中,我都希望读者能通过这些作品感受到大海的魅力,体会那些受到海洋的呼唤而启航的男人与女人的精神。从一望无际的北极冰原,到闷热的南太平洋,从海边到海底,艺术家和探险家各自用铅笔、钢笔和顾料捕捉到了所见所闻。而所有这些珍贵的内容,都被记录在那些小幅而破旧的航海日志、笔记本、日记本和布边速写本的纸页间。这是人类初次看到世界边缘时的第一手速写:恐惧伴随着迷恋。P016
查尔斯 •本森 CHARLES BENSON 1830-1881 “大海就像一大块玻璃,鸟儿在盘旋,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我们和这些鸟儿,除此之外的一切都是静止和寂廖。” “……一切都很安静,船长和副官们在看书,水手们在看书、缝缝补补或是睡觉。四下里一片寂静,除了船下奔涌的水流声和船上的绳索、木料在吱呀作响。”P042
在他的墓碑上铭刻着约翰•梅斯菲尔德(John Masefield)的诗《海之恋》:“我多想再次回到大海,回到那孤寂的水天一方,我想乘上一艘高大的帆船,让星星为我指引方向。”P046
我们将要向更远的地方前行, 也许会越过冰雪覆盖的最后一座蓝色山峰或是穿过怒吼的波涛或波光粼粼的大海。 —詹姆斯•埃尔罗伊•弗菜克(James Elroy Flecker),1922年
意识到自己正饱受孤独的折磨时,我会通过阅读来寻求慰藉。我读常规的海军部队领航员年鉴,也读经典名著,如《战争与和平》、梅尔维尔的《比利•巴德》、整套莎士比亚作品集,还有非常应景的达尔文的《“小猎犬号”航海记》。有时,我也会看看国际象棋手册来提高自己的棋艺(虽然我的对手也只是我自己),以及离开港口之前才买的《圣经》。我还曾经穿着航海服看过一整天的《名利场》。 但真正维持着我的存在的,是我的日记。通常,我会在下午5点收工,然后喝杯啤酒,一边放松享受一边写日记。记日记变成了一种给我带来心理安慰的日常习惯和仪式。而且,我特意在出发之前签了一本书的合同并靠这本书预支的稿费付清了大部分日用品和船只改装的费用,所以我必须每天坚持写一些东西。我先写航海日志簿,后来又写完了一本日记,确保及时记录下航行中的一点一滴。P060
因此,对于航海来说,准确记录的日志必不可少。如果遇到最坏的情况,你至少应该知道自己在哪里,或曾经在哪里。 一本好的航海日志能救人一命。除此之外,我还安慰自己,假如我不幸命丧大海,在这世上至少还存有一份证明我所完成的事情的记录。正如我的出版商在我出发之前说的:“等你回来了,我就和你一起做这本书;如果你不能活着回来,我便只好和你的航海笔记本一起做这本书了。” 每天的写作帮我保持清醒。这是我在商船上服役时被训练出来的习惯。当然,有时情况太糟,实在不允许长时间地写作。但就算海水从天窗里灌进来,你也必须写,哪怕只是寥寥几笔。有时,在海上经历的事情无法用语言描述出来,比如肆虐的风暴、南冰洋上像山一样耸起的滔天巨浪,还有热带地区平滑如镜的水面。飞鱼在水面上穿梭跳跃,夕阳将天空涂抹上朱砂红的色彩。 杀死那只鲨鱼几天后,我终于下水堵住了那条漏缝,晾干了船上的东西。随后,“苏哈利号”就遭遇了一场暴风。我在日志中写道:“当我看到那团暴风向我移动过来时,我拉紧了船帆,同时将前帆拉到最长(1.73米),随后,赶在暴风击中帆船之前,我撞了一下支索帆,快速收起了主帆和后帆并将帆扣固定在万向节下面。这简直是一场光荣的洗礼。我高兴地在暴风雨中手舞足蹈,还痛快地洗了个澡,冰凉的水真是棒极了。” 假如你70年来几乎一直在海上航行,有些时间与记忆便会渐渐混淆不清。但我仍然清楚地记得独自一人在大西洋上的那一天。那天傍晚的日落时分简直美如仙境。“云层都被染上了蓝色……只有一朵云是金色的,”我在日记里潦草地记着,“这景象简直太美了,我真希望我会画画。”P060
弗雷德里克•丘奇 FREDERIC CHURCH 1826—1900 “一座冰山,以其自身的存在,便已成为壮阔华美的奇迹。”
在捕鲸业逐渐衰退的年代,美国画家弗雷德里克,丘奇正极力向公众传递充满了壮丽的景象、严酷艰险的环境和迷人的浪漫主义情调的北极图景。1861年,当他那明亮夺目的布面油画—《冰山》(The Icebergs)在纽约亮相时,一家报纸将其描述为“这个国家前所未有的最为非凡壮丽的艺术品”。
他的牧师朋友路易斯•诺布尔(Louis Noble)和他一起合著了一本关于航海旅行的书—《与画家亲历冰川之后》,这本书引起了人们对于这批画作的更大兴趣。“我们曾经的游戏是(追逐)那海浪中徘徊的阿尔卑斯山;我们的荒野是海洋;我们的骏马是有翅膀的船;我们的手臂是铅笔和钢笔;我们的狩猎袋是公文夹、油彩盒和笔记本。”有趣的是,在《冰山》于美国初展和后来于英国展览之间,丘奇在画的底部添加了一根破损的桅杆,它也许既是标尺,也是在向遇难的“富兰克林”探险队(Franklin)船员们致以哀悼。 丘奇的画作在今天依然提醒着我们,在如此广阔而脆弱的环境面前人类的力量总是显得如此单薄。
路易斯•诺布尔与丘奇一同完成了1859年的北极探险,并将他们的探险经历写成了一本书。在书中,他写道:“那一片光影交织、色彩斑斓、变幻莫测的景象,再加以无数光线的反射,笼罩着整个世界。P080
勇气是抵抗和掌控恐惧,而不是让恐惧消失。 —马克•吐温(MARK TWAIN),1894年
我爱上大海了吗?很多人在知道我要参加大西洋挑战赛时都发出了这样的疑问。我遇到了很多真正热爱大海的人,他们等不及下一次启程、巡航或只是在水上玩耍的机会。我知道为什么。人们热爱他们所熟知的大海。我曾经历过美妙无比的时刻:在月光下的平静水面上轻轻划行,沿着翻滚的碧蓝巨浪沖浪,或是看着夕阳缓缓沉入金色的水中。但我也经历过不那么美妙的时刻:恐怖的巨大风暴掀起滔天巨浪,在我刚要完成转向的时候突然一个浪头打来把我浇成落汤鸡,还有那些时隐时现的小股海浪,总是出其不意而又让人无可奈何。 我对大海的愤怒还没达到早期划艇选手约翰•费尔法克斯(John Fairfax)那样的程度。他那时已经出离愤怒了,只能无比徒劳地将鱼叉射向翻滚的海浪。大海有这么多的缺点,而我依然爱它吗?我热爱大海的孤寂、野性和美丽。假如海水不要总是灌进我的船里,假如大海不要总是展现它那恐怖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无边无际,我们之间的关系一定会更加和谐。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这艘小船就是我全部的世界。我又写了一点日记。卫星数据显示,我已经超过两队人,所以肯定不会垫底了。我来这里真的不是为了参加比赛,而是为了冒险:向自己证明我能行。几天之后就是圣诞节了,我已经在船上备好冰冻的蔓越莓鸡,期待着过节了。但我最想要的圣诞节礼物,是向着东北方一路畅通无阻地前进。P092
这些海岸线错综复杂,“沿岸布满了几乎数不清的岛屿、岩石和浅滩”,他写道。制作这些图表几乎占用了他10年中最好的时光。大多数艰苦的工作是在夏天乘开放式小艇完成的,到了冬季,德巴尔会回到他的庄园休养,他将其命名为弗雷德里克城堡(Castle Frederick)。在他的同辈人都纷纷去世后,他依然在制作新的海图。尽管他是个“自私、没朋友而且毫不妥协的”人,就像一份海军部报告中所描述的那样,“哪怕算上他所有的缺点,他依然是卓越超群的”。P108
弗朗西斯•德雷克 FRANCIS DRAKE 1540—1596 “主啊,请您来阻挠我们吧,让风暴来得更猛烈些吧,我们要驶向更加广袤的海域,那里的狂风暴雨彰显着您的神力, 在陆地消失的地方,我们将找到引航的星星。”P112
约翰 •埃弗里特 JOHN EVERETT 1876—1949 “艺术家和海员有很多的共同之处。两者都是漂泊天涯的浪子。”
对于像埃弗里特这样的人来说,海洋意味着自由,而空旷的地平线则是他真正的慰藉。P116
罗丝 •德弗雷西内 ROSE DE FREYCINET 1794—1832 “人生苦短!我希望能够尽可能多地活出精彩,并且永远也不后悔自己的决定。”P124
瓦斯科•达•伽马 VASCO DA GAMA 1460—1524 “我并不惧怕黑暗。了无生趣地活着还不如彻底地死去。”
海上航行曾经有可能创造出一个新的世界秩序。1498年,当瓦斯科•达•伽马向东航行进入印度洋时,一位名叫克里斯托弗•哥伦布(Christopher Columbus)的意大利独行侠正在第三次向西航行,并最终抵达美洲大陆,宣称为西班牙发现了一个“新世界”。他们两人都在寻找同样的目标:一条通往亚洲的海上通道。这不是一种希望推进人类知识边界的异想天开,而是一项非常大胆且务实的计划,以打破当时由伊斯兰文明占主导地位的全球贸易形势,让东方文明达成新的贸易平衡。P126
只有航海者才能体察到生命中令人痛苦的美。 他已经独自品尝过它的自相矛盾。 他已经探索过两个永恒的整体: 外部的世界和他自己。 —罗克韦尔•肯特(Rockwel Kent),1924年
作为一名海景画家,我的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都在努力描绘一些常人无法察觉的东西,捕捉那些永不停息的、不安的、永无止境的瞬间。这就是海洋成为所有人的灵感源泉的原因。我认为大海具备的不确定性反而为它增添了魅力。无论计划得多么完备,你的航行总是会进入那些预想不到的境地里。风和水是你的船长,天气指引航行,而大海则带来意外的惊喜,让你彻底放弃笔刷。我感觉过船板下的鲸鱼,也在早晨的甲板上抓起过飞鱼。在海上,我曾经接近过死亡,体会过无法名状的恐惧,但也感觉到从未有过的鲜活。我还见过一些直到现在也无法解释的事情,更不用说理解它们了。 我试图通过艺术的形式将海上那种不可预期的情形展现给人们。我通过油画、水彩画、铅版雕刻,甚至还有一幅微型油画来诠释那种感觉,我的每一次尝试都在进一步拼凑出那个整体。我在海上或与海洋相关的事情上工作了50多年,每当我看到一幅手绘草图,或闭上眼睛回忆海上航行时,记忆就像潮水般涌现出来。随着岁月的流逝,记忆会逐渐消退,我(在航行中)画下的草图就变得更为珍贵。P131
成为一名海上艺术家或是任何地方的艺术家,都需要对各种可能性保持敏锐。好奇心是艺术的心跳,并且要不断地观察和做记录。但你并不需要完成杰作,只要是有启发性的小草稿就能有助于你的回忆。一份草图就是一份视觉上的线索。它看起来怎样并不重要,只要用铅笔画下来就好。不久之后,甚至可能是几年之后,这份草图将帮助你回忆起那个瞬间、那一天、当时的环境,船帆在清风中摆动的样子,以及海浪是如何涌动不息。或者至少,它能启发你的一段回忆,或是激发你开启下一段旅行。这就是素描本如此珍贵的原因。它可以带我们回到过去或开启未来,指引我们去往各式各样的海岸。假如我的船沉没或是房子失火了,我第一个要带上的便是我的素描本,因为所有其他的东西都是可以被替换的。P133
罗克韦尔•肯特 ROCKWELL KENT 1882-1971 “在甲板上,一场飓风来了。我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风。大海被风刮得很平整,每一片波浪都被削平,再被抽成一片烟雾⋯⋯”
正如他曾经告诉记者的那样,“你想要用一句话概括我的生活吗?那就是:我的生命只有一次,我想要尽最大可能地按照我自己的意愿生活。”P158
在准备远行的时候,人们总会问我同样的问题:“你为什么又要去到充满危险的大海上呢?”“这次你不想去个温暖的地方吗?”我时常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解释,为什么我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出发,去回应南极海对我发出的召唤。通常我会给出一个模楼两可的答案:“因为它很棒”,或是“因为我们这次要去考察的那片海岸很有意思”,但这些答案都无法说服我自己,更别提那些提问的人了。这种仿佛被施了咒语般的感觉很难解释得清楚。大海美丽而可怕,它同时带来快乐与绝望。
今天,从南美洲去往南极洲的游轮会从其他航线的终点——风雨如磐的合恩角附近出发。从合恩角到南极半岛之间有1000公里的路程,即便对于配有稳定器和高科技导航系统的现代船只来说,通过德雷克海峡依旧是一场挑战。在船上,乘客们挤在甲板上避风的角落里,目不转睛地盯着信天翁轻掠过浪尖的身姿,它们巨大的翅膀从汹涌的海面上低空滑过,却能不沾上一滴海水。 当汹涌的海面上现出第一批巨大的浮冰时,所有大海带来的不适都可以遗忘了。我拍摄了成千上万幅冰山的照片,但没有任何一张能和亲眼所见的壮观相提并论。世上再没有什么事物能像这里的冰山那样让我感到如此的谦卑与渺小。空旷无垠的大海、冰川和辽阔的天空对我来说意味着一切,也意味着变化。在这里,只需几分钟,你对于自己和世界的了解会比任何大学所能够教授的还要多。 总会有人说:“冷冰冰的海水、一座冰山或是一条鲸鱼究竟能教会你什么?何必呢?你究竟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还想回到那里?”提出这些问题的人一定永远也不会知道航海者的秘密:“大海就是我们想去的地方。”P165
缪斯女神,请告诉我那位足智多谋的英雄又到何处飘荡去了。 《奥德赛》荷马(Homer),罗伯特•菲茨杰拉德(Robert Fitzgerald)译,1961年
它们的消失也带走了某种魔力。我们再也没有了“未知的领域”(terra incognita),也没有了标记着“此处有龙出没”(hic sunt dracones)的水域。我们知道地球上并没有狮鹫,也没有一周只流动3天的河水,没有巨型绵羊岛,没有笑声岛、水妖岛或食肉恶魔岛,无处可以实现极乐世界所承诺的极乐或伊甸园的无罪之乐,在遥远地平线的上方,也不再有一个世界能让逝者的灵魂归于永恒的宁静。 每个时代都有与之相匹配的地图和图表。我们的时代效率惊人,正朝着无所不知和绝对安全大步迈进。但这样的文明也是缺乏想象力和功利的。花上几个小时细细研读15世纪的波特兰海图,仔细观察每一处细节还有页边的精美图画,你便会进入一个在现实与幻想之间并无界限的世界。你发现在自己进入的这个世界里,航海便是一艘嘎吱作响、挤满了人的帆船,这些人承受着贫穷、危险和恐怖交织而成的不安,却又如赌徒般将获得赏金和财富的希望孤注一掷地押在大海上。P200
尤利乌斯 •派尔 JULIUS PAYER 1841-1915 “即使在平静的天气下,眼皮也会被冻住。极冷和极热交织着产生巨大的罪恶—口渴。”P202
威廉•史密斯 WILLIAM SMYTH 1800-1877 “我们孤立无援而又寸步难行,就好像一块大理石被封在坚固的冰块中。”P224
威廉•斯佩登 WILLIAM SPEIDEN 1835—1920 “今天晚上,一些日本军官会登船……基于其强大威严的外表,他们都非常渴望亲眼看看这艘胎。”
斯佩登于1855年回到家中,但之后又再次启程前往香港担任海军的军需主任一职。从1870年起一直到生命的尽头,他都在纽约港担任海关代理。而佩里准将早在1858年就因风湿热、痛风和酗酒过度去世,他也写过一本关于那次历史性航行的书。在斯佩登的笔记中,最后一行字是一首颂歌,献给两条因为想要回家而在智利走丢了的狗,它们显然是日本人送给佩里的礼物:“快乐的狗死去了/在广阔的蓝色大海上,你们的骨头沉睡在那里/被埋葬直到永远。”P230
吴砺 2024.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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