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旅游史:16-21世纪》
翻阅《西方旅游史:16-21世纪》/ (法)马克·布瓦耶著;金龙格等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22.10 “旅游”在西方的历史,这是十分有吸引力的话题。前一阵我看过了一本书《壮游欧洲:作家和艺术的世纪之旅》((法)克洛德·布埃莱著;郑诗诗,施媛媛译,——上海:上海文化出版社)。这是十八到十九世纪的欧洲作家和艺术家的旅游作品和经历的历史。 这本书涉及的内容范围更加广泛。 “旅游”作为现代社会的大众外出度假和休闲消费一种新型生活方式之一。二十世纪以前,对于世界上绝大多数人来说,这完全没有机会和经济基础。 但是,这本书中的一段文字让我大吃一惊: “从1820年起,英国人潮水般涌向欧洲大陆。为了访问大陆,他们都带着同样的重版的纽金特、杜登斯等人编写的《旅游指南》,以及在巴黎常住的书商加里尼亚尼向他们提供的各种版本的新的《旅游指南》和游记。所有的英国人从巴黎出发开始他们的欧洲游,他们在那里购买加里尼亚尼出版的考克斯、亨利,马修斯和玛丽亚娜•斯塔克编写的旅游指南;1840—1850之间,这些旅游指南垄断了整个旅游指南书市场,直到约翰•默里的《默里指南》出版。 从1815年到1850年这个时期,没有一个贵族出身的英国人能逃脱壮游的义务。而此后,欧洲大陆的贵族开始效仿他们。英国人的这场运动不仅仅限于年轻人,而且也包括到法国南方过冬的其他年龄段的人,还有矿泉水饮用者(不再仅仅是SPA水疗)和游泳者(从荷兰海牙的斯赫弗宁恩到诺曼底海岸)。许多英国人在巴黎住了下来,估计有五万人,而在布洛涅、诺曼底,估计他们的人数达一万人。1830年,仅仅为了休闲旅游而渡过英吉利海峡的英国游客,估计有10余万人,而到了1869年,这个数字已接近50万。”P307 请注意这一段话: “1830年,仅仅为了休闲旅游而渡过英吉利海峡的英国游客,估计有10余万人,而到了1869年,这个数字已接近50万。” 这就不难理解英语系的现代山水散文水平为什么高出现代中文系山水散文水平很多。 总体来看,大众化的旅游观光仍是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后整个西方文明带来的物质财富巨大繁荣和交通运输工具巨大便利形成的。 中国历史文化的大统一和隋唐时期开始的科举考试,使读书人和官员开始全国性的流动起来,这或许就是中国对山水之美的觉悟比西方世界提前了至少上千年的主要原因吧。 十分有趣,这本书说:“让-雅克·卢梭通常被视为旅游的发明人。”下面我将引用这一节较大篇幅,我以为这一大节让我可以追溯到近现代西方文学中对于大自然的热爱的源头。大学刚毕业后,我亦是读过卢梭的《忏悔录》,对其大自然的描绘有过极深刻的印象和对我有深刻影响: “第五章 第一个游客—一卢梭对大自然、瑞士与科西嘉岛的发现
让-雅克•卢梭通常被视为旅游的发明人。《拉鲁斯词典》是第一部用了一个很长的词条来介绍“游客”这个词的词典,该词典将卢梭确定为“第一位游客”; 在公共马车与马拉驳船的时代,“游客”(touriste)基本上是不存在的,只有旅客(voyageur)•••在18世纪时,尽管缺乏便捷的交通工具,卢梭还是通过在瑞士和意大利的长途徒步旅游,在旅游者中率先垂范,他背着旅游包,柱着木棍,吃着麸皮面包、乳制品和樱桃,是真正的“自然之子””。 卢梭的旅游确实都是靠双脚走下来的。后世的人们宁愿相信,他这么做是因为乐在其中——卢梭自己也这样说,而不是迫不得已。《拉鲁斯辞典》没有玩什么文字游戏,它向前走了一大步:将旅游和徒步都收录进去了。 我们还是来看看从莫尔奈开始的那些简明易懂的老生常谈吧:《新爱洛依丝》中引入了对大自然的感情和对乡村的热爱。对大自然和乡村,卢梭可能都不善于描述,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让读者知道它们了!亚瑟,杨格证明了这一点:作为一个富有经验的游客,他深知英国人对于乡村的迷念,然而,他“将乡间别墅的时兴归功于卢梭作品的魔力”。 因为《新爱洛依丝》有一个阿尔卑斯山背景,所以在19世纪,有不少作者都撰文称“是卢梭发现了阿尔卑斯山”。莱斯利•史蒂芬2说得更夸张,他将卢梭誉为“发现阿尔卑斯的克里斯托夫,哥伦布”“崇拜信仰高山的路德”。赖夏德 、拉贝多耶尔的旅游指南在1800年前后推荐游客参观卢梭到过的景点,说它们“非常富有浪漫情调”,其实这些景点就是夏尔梅特乡村1、莱芒湖湖滨和下瓦菜地区。19世纪时,在由登山史学家”、比利牛斯山脉登山史学家8所著的大量文献中,极大地弱化了卢梭所起的作用。他们强调,卢梭根本没有攀登过也没有描写过那些有一定海拔的大山,这样的高山他甚至都没看过吧?卢梭这一名字是有象征意义的。因此,考虑到卢梭的形象,同时为了纪念卢梭的作品《新爱洛依丝》(1761)、《爱弥儿》(1762)和《一个萨瓦省的牧师的信仰自白》(1762),萨瓦省曾宣布1962年为“卢梭年”。 一、受到质疑的卢梭:旅游的创新?景观的发现? 我们来重读一下《爱弥儿》,尤其是《爱弥儿》的第五卷。关于旅游的艺术,在卢檢之前,没有人写过类似的东西,后面有了劳伦斯、斯泰恩的《在法国和意大利的感伤旅行》和歌德的《意大利游记》,但分量没那么重。勒内•米歇阿"在他的书中揭示了歌德从卢梭那里学到的“重要的一课”,“失恋之后换个环境可以疗伤•⋯”歌德所展现出来的“多愁善感的情节”是从《新爱洛依丝》中借鉴来的。在米歇阿看来,是卢梭先于劳伦斯•斯泰恩使旅游的艺术发生了革命。 《爱弥儿》的第五卷是以给年轻人提建议的方式呈现的。卢梭对“那些由家庭教师陪着,被他们从图书馆拖到古董陈列室的年轻人”深表同情,他主张一种全新的、他本人身体力行过的旅游方式,“要像古代的哲学家一样,用自己的双脚走出去”,“我们应该对植物感兴趣,对农作物感兴趣”;“不应该从书中去读,而要亲眼去看”,“要去找普通民众”。[3卢梭强化了旅游的教学目的。如果说卢梭使得旅游艺术焕然一新,那是因为他革新了教学法。这篇报告被圣伯夫收录在《风景画家托普费传略》14中,他在新型教学法导师托普费[的作品中发现了卢梭的精神。《风景画家托普费传略》于8月16日发表,文章是这样开始的: 放假了,是去瑞士旅游、游览阿尔卑斯山的时候了…. 那么大自然呢?在卢梭之前,人们了解它吗?莫尔奈用传统的方式提出了这个疑问”,他坚持强调这种改变是在1750年左右发生的。有些法国人,比如圣朗贝尔以及像卡拉乔利回一样的世界主义者,他们之所以抱怨同时代的人都不了解大自然,那可能是他们都自认为自己是了解大自然的。1750年之后,不少作家有些咄咄逼人地说,他们对法国社会一直以来对乡村如此藐视的行为表示十分愤慨。最后,圣朗贝尔、卢梭以及其他的重农主义者又展开了“城乡对立”的主题讨论:城市“是霸道和邪恶的”,它不懂乡村生活,而乡村生活是“纯真和美德的艺术”1,“正是乡村为城市发展提供了活力”,而城市却是“人类的深渊”。 在这里,卢梭颠覆了存在了数百年的价值观。自古希腊古罗马时代以来,礼貌、文雅和城市便一直是文明的参照系,文雅、礼貌还有政治正好与农民或“异教徒”的乡村形成对立。在18世纪,一场颠覆这种价值观的革命发生了:乡村成了人们向往的地方,有钱的城里人都开始迷恋乡村别墅了。 在18世纪中期之前,对于大自然不了解是非常普遍的。经典旅行作家对于风景评注的匮乏程度也是令人瞠目的:只有非常简短的说明,从来没有过真正的描述,只能看到简简单单几个关于好坏方面的形容词。当圣伯夫想到绘画,回想起伟大世纪?的风景画家们时,他补充道: 然而,在瑞士,有不少的风景但没有画家,需要等…等到让一雅克·卢梭出现。" 但是,对于大自然,人们又能期待什么呢?历史学家试图通过反思人与自然的关系来研究游客迁徙的问题,使用被赋予了现代意义的“自然”这个词,而现代意义上的自然指的是全部不由人类创造的物质世界,它们以不同的形态出现:矿物、植物、动物;这个自然界(自然景观)在人类之外,但同时又在人类之内(因为人类能够感知到大自然)。 托普费和浪漫主义者都是这样解读的。 在18世纪,这样的意识还很罕见,或者说它是处于次要地位的。回罗贝尔,莫兹即指出,若要在这个世纪颂扬大自然,那只会使大自然的意义更模糊不清”。在18世纪上半叶,自然观重新流行起来,模棱两可却又令人兴奋9,尽管当时关于原始的大自然很少被描述,大山也依旧不被了解,至少在法国是如此。如果说自然观是“历史学家的猎物”,就像阿扎尔在他的作品引言中对吕西安,费弗尔进行解读时提出的那样,那么这种自然观对于旅游历史学家来说没什么用,因为他们更喜欢现实风景。圣伯夫在《风景画家托普费传略》中,就没有用“大自然”这一词,而是使用了词语“风景”。 在1750年之后,这一切就真的发生变化了吗?对此我们表示怀疑。 圣朗贝尔继续研究“感受对于内心生活的影响”,“每一种风景都对应者心境”。他论述大自然如何通过“四季”更迭影响人类;他将森林视为“能让人感受最深沉感情的植物世界”,“森林⋯⋯你带给我的是恐惧,但这种恐惧令我感到兴奋!” 对大山看法的变化发生在1714年,首先从瑞士开始,先是斯坦扬”,然后是余赫泽吧,他们不仅重新提起了对于恶龙的恐惧,还提及了一些逸闻趣事(一个人跌人冰隙后神奇得救)。而且还开创了一个从阿莱 到卢梭再到考克斯”的“神话般的瑞士”的新纪元。萨洛蒙•格斯纳的作品《苏黎世的忒奥克里托斯》,把田园牧歌式的生活写进了同尔单斯山。在1733年,阿尔布雷希特•冯•阿菜的诗作《阿尔卑斯山》使人们爱上了阿尔卑斯山。【在1750至1752年间,这些作品都没有被翻译成法语,所以读者数量也并不多。接下来,这些作品的影响力很快就被另一股新的、强大的力量—《新爱洛依丝》淹没了。它们传递出来的信息是一样的,然而,卢梭这部作品的阅读量是前面那些作品无法相比的。《新爱洛依丝》一经出版,便使它之前的作品黯然失色。来看看昂热尔"和贝尔纳•居永是如何说的: 这位公众一直在等待的导师,是卢梭: 《新爱洛依丝》于1761年出版,出版之后在小说界便获得了巨大成功,大山从此揭开了它神秘的面纱B。它一经问世,便在广大读者之中引起了热烈的反响。至少有一个世纪,朱丽(《新爱洛依丝》中的女主人公)成功地获得各种有智慧的人的广泛关注,比如:康德、拿破仑、巴尔扎克、司汤达、拉马丁阳、德•斯塔尔 夫人、福楼拜和乔治•桑⋯• 当然,卢梭也从“前辈们”那里借鉴了不少,其中也包括阿莱,但是,是他的才华为他赢得了更广泛的读者群体。卢梭拥有更好的条件去充分了解萨瓦地区的景点、去参观瑞士的瓦莱州S,以及去游览莱芒湖,他将《新爱洛依丝》的故事背景放在了莱芒湖畔;他和日内瓦的自然科学家德吕克兄弟\0一起跑遍了这些景点。18世纪末以及浪漫主义时期的游客们一直在寻找小说情节发生的地点:他们在朱丽待过的地方找到“陶醉”“激情”“狂喜”“叹息”,以及故事发生的背景——菜芒湖 畔。湖畔的风景是复合型的,从天气晴朗到暴风骤雨,反映的是卢梭不断变化的心境。在梅耶里【这边,自然景观是圣普乐【消沉情绪的帮凶,而在莱芒湖的另一侧,阳光灿烂,这种自然景观体现的是德•沃尔玛夫人"的温情。 卢梭让敏感的欧洲人发现的就是这个湖。在1761年,他解释道: 为了把我故事中的主人公们安排在一个让我满意的地方,我不断回顾着旅游中我去过的那些最美丽的地方……博罗梅安群岛四让我考虑了很久,那里的美丽风景让我感动,但是,我又觉得,那儿的装饰品和人工的东西太多了,不适合我的主人公。而我需要的是一个湖,最后,我选择了那个湖,我的心从未停止过在其周围游荡的那个湖。 在《忏悔录》中,卢梭又写道: 在我眼里,日内瓦湖及其赏心悦目的湖岸风光,都有一种非同寻常的诱惑力。 卢梭从未描写过那些他喜欢的景点。宣言对他而言就足够了: 住在树叶草地青葱翠绿的地方,我从不觉得悲伤和沮丧!但是,若只有寸草不生的沙滩和裸露的岩石,那可千万别提了。“ 那些卢梭生活过的地方,他使朱丽进步的地方,后来都变成了我们今天所说的旅游观光景点。卢梭对于大自然的看法,是一个18世纪的人对于大自然的看法:“人类为了自己的感受和快乐而驯服了的、人性化了的大自然……被不加掩饰地理想化了……”卡尔•巴特很强烈地感受到了这一点”。正因为卢梭爱着如此不够荒野的大自然,所以他当然不可能是“阿尔卑斯山的发现者”。那些登山者认为,卢梭是阿尔卑斯山的发现者这个观点“纯粹只是一个传说罢了”,一个由夏多布里品创造的传说”。夏多布里昂既不喜欢卢校,也对大山爱不起来,他以跟这两者唱反调为乐。在他的《勃朗峰之旅》中,为了反驳卢梭和卢梭的大山,夏多布里昂引用了几段卢校赞美大山的文字吧,之后,由于反复被引用,这些文字成了“文选”。最著名的是《仟悔录》中的文段; 平原地区,无论它有多么美,在我眼里永远都不会有多美,我想要的是激流、是峭壁、是冷杉•…是大山•••是那些在我旁边令我感到十分恐惧的悬崖……! 这是一个向世界发出的信仰的宣言。在这里,关于水的主题比关于山的主题更加重要。其实,卢梭想到的是位于尚贝里周边的前阿尔卑斯山地带和莱塞谢勒地区的洪流0。 夏多布里昂特别对《新爱洛依丝》中的片段提出了辩驳,在这一段 中卢梭断言说: 在高山上,冥想富有伟大崇高的特质……仿佛高悬于人世之上,人们便可以忘却尘世间所有卑微的情感。" 卢梭为这种变化找到了合情合理的原因。在这里,也许应该把圣普乐所写的信完全引用过来;在这纯净的空气中,我很明显地感受到了,我找到了自己情绪变化的真正原因,我终于回归了内心的平静,这种平静我已经丢失很久了。 其实,所有的人都有这种感觉……当身处山上的时候,空气是纯净的,沁人心脾的,人们感到呼吸更顺畅,身体更轻盈,心灵更宁静⋯⋯ 这段著名的文字是高山给人带来的不带感情色彩但真实存在的启示。圣普乐发现自己身上的敏感不见了”。但是,注意不要搞错了:这些“高山”仅仅只是莱芒湖边的山丘。卢梭没有经历过这种渐变的感觉,即登山者在海拔升高时,会感到空气越来越稀薄。这种感觉勒加缪早已说过了,拉蒙和塞南古后面也会说到。 不管是在这第23封信中,还是在《新爱洛依丝》其他篇章中,可能都找不到关于大山的描述。必须承认的是,无论是在瓦莱州还是萨瓦,卢梭从未登过高山。1733年,他曾在克吕思@待了一个月,但没有往更远处行进,他背定是见过教關峰的,但他貝字米提”。为了去源大利,他曾多次经辛将龙山口利法国蒸尼山口起过阿尔卑斯山,然而,对于经过时所见到的山降,他连一句话也没有留下”。卢酸遵在来芒激近的多个城市居住过,而且居往的时间还不短,在这些城市,近处的山脉,比如米迪峰!和萨雷布山”都看得很清楚,但他从未提及过任何一座高山。卢校对山脉顶峰没有什么兴趣,那么,他的兴趣是冰川吗? 可以肯定的是,卢校从未去过冰川冒险。然而,圣普乐在梅耶里时却提到了冰川。但很明显,这并不是一段描述——在依云能看到什么冰川呢?—而是从德吕克兄弟那儿借鉴来的理论思考,从夏尔梅特出发,卢梭去了大查尔特勒修道院,在旅客留言册上,他写道:“哦,海拔呀!”卢梭就是这样称呼大山的。那么,对于圣伯夫的结论我们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叨! 让一雅克•卢梭,他只是在半山腰,通过他的湖泊,通过他宜人的小屋和果园来了解瑞士。说到卢梭的时候,我们总是说他的夏尔梅特。然而对于我们提及的次要地区或普通地区,他从来没有描述过,更不用说深入研究了。 托普费对高山上三大自然区域的划分,受到了圣伯夫的高度赞赏。其实对于高山上三大自然区域的划分,早在17世纪时,就已经有作者句勸过其雏形了,比如勒加學。根据圣伯夫的观点,报光发现大山最低处的自然带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最主要的功臣还是卢梭。 所有的“高山文学”系列,都要归功于卢梭的成功。“高山文学”在拉波尔德”笔下是百科全书式的,而且通常配有插图,刻画“卢梭风情的瑞士”成了一些雕刻家的专长,布里?便因此名嗓一时。昂热尔写道:在卢梭之后,就没有什么新的灵感出现了,卢梭固化了阿尔卑斯山的“文学和艺术面貌”。 “这便是《新爱洛依丝》带来的恶果。”旅客们、诗人们甚至画家们都不去看风景。小说代替了他们的灵感和想象。他们对大山依然像过去一样充满敌意,却又自相矛盾地将山坡都美化成了田园牧歌般的风景。 这种形象过于深入人心,它过于经典而且又十分简单,以至于人们都无法抛弃。卢梭既固定又扭曲了大山的文学面貌。我们几乎是走到一个死角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圣普乐和瓦菜的风光将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甚至永远遮蔽阿尔卑斯山。”P112~P133
1761年《新爱洛依丝》出版,竟然带来了整个西方世界对大自然之美的觉悟和热爱,真的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把这本书的导言亦摘录出来,这一段文字比较有趣: “导言:游客、风景、旅游和度假的历史 研究旅游的著作一般将旅游作一种经济和社会现象,从不同学科角度进行研究,并评估其影响。本书另辟蹊径,将围绕游客进行研究。 游客作为具有自身明显特征的一种人群,出现于18世纪的英国。英语的“游客”(tourist)一词源于“壮游”(Grand Tour或Tour)。而“壮游”指的是18世纪的英国贵族子弟以增长见识为目的,到欧洲大陆进行的游历,终点一般为罗马。英吉利海峡对岸的欧洲人当时甚至不理解这一词的含义。到了18世纪末,欧洲大陆各国才羞羞答答地效仿英国,也开始旅游。 本书涉及的地理范围主要在欧洲,法国优先的目的地,而英国则占有主导地位。必须承认,单个研究者不可能面面俱到,选择法国可以更方便研究的进行。同时,这一选择是基于历史事实的考量。整个18世纪,乃至19世纪的大部分时期,法国、意大利及当时的萨伏依“都是游客的必经之地。这些游客几乎都是欧洲人,其中人数最多、经常最先发现旅游景点和引导旅游风潮的是英国人。晚至20世纪,来自其他国家的游客才逐渐增多。 浪漫主义时期,法语“游客”(touriste)一词出现,先是作为形容词,随后以名词形态指称某一类特别的人群。1838年,法国作家司汤达首先使用这一称呼,但这一新词并未为大众所接受。1863年,利特雷还对“游客”一词进行了偏负面的定义: 形容外国的旅游者,游客就是只出于好奇和无聊才去旅游的人⋯ 紧接着拉鲁斯2给出的定义也大同小异: 游客即出于好奇和闲着无聊而出游之人。 可见,当时的词典都把“游客”一词与悠闲联系在一起。那么,历史上多长的时期内,游客都是那些有足够生活来源而无需工作的食利者呢? 原因何在?旅游这一生活艺术是在何时为其他社会群体所接受的?被列举出来的游客大多是英国人,而对他们的描述常用一种嘲讽语气:游客是爱花钱的富人,他们自称观赏了当地风情,但其实并不懂得如何观赏。今天的学界用“观光”(语出恩岑斯贝格尔)仪式和“炫耀性消费”(语出凡勃伦“4)来描述这一现象。 随着时间的推移,“游客”逐渐成为一个复数名词。游客作为一个群体,在人们眼中是“一群人”,是“一帮乌合之众”。旅游景点拥挤的人流、旅游行为的大众化也让游客的形象受损。最终,旅游不再是高贵之举。社会精英只好另辟蹊径,去发现新的潜在景点。这种“标新立异的发明”先是由上流社会阶层发起,但最终总避免不了大众化。这也是我许多著作研究的对象。度假旅游季发生变化,旅游景点出名或没落的乱象,不是用自然和气候条件的变化就可以解释的。而自然风光和历史古迹,一旦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收录,则成为人类遗产。收录的景点范围越来越广,数量越来越多。收录本身就是对景点的最好推广。 这些现象都属于人为的创造,并为大众文化所认可。旅游景点的形成并不是一个自然而然的过程。旅游书籍上所说的某个景点或古迹“值得一游”其实是大错特错。如果这些景点具有这种价值,也是归功于发现这些景点的人、去过的游客和描绘这些景点的书。旅游景点的排名并非一成不变,是可以颠覆的。游客这一身份也始终在变化,本书的目的就是指出这一现象。梅洛-庞蒂【"对“变化”这一话题做过很精彩的描述: 历史的意义与河流不同,但仍然有其意义。 结合不同文明的历史,我们都可以领会这一意义。18世纪下半叶是旅游大发现的时代,也是革命接连不断、知识和观点广泛传播的时代。这也推动了出于好奇心的旅游的发展,而奠定其基础的是浪漫主义时期。这一时期,旅行文学兴起,旅游指南书籍纷纷出版,旅游的季节性也开始形成。当时的“世纪病”和“忧郁”,是一种看似精神分裂的行为,背后则是无法固守一地的心理,也即诗人波德莱尔在《世界之外的任何地方》中所说的“换床的渴望”。原因何在?乌尔班2就此提出“当游客,还是不当游客?这是个问题””这一问题,摒弃人为地将旅游、度假和旅行进行区分的做法,更多地从社会文化角度评价游客这一身份岂不更好?有钱有闲的游客在19世纪被视为“资产阶级征服者”,一种反主流 文化甚至还由此产生。而20世纪的大众又是如何模仿显然并不符合其 社会特征的旅游行为的呢? “旅游”(tourisme)一词的含义又是什么?这个词很长一段时间被人弃之不用,它一直存在,但辭典给出定义较晚。1877年的《拉鲁斯百科全书(补编)》中的定义为: 旅游,即游客的习惯。 这种解释把旅游掷还给了游客。19世纪的著名作家都未曾使用过“旅游”一词。19世纪末,自行车和汽车先后出现。这种昂贵的交通工具使得自由的旅游成为可能,各种聚集了喜爱旅游的上流社会人士的俱乐部也应运而生,但是当时用来描述这一行为的是英语单词 Touring。 20世纪初,旅游的精英主义特征仍然存在。作为一个产业的旅游业尚未出现,那么,为何要对“旅游”进行定义呢?旅游是一种体现身份的个人行为。而当时主流的自由主义思想认,国家只是暴力机关,不必对旅游进行管理。其实,只需略加观察,就可以看到权力机关对旅游业的宽容态度:管理集市商贩和其他“流动人口”的惩罚式法规并不影响游客;旧有的牛马车交通法规被废止,取而代之的是针对机动车的新交通法规:法律对作为旅游景点的赌场极为宽容,对普通的赌钱行为则进行严厉惩戒;在当时控制流动人口的“旅馆警察”的报告中,对普通宾馆和有“不良人员”往来的可疑旅馆有明显的区别对待。 很长时间内,无人认为旅游局这类机构会有任何存在意义。直至1935年,法国才首开先例,设立了旅游专员一职。当时的旅游专员职能较少,在各省也没有代表机构。1929年经济大萧条时,外国游客作为外汇来源才得到重视。那么,什么样的人可以被看作游客呢?1937年,国际联盟首次对游客进行了定义: 游客是出于消遣离开平时住所,到外地超过二十四小时,但少于一年的人。 之后各种对游客的官方定义都参照了这一版本,多以出游时长而非目的进行定义,并将徒步旅游者另外分类。唯一始终得到关注的因素非常实际,即何种人可视为游客。此外,在20世纪下半叶,另一个重要的衡量因素是旅游业对国家、区域和当地经济的贡献。而对于“旅游”这一概念,国际专业组织晚至20世纪60年代才对其进行定义,但至今也未达成共识。我于1972年在《旅游》【一书中提出的定义是: 旅游描述的是人们在闲暇时间离开住处,进行旅游和短期旅居而产生的所有现象,这些旅游以满足工业文明时代的文化需求为目的。 旅游既是一种成为游客的行为(或一种艺术),也是一种物质基础。太执着于定义“旅游”一词,就有可能过度关注旅游业的各种职业,而这些职业只是旅游业的物质基础。 奥地利旅游史学者拉马克曾于1972年不无担忧地指出: 使用交通工具和酒店设施的人是旅客,但不能用这一标准来定义游客。我们应该用旅游需求,而不是旅游产品来定义旅游。 和车站站长相比,旅店经理与旅游业的联系并没有显得更加紧密切与其如此,不如像19世纪一样,将旅游定义为一种成为游客的艺术,一种原创性或者从众性的行为? 本书的目的,正是要讲述旅游这一艺术的创新变革,以及几百年来旅游行为的传播。”Pi~vi
到目前为止,我看到过的中译本里,山水散文集最出色的作者就是美国的约翰·缪尔(John Muir,1838年4月21日—1914年12月24日)。
吴砺 2024.1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