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上的冷焰：爱如风暴，爱如坟墓

吴砺

                   荒原上的冷焰：爱如风暴，爱如坟墓

                                                                                  ——读《呼啸山庄》沉思录

             一

推荐这本书，

几乎有些残忍。

它不适合脆弱的心，

黑暗会将你吞没，

压抑如同浓雪，

积在灵魂屋顶，

一夜之间，坍塌。

但它是奇迹——

一个冷冽而孤绝的奇迹。

它将你拖入

寒冷的极地荒原，

那里的风能刺穿骨头，

而仰头——

北极光在燃烧，

绚丽、冷艳，

不容否认的真实。

你可能承受不起第二遍。

故事把心脏

反复碾在磨刀石上，

一种无名的疼痛

在胸腔久久回响，

如未愈的旧伤，

每个夜晚

都准时发作。

它没有和谐——

一切都在撕裂中展开。

人物如风暴纠缠着风暴，

痛苦与施虐

缠成死结。

爱情，

若真存在，

不过是黑色墓群之上

游荡的一道白影，

风中天使的残翅，

身后是咆哮不止的鬼魂。

而作者——

她是静的。

如沼泽上那一泓死水，

在黄昏的苍白天光下

倒映天际的冷漠。

一种幽微的明净

笼罩整部作品，

像轻烟，

封住心灵最后一缕余温。

她给你的，

不是温暖，

而是一面镜子；

不是慰藉，

而是一种真相——

那种

会让你疼，

但让你看清的真相。

                 二

这不是一个慰藉之书，

它不张开怀抱——

它张开风，

让它穿心而过。

没有玫瑰，

没有书信，

没有宽恕。

只有荒原，

墓碑，

夜里呻吟的老屋。

艾米莉·勃朗特给予我们的，

不是恋人，

而是天气本身。

希斯克利夫，

凯瑟琳，

各是一团雷云，

彼此缠绕、轰击、撤退——

在原野上

留下火烧的痕迹。

他们的爱不是避难所，

而是幽灵，

是热病。

它燃烧穿越死亡，

在腐烂与毁灭中

依然守约。

这里没有平衡，

没有道德寓意，

没有窗边透进的光。

然而——

一种奇异的清澈浮现。

仿佛极寒中的冰

反射出

无法承受的真相。

文字冷峻，

语言锋利，

残酷深重。

但在疼痛之中，

一丝水晶般的美降临——

不是为拯救我们，

而是让我们看见

那些无法挽回的东西。

在这部小说里，

爱不是疗伤的力量，

而是伤口本身。

它不绽放——

它流血。

即便如此，

它仍然在发光。

霜点着了火，

悲伤化为光，

一种——

天堂无法宽恕，

地狱无法容纳的爱。

吴砺

2025.7.11改写1990年的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