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与西班牙的低语:焰与静之间
——观 I. 阿尔贝尼斯《加的斯(圣歌)》吉他与弗拉门戈舞表演后
一
她胸前 垂着一条红色披带—— 我叫不出名字, 却知道它绝美。
那一排红色的流苏, 在她旋转时飞扬—— 让我想起福州的榕树, 那些悬挂在湿润空气里的气根, 褐黄交织, 从老树的手臂垂落, 随风缓缓摆动—— 就像此刻, 在她舞动中缓缓展开。
她身后, 只有影子与温柔的光—— 一个近乎不存在的舞台, 只有地板、吉他, 和她。
吉他轻轻低吟, 不高亢, 不挑衅—— 只是呢喃, 像午后阳光下的一句软语, 从某段爱情的回忆中 吸出一缕甜。
而她—— 这位弗拉门戈舞者—— 并不猛烈, 不急不躁。 她滑行, 蜿蜒如蛇, 不是为了攻击, 只是为了感受。
她是傍晚的海风, 而非风暴。
阿尔贝尼斯, 带着旧西班牙的灵魂, 将忧郁托付于她, 而她, 以静默的火焰回应。
当她的红线甩出, 在空中挥洒如光—— 我忽然想起:
九十年代, 在上海嘉定的秋霞圃, 阳光下, 我见过一只蜈蚣, 黄红交错的百足, 在石板上 被阳光照得晶亮, 飞奔而过。
那是生命的爆发, 也是色彩的一瞬惊鸿。
这支舞—— 这场由琴弦与身体 共同编织的二重奏—— 不只是表演, 更像是一幅 油画的凝视, 一段带着西班牙香气的低语, 一幅静物画, 短暂地 活了过来, 又悄然归于 光与影之间。
二
吉他响起—— 不是雷鸣, 是一口呼吸。
来自旧西班牙的低语, 不是随风而至, 而是由记忆 悄悄托来。
不炫目, 不铺张, 只有木纹与脉搏。 音符不宣告, 它们低声倾诉—— 仿佛一场太羞怯 而无法出口的祷词。
然后—— 她登场。 不是风暴, 是风暴之后的静。 如雨后初晴, 如暖意 回归石板的缝隙之间。
她胸前的红披带 并不喧哗, 只是轻轻移动—— 像一个念头, 像火焰缓缓解开的丝带。
这不是那种喧闹的弗拉门戈, 不是舞台秀里的炫技。 没有鼓掌, 没有跺脚, 没有“注视我”的姿态。
只有一团 听得见的沉默之焰, 来自一位 学会“聆听”的舞者。
她蜿蜒, 不是为了征服, 而是为了体会。
每一个步伐, 都是一句未完的诗。 每一次旋转, 都是一幅 尘封老画中的轻描。
她的身后—— 是一切都被剥空的舞台: 地板, 吉他, 和影子。
而这个空舞台, 却被填满: 历史、 呼吸、 以及一种无需言说的声音。
她的流苏在说话。 它们张开, 又悄然垂下, 如风中的红色花瓣。
我们无需更多。 此刻我们已身处—— 庭院之中, 加的斯之内, 在琴弦的振动 与身体的回应之间。
而就在那 短暂又神圣的瞬间, 西班牙, 不再是一个地名, 而是一种脉搏—— 被温柔安放在 舞者的静止里。
附: 【I·Albeniz《西班牙组曲 Op .47 no .4 Cadiz Saeta 》演奏: Michel Grizard 弗拉门戈舞: Helena Cueto-哔哩哔哩】 https://b23.tv/Km0UiBn
吴砺 2025.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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