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神的影子下：跨越时光的双重颂歌

吴砺

                 在酒神的影子下：跨越时光的双重颂歌

                                                                                 ——观《贺拉斯·酒神颂》有感

        一

琴声一响，

我们便被带走——

不是去往当下，

而是回到那个

神明仍在人间行走的时代。

开头的音符是甜的，

甜得像秋天最后一批葡萄榨出的酒；

歌声，也是甜的——

仿佛刚刚在葡萄园的黄昏里

被清泉轻轻洗过。

这一定是古罗马的曲风，

在他们的世界里，

巴克斯年轻而俊美，

米开朗琪罗为他加冕

以葡萄与藤蔓的卷发，

那半梦半醒的醉意

被刻得如此逼真，

连大理石都像在呼吸。

旋律的尾声久久回荡——

像一个人

在醉意里走回家，

脚步微微蹒跚，

头脑中

盛满了酒，

还有比酒更古老的东西。

颂歌里的他，

正如古人眼中所见——

在遥远的山巅，

教仙女与山神唱出乐曲，

森林屏息聆听。

心中余悸未消，

灵魂被填满，

混乱中闪着喜悦。

他能扭转河流，

能在双峰之巅畅饮，

能为信徒盘上活蛇作发饰——

而蛇从不啃噬。

当巨人军团冲上苍穹，

他化为雄狮，

锋爪与巨颚撕裂敌阵。

而当他自冥府归来，

金角的刻耳柏洛斯

温顺地摇尾，

用三条舌头

舔舐他的脚与小腿致意。

我们，也有酒。

在东方，并无“酒神”——

只有诗人，

喝到自己成了神。

苏东坡，

在流放地里自酿，

三更归来，

倚杖听江声在夜色中呼吸。

酒在诗里，

酒在冷月下，

酒在片刻的忘忧中——

卸下世间重担的那一瞬。

有了酒，

成年人才能想起

无负担地生活的滋味。

片刻之间，

烦恼松开了手；

片刻之间，

我们走回

从未真正离开的童年。

         二

琴声升起——

我们踏入一个世界，

大理石会呼吸，

藤冠的少年

教宁芙与山神

将呼吸化为乐曲。

甜，不只是声音；

它本就是酒，

由秋天最后一串葡萄榨成，

穿越世纪倾泻，

直到注满我们的杯子。

在西方，

酒从不只是解渴的答复。

它是一座桥——

凡人的脚

踏入诸神的花园。

在节日的夜晚，

律法弯曲，

阶层消散，

真理从点燃的酒神之唇

缓缓流出。

在东方，

没有酒神——

只有诗人，

喝到自己成了神。

李白将月亮举进杯中，

苏轼在流放地酿酒，

三更归来，

只为听江水呼吸。

这里的酒是安静的，

倒进思想的碗，

与友人同饮，

或独酌于己身。

但无论东西——

酒都能松开日子的绳索，

让心漂向无负之国，

让我们片刻间

像节日里那样生活，

让舌头想起

如何无惧地开口说话。

附：

【【Tyrtarion】贺拉斯《酒神颂》（中拉双字）｜Horatius - Hymnus Ad Bacchum-哔哩哔哩】 https://b23.tv/pkGAC9r

吴砺

2025.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