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与影的公式，平凡中的诗意

吴砺

                       光与影的公式，平凡中的诗意

                                                                     ——读斯图亚特·雷德勒的摄影

           一

三面水泥墙，

一横一竖，

另一横叠在身后——

影子重重交错，

左上角留下一个黑色方块的天空。

再加上一位戴礼帽的男人，

只露出上半身，

黑色的侧影。

照片忽然变成宇宙，

在画框里

展开无尽的世界。

——

平缓的圆锥山丘上，

一棵孤树。

土路蜿蜒上升，

消失在树荫之下。

几朵白云浮动在天空，

凝望着那黑色的树影。

——

高耸的仙人掌，

独立的一根柱子。

短短的枝臂伸向侧面。

下面，一个戴礼帽的男人，

嘴里衔着烟斗，

背对着我们。

阳光从左侧照来，

点亮竖纹，

把条纹化作空间，

让一幅画面

变成无限的宇宙。

——

一头水牛，

只露出半身。

却在地面阳光里

留下完整的倒影。

没有人

如此简单拍下水牛，

却让它像宙斯一样

神圣地存在。

——

一株圆形仙人球，

针刺清晰，

几何的脉络，

不可思议的简化。

——

旷野里，

电线杆与电线并行。

多数时候，

我们说它们破坏了景观。

可在照片里，

它们流畅如水，

曲线自然，

带着云行风走的美。

——

他们说：他的照片像诗。

一点也不夸张。

诗，就是去掉冗余，

留下能呼吸的部分。

而这些影像

更像是数学：

函数的轨迹，

形状的平衡，

阴影的静默——

像爱因斯坦的公式，

几个字母，几个数字，

就足以描述整个宇宙。

               二

墙，树，水牛，

孤立的仙人掌，

天空下延伸的电线——

世界被削减，

却在缩减中

放大为更辽阔的存在。

桑塔格低声提醒：

摄影是减法，

是剪除纷杂。

留下的——

阴影，光，一道身影——

因其单纯而沉重，

如石块忽然化作行星。

巴特回应：

刺点并非整体，

而是击穿的细节——

那顶圆礼帽，

那弯曲的道路，

那未完成的侧影，

把我们骤然

推入真实。

伯格提醒：

观看从不纯粹。

一个人孤立在空白之中，

也是寓言——

现代的孤独，

社会的沉默，

几何般的疏离。

黑与白——

不是限制，

而是誓言。

色彩被拿走，

在缺席里

形体开始呼吸：

线条化作节奏，

阴影说出音乐。

每一张照片

都是光写下的俳句，

是尘土勾勒的定理。

水牛的影子

大于神话，

仙人掌的柱体

支撑着天空。

极简，

化为无限。

虚空本身歌唱。

在这沉默里，

我们站在影像前

如同站在诗前——

被吸引的

不是它讲述的，

而是它拒绝说出的。

附：

【他拍的照片像诗，平凡中的诗意——摄影师Stuart Redler-哔哩哔哩】 https://b23.tv/tPViMHu

吴砺

2025.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