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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浦归渔:霜随渔人一同归来
——观唐棣《霜浦归渔图》
第一部
一
两棵直立的松树 站得很稳,
在它们身旁—— 两棵略微弯曲的落叶松, 叶已落尽, 像屏住的呼吸。
它们合在一起, 构成一个被截断的圆锥体, 如子弹头般的底部, 而上方的枝条 向外撑开—— 像一棵大白菜的剪影, 朴素, 完整, 毫不造作。
树冠的斜线 倾向岩石的斜面; 右侧低矮的松树树干 重复着同样的角度—— 几条斜线 彼此呼应, 悄然平行。
它们之间 浮现出一个菱形, 却并不完整—— 上下的画幅 切去了它的尖角, 仿佛对称 学会了克制。
三个渔人 与右侧坡上的一株小松 在画面中 彼此平衡。
这里呈现的是 一种纯粹的结构之美, 明与暗的均衡, 冷静而精确, 几乎让人误以为 这是一件现代作品。
在这一刻—— 元代山水 与当代黑白摄影 彼此靠近;
而工笔写真的根基 依然牢固, 从未失去。
文人之手 从未忘记 如何观看。
留白在呼吸, 平衡在站立, 自然—— 仍然生机勃勃, 仍然在场, 毫不因年代而陈旧。
这幅画 并未与今日的目光 拉开距离。
二
《霜浦归渔图》 为元代唐棣所作, 绢本,淡设色。
坡石之间 乔松、枯木、杂树丛立, 暮色 已经升起。
林边的小径上, 渔人负着罾罩与渔具, 结束一天的劳作, 缓缓归来。
丛树 占据画幅的中心; 更远处, 林梢在云霭中 若隐若现, 引人 将目光交给想象。
人物线描 沉稳而准确—— 形与神 同时抵达。
一切都显得 自然, 不事张扬, 带着生活的温度。
即使霜降, 生命 仍在。
第二部
一
暮色 并未发出任何宣告, 便已降临。
树木先到—— 直立的松, 裸露的枝条 托住最后的光, 它们的密度 既不沉重, 也不封闭, 而是在呼吸。
在岩石与小径之间, 渔人出现—— 微小, 克制, 把一天 背在肩上, 像背着一段沉默。
他们并不主宰画面, 只是被它接纳。
远处的雾 把空间抬升为 未完成之物—— 一种无法用步伐丈量的深度, 只能以思想抵达。
霜 并未被画出, 却无处不在: 在色彩的节制里, 在枝叶的稀薄中, 在光 决定退场的那一刻。
这里没有 被夸张的劳作, 也没有 抗拒归来的姿态。
美 在平衡中生成—— 在充实与留白之间, 在静止 与缓慢的人行之间。
二
这是一幅 拒绝张扬技艺的画。
墨色清淡, 设色克制, 每一笔 都知道 该停在哪里。
树木之所以站立, 是因为 它们理解结构; 人物之所以行走, 是因为 比例记得身体。
没有炫耀, 也没有疏忽—— 只有技法 被安静地 吸收入秩序之中。
文人之手 并未放弃工艺, 只是让它 低声说话。
几何 藏身于自然之内—— 坡石倾斜, 树干应答, 一种构成 被感知, 却未被宣告。
看似自然的, 其实被稳稳托住。
三
渔人归来—— 如同他们 已归来千年, 在诗中, 也在画中。
黄昏属于唐诗, 那里 船影溶入夜色, 人 让位于水与天。
而这份克制 更近于宋—— 情感内折, 季节被感受, 而非命名。
这不是 插图。
这是 共享的场域。
雾 成为省略; 渺小的人物 成为道德的尺度。
这幅画说话的方式 与诗相同—— 当修辞被剥离, 只剩下 节奏。
四
再看久一些—— 结构 开始显露出 另一种语言。
斜线 牵引目光, 暗 回应光, 人物 如同空间中的标点。
它几乎 可以被误认为 一幅现代黑白摄影—— 同样尊重对比, 同样相信 缺席 亦能言说。
但在这里, 时间 并未被捕捉,
而是 被提炼。
多个时刻 共存, 多个视角 呼吸。
摄影凝固瞬间, 而这幅画 沉淀时间。
它们真正共享的 不是方法, 而是观看的伦理—— 克制, 清晰, 以及 对沉默的信任。
五
唐棣 并不试图说服, 他只是 稳住一切。
技法 保持不可见, 情感 拒绝展示, 结构 托举而不收紧。
这幅画 既在呈现, 也在倾听。
正因如此, 它得以 悄然跨越世纪—— 与当代的目光相遇, 不设距离, 不作说明,
只是在询问: 我们 是否也能学会 在不提高声音的情况下, 观看。
附:
吴砺 2025.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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