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陌生人

东北偏北

            异乡人自动嵌入城市的风景，贡献智慧与灵感。想象力就是能给平凡事物加分




            意大利作家切萨雷・帕韦斯说：旅行可真是野蛮，它强迫你信任陌生人，失去家庭朋友带给你的那种习以为常的安逸。至少在伦敦十日（包括圣诞节）的游历中，我喜欢这种野蛮：伦敦的陌生人简直是戏剧性的天才，这座充满创意的城市处处为你腾出体验艺术喜感的空间。

            行前在网上订了《黑衣女人》的话剧票，科芬公园地铁出来，正看地图，有个老伯问：迷路了吧？我说，是，在找财富剧院。他看了看时间，问：你是要看《黑衣女人》吗？我很惊奇，你怎么知道？他吸了口烟，说我知道一切，从前面皇家剧院左拐就是。

           按天数计算的伦敦通行证（London Pass）是个旅行打包方案，充满资源整合的智慧。无论是圣保罗大教堂、伦敦塔还是泰晤士河巡游，统统搞掂，理论上比单独购买节省好多镑；虽然事实表明，如果缺乏计划，一天逛不了几个景点。

          用这个通行证接连在当地影院看了三晚免费电影，十分充实。但看电影《极限控制》时完全不在状态，据说是导演吉姆・贾木许从独立电影制作向类型片过渡的作品。一个杀手得到在西班牙的任务，对方告诫他要动用想象力。他每天都到美术馆看画，每次都点两杯Espresso，每回都有不同的人来接头、对暗号。第一句都是：你会讲西班牙语吗？我中间昏睡了过去，睁开眼，还是这一套。只记得片中一首歌曲很动听，歌词有句是：如果有人觉得比别人都拽，他就该进坟墓。

        大年三十晚上会有人去跑步吗？平安夜那晚，我走在千禧桥上，一个穿运动服的姑娘从旁轻盈而过。看得出，泰晤士河两岸在大兴土木，多半是为2012年奥运会做准备。南岸艺术区，国家剧院的电子显示屏不间断播出演出信息，显示屏为飞利浦赞助。如果留意，这里的每项艺术活动背后都有政府、基金和公司力量的支持。刚刚结束的一个展览叫“世界之河”，围绕河流主题，推广世界200多位年轻艺术家。

        “伦敦眼”说到底不过是摩天轮，可想象力就是能给平凡事物加分。从OXO塔下走过，看到一家理发店挂牌：想知道圣诞开放时间？给我们打录音电话！另有一家店门上挂了一张画：一个人在风雪中背着背包呆呆的样子，画上写着：哈哈，傻眼了吧。上有一个标牌：淡定，淡定，不过是圣诞嘛！假期对欧洲人很重要，但谢客的方式也可这般生动有趣。

          在大英美术馆外对着王尔德的肖像拍照。一个戴着黑墨镜、披着长发、年龄不详的男子跟我搭讪，坚称自己是个潦倒的艺术家。除了诱惑以外，我能拒绝一切，他大声说。我刚打了个激灵，他又补一句，这话就是王尔德说的！有意思，我赞赏道。

           忽然他又扭头问我：你会讲西班牙语吗？天，昨晚我看的电影，这台词出现了无数遍。于是我问他是否看过这电影？他摇摇头。我困惑极了，为这莫名的巧合暗自称奇。

            没有泰特现代美术馆的伦敦就不是伦敦。我在泰特重点浏览的画展是超现实主义，毕加索和达利的作品都陈列其中。图片旁边注释很重要，否则没人知道那些是什么玩意儿。弗洛伊德理论、自动创作、拥抱不确定成了超现实主义的重要特征。

          逛下来，忽觉这几日的奇遇也有点超现实的味道。八百万人口的伦敦乃真国际化，百分之三十的非白人工作生活在这里。异乡人自动嵌入城市的风景，贡献智慧与灵感。英国作家塞缪尔・约翰逊说：一个人厌倦了伦敦，也便厌倦了人生。因为伦敦有你要的一切。

        诚哉斯言。


                                                                         旧杂志   作者不详   2010年3月13日

薄荷糖

有人说过:旅行就是你向往去的地方恰是别人厌倦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