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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1 08:5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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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藏家文章揭露畫界內幕被范曾索賠500萬
文/《青年周末》記者 蔣文娟
今年5月26日,《文匯報》爭鳴欄目頭條發表作者郭慶祥的文章《藝術家還是要憑作品說話》,不點名地對某位畫家進行了批評。
“現在有一位經常在電視、報紙上大談哲學、國學、古典文學、書畫藝術的所謂的大紅大紫的書畫名家,其實有過度包裝之嫌。這位名家其實才能平平,他的中國畫人物畫,不過是‘連環畫的放大’。他畫來畫去的老子、屈原、謝靈運、蘇東坡、鐘馗、李時珍等幾個古人,都有如複印式的東西。人物造型大同小異,他的人物畫雖然寫實,但其中不少連人體比例、結構都有毛病……我認為,這位畫家的這些大同小異、毫無藝術個性的禮品畫,最多只值數百元,但事實上現在卻動輒幾十萬元、上百萬元一幅。這既有辱藝術,也是對收藏家的不公平,傷了收藏家的心……”
文章批評了某畫家流水式作畫方式。“他將十來張宣紙挂在墻上,以流水操作的方法作畫。你猜怎麼著?每張紙上先畫人頭,再添衣服,最後草草收拾一番寫款,由他的學生蓋章。這哪是畫畫?分明是在畫人民幣嘛。”
此外,6月24日,美術評論家謝春彥在《文匯報》鑒藏專刊發表《錢,可通神,亦可通筆墨耶?》。文章說:“以賣得火,吹得火,勢得牛的范三官人為例,那種仗勢霸氣,硬而實軟,華而不實,稀缺內養,呆板顢頇的筆致,貌似清雅的俗綠惡青,摻了些墨抑或石綠的冷赭膚色,手與足的結構亦並不合理協調的搭配,哪裡還有什麼好靈魂在耶!”
文章發表後不久,范曾一紙訴狀將《文匯報》及郭慶祥、謝春彥告上法庭,稱文章使用侮辱、詆毀的語言,侵害自己名譽權。范曾認為,被告隨意貶損原告名譽,侮辱原告人格,導致原告的社會評價降低,在社會上造成惡劣影響,已構成了對原告名譽權的嚴重侵害,並給原告造成極大的精神痛苦。在訴狀中,范曾向郭慶祥提出了高達500萬元的精神損害賠償,並要求報社登報賠禮道歉、消除影響、恢復名譽,賠償精神損失費20萬元,謝春彥賠償20萬元。
范曾表示 ,在沒有事實根據的情況下,郭慶祥等人的文章主觀武斷,橫加指責,使用侮辱性語言,直接攻擊其人品、作畫方法、創作意圖、作品價格等。
對此,《文匯報》社代理律師富敏榮在接受媒體記者採訪時說,在發表被訴的文章時,報社盡到了審查義務。富律師認為范曾作為知名“公眾人物”,應當容忍社會公眾對他的不利評介。更何況,文章沒有超出文藝評論的范疇。
本報記者一直未能與范曾取得聯係,記者在聯繋他的過程中得知,11月初范曾因事前往巴黎,訴訟的事他已委托給了律師。截至記者發稿,范曾沒有接受相關採訪,也未對此案作出任何回應。
■郭慶祥回應:我的意見是對的
收藏大鱷、著名收藏機構玥寶齋的老板郭慶祥是在10月中旬收到這一紙傳票的。他沒有想到,半年前發表在《文匯報》上的那篇不到2000字的文章竟然惹來一場“500萬元”的官司。
郭慶祥對范曾訴訟的態度是:“對正常的文藝批評,他的反應這麼激烈,容不得別人的批評,自己對號入座,說明他承認了我所說的現象在他身上是存在的,也說明了我的批評意見是對的。”
針對范曾“沒有事實依據”的質疑,郭慶祥還做了詳細的回應,11月12日晚,郭慶祥發給《青年周末》記者一份電子文本《答記者問》,文中描述了這樣一段往事:
1995年榮寶齋業務經理米景陽找到郭慶祥,稱他的好友范曾在法國購買了一處房產,因沒錢支付房款了,請郭慶祥幫忙購買范曾200張畫,價格為人民幣4000元/平方尺,每張為3平方尺,單價每張為人民幣12000元。當年的郭慶祥給了米景陽一個面子,訂購了范曾200幅中國畫、100幅書法(書法每幅1000元)。當時郭慶祥初涉藝術品收藏行業,對范曾不太了解,給他的感覺買這些畫就像買布料一樣論尺賣,心裏不是很踏實。
事情定下後一個月左右,范曾就畫完了100張作品,並已裝裱完畢。郭慶祥有些奇怪,一個畫家怎麼在這麼短時間內就能畫完這麼多作品並已裝裱好?
郭慶祥抱著疑問到了范曾在北京日壇公園內的畫室,來看他後100幅的作品。到畫室一看,很多3平方尺的宣紙都用吸鐵石整齊地吸在畫墻上,“老子出關”、“鐘馗”、“達摩”等題材幾乎和前100張沒有什麼兩樣,都是這幾個人物造型來回組合。工作現場就像是工廠車間的流水線,自己複制自己的作品,已和印刷品沒有什麼區別。郭慶祥覺得他的這種程式化、模式化的制作過程既不是一個藝術家的創作,甚至不如一個美術工作者的水平,簡直就是畫匠的商品畫,是一個工匠的簡單勞動。
范曾的書法,郭慶祥也發現像商標一樣,如同設計出來的文字,沒有一個藝術家的創作情感,和藝術也就沒有任何關係。
了解了這200幅畫的內容和制作過程後,郭慶祥認為作品題材重復過多,就叫負責購買范曾這批畫的朋友趙剛拿了其中數十幅作品要求范曾換一些新的題材。幾天時間,就換回了一批范曾花卉和花鳥題材的作品。郭慶祥看到後說:“這不是臨摹李苦禪的嗎?我不要!”要求重新再換,最後還是留下了十幾張花卉作品。
“後來我覺得這批字畫價值不大,就陸續全部處理掉了。盡管其作品現在動輒幾十萬元、上百萬元一幅,但我並不後悔,因為長遠看,這些作品是經不住考驗的。”郭慶祥認為,藝術家不能將自己的水平誇大宣傳,其作品也不能一味去迎合市場和大眾的趣味。
對話
“複制作品”在畫界已成主流
■我沒有個人攻擊
青年周末:作為一名收藏家,你寫文章的用意是什麼?
郭慶祥:批評這類現象,不存在個人名譽攻擊。我作為一個收藏者和行內人士,有責任對他的行為和言論做出評論和批判,也體現了一個藝術品收藏者的社會責任和文化擔當。我的文章是一篇非常正常的文藝批評,針對的是現在藝術圈的一類現象,並不是針對某個人,最初舉的例子也並沒有指名點姓。
范曾對正常的文藝批評反應這麼激烈,容不得別人的批評,自己對號入座,說明他承認了我所說的現象在他身上是存在的,也說明了我的批評意見是對的。當然,起訴我是他的權利,我能做的就是正面和公開對待這起官司。媒體是向每個人開放的,我更希望他能多寫一些文章來反駁我,因為真理越辯越明,因為藝術需要探討。
青年周末:流水式作畫這種情況在業內普遍嗎?
郭慶祥:隨著改革開放,我覺得從1993年以後,尤其是藝術品市場拍賣出現以後,很多畫家就不負責任了,去迎合買家,迎合大眾。初期階段有很多人,光懂中國畫,也知道油畫但不懂,對什麼是好的藝術作品,大家的理解還很籠統。就像外國的奢侈品一樣,好多奢侈品進到中國,有幾個人懂呢,比如手表,真正懂的買的是它的機械技術,而不是表上的鑽石。所以國外很多奢侈品牌就抓住這個心理,說白了就是庸俗,比如LV包,要沒有LV標志中國人就不買了。今天大多數的中國畫家也同樣,抓住了消費者在審美初級階段還沒有了解更深藝術價值的時候,都在迎合大眾。就這個現象我寫過五六篇文章評論中國現代藝術的浮躁,我並沒有針對個人。
青年周末:如果這是普遍現象,你能舉出別的例子嗎?
郭慶祥: 1993年拍賣,有一個油畫家畫過一張油畫,我不點名了,點名也麻煩,你如果細心就能發現,他從1993年拍賣到現在,就畫一個題材,畫一個藏族小女孩,用一種模式、一個題材、一個技法,那它就和藝術沒有關係了,我說這一類的畫家其實和流水線都是一樣的,就是工藝了,現在很多畫家的粗制濫造,還不如高檔的工藝制作,因為工藝制作是有標準的,而現在這種畫家連標準都沒有。
為什麼我們現在要站出來批評他們,因為他們已經佔領了整個藝術界的主流。不光在繪畫藝術界,今天的文藝界一些歌手假唱,都是粗制濫造,可以說流水線式的繪畫作業和假唱是一樣的,已經和藝術脫離了,就是為完成任務。這樣對真正的藝術家不公平。
■流水線式作畫的社會不公平
青年周末:你一向反對字畫“按尺論價”,為什麼?論尺賣畫似乎是中國藝術圈的一個慣例,這樣做不妥嗎?
郭慶祥:論尺賣畫是中國藝術圈的陋習,也因此受到了很多國際藏家的輕視,它在國際市場上給中國字畫造成了不小的負面印象,讓人感覺很不專業,覺得我們的藝術品太商業化,有批量生產的嫌疑。
其實,藝術品從來就不需要“按尺論價”,真正的收藏家不會看尺寸,看的是這幅作品能否真正打動你,大家在拍賣會上,爭奪的就是這個,而不是別的。
真正的好作品是無法複制的,如果一個畫家的作品量太大,題材重復太多,那其作品的價值就在不停的貶值,原因很簡單,畫的太快,太多,題材太熟練,投入的感情就少了,有些像流水作業,少了創造力,其勞動就像工匠了,而不是藝術家行為。流水線作業、自己複制自己的作品,我認為就是垃圾毫無藝術價值可言。這樣流水線作畫的畫家,流水作業幾十年,一直複制自己的作品,我想問這樣的作品能感動人嗎?能打動他人的心靈嗎?
但可悲的是,這樣複制作品的畫家還有不少,論尺賣畫的更多,我想提醒那些論尺賣畫的畫家們,藝術品不是普通商品,像賣布那樣賣自己的作品,對自己的作品都不尊重也沒把自己的作品當成藝術品,一味迎合他人迎合市場一切向錢看。迎合別人去畫畫就是工匠,複制自己的作品也是工匠。這種匠人非要把大師的帽子扣在自己的頭上,對真正的藝術家不公平,對收藏家對整個社會都不公平。
青年周末:你收藏的現當代字畫,以吳冠中作品為多,你收藏的標準是什麼,如何判斷作品價值?
郭慶祥:我收藏的一個原則是要見到作者本人,了解他,了解他的創作,然後才決定是否購買其作品。這樣做有兩個好處,首先,保證作品的真實性,其次是通過對作者、對其創作的了解來幫助我判別作品的價值高低。
吳冠中到90歲還在孜孜不倦的藝術探索,不斷否定自己,以重復自己為恥,作品始終具有新穎感和藝術的生命力。中國沒有幾個這樣的畫家。
我認為好的藝術作品一定是藝術家用真情實感來創作的,是投入其心血和創造力的。對于自己的好作品,藝術家本人也會倍加珍惜。比如我收藏吳冠中先生的作品很多,吳先生說,每個作品都像自己的女兒,到了出嫁的時候,一定要找對人才能嫁出去,而不是簡單的“價高者得”,要找到理解作品、珍愛作品的藏家。我印象中,吳老畫過一幅老重慶題材的畫,很動人,我想買,吳老不賣,開始以為是價錢問題,後來,吳冠中對我說,不是價錢,而是我舍不得賣。有這種精神支撐,創作出來的作品就能打動人,其作品價值也更高,更有收藏價值。
■范曾起訴我其實不重要
青年周末:你剛才說藝術界不負責任的做法,已經成了主流,那麼你區區幾篇批評文章會有力量嗎?
郭慶祥:有效果了。其實范曾起訴我,我覺得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美術界應該有一個反思:藝術和普通的美術工作者,是要有區別的。你可以自己去畫自己的畫,沒人去幹涉,但你不能在公眾場合誇大自己的繪畫水平,吹噓自己的藝術才能,在藝術上卻不求真,真正的藝術家還是應擔當社會和文化責任的。按照平方尺賣畫的現象違背了一個真正藝術家價值的體現,自己把自己的作品當普通商品來經營了。對流水作業、自己複制自己,以及畫風程式化、模式化幾十年不變現象,我會永遠堅持這種批評態度。
一個真正的書畫家不會按格式去寫書畫,能夠很準確地按照格式寫的就是工藝,藝術家可能會寫超了,因為他是一種抒情。現在誤導就在這裡,他們把一種工藝當成藝術去講,誤導了很多民眾,藝術家是情懷表現,怎麼能以材料為準呢,怎麼以打格式的方法把字寫得像工藝一樣表現出來呢。現在有很多畫家,是把符號當成風格,風格是藝術家自然情感中,隨著自己的閱歷形成的。有的畫家注冊了商標,是設計好了的書法,書法和畫到現在沒變過,就是一個標志,把這種設計好的符號,像LV的商標一樣出售,這個偽的東西是骨子裡面的,我們打假就是打這個。
青年周末:你們怎麼判斷一件作品是藝術品還是工藝品?
郭慶祥:這個還要自己掌握,自己覺得這件藝術品的價值是多少,估計一下它的份量,將來能升值空間是多少,憑經驗判斷,不要看眼前的市場。
懂得中國畫的藏家還太少,比如著名畫家趙無極,他的畫水準和境界都非常高,但大陸的認可度不高,是臺灣開始重視他的作品,大量收購,現在我們開始意識到他的重要,再收購,市場上已經很少了,而且價格已經上去了,當時臺灣開始購買的時候價格很低。
■現在是按“飯碗”培養人
青年周末:你認為哪些畫家是近現代中國畫的代表人物?
郭慶祥:中國畫自八大山人以來,我認為重要的畫家有石魯、潘天壽、李可染、吳冠中以及劉海粟等,都是非常有創造力的真正藝術大家,他們的作品也構成了我的主要收藏。
青年周末:為什麼比較看中他們的?
郭慶祥:很簡單,就是對藝術貢獻大,作品美。而我主要收藏在世的畫家,近現代的我也研究但不敢買,主要是怕真假問題。因為造假者研究得比社會上所謂的鑒定權威人士還要深,說實話,造假者的團隊力量和他們研究的吃苦耐勞、拼搏精神真的比藝術界搞研究的專家下功夫太多太多。
青年周末:那麼造出來的贗品是藝術品嗎?
郭慶祥:那和藝術沒有關係,是假東西。
青年周末:都以假亂真了,就沒有藝術性?
郭慶祥:這個藝術性只能談技法上,在思想不存在,沒有創造性,像倣李可染,能達到這個標準了,技術上不能不承認人家是過關的,但是它為什麼不能說是藝術呢,因為有發現和創造才能是藝術。
為什麼我要批判,因為對社會造成了不好的影響,影響了社會的審美取向。我的文章原意並不是針對范曾一個人的。後來媒體追問,我就必須闡述清楚,有人老把黑的說成白的,白的說成黑的,審美取向都歪曲了。
青年周末:你能舉舉別的例子嗎,范曾以外的。
郭慶祥:很多,現在比較有名的畫家,包括美院的一些學生都跟著這個路子走。也有個例是堅持藝術的,但我講的是一個普遍現象。現在美院培養出來的不是藝術家,他沒有按藝術家去培養,是按飯碗培養,家長為孩子選擇學繪畫,也是為了飯碗而選擇,這是教育體制造成的,這個就馬虎了。
郭慶祥其人
郭慶祥是大連玥寶齋總經理,國內著名收藏家,是吳冠中作品最重要的藏家之一,以收藏近現代繪畫為主,一向以直言著稱。
1992年,酷愛書畫的郭慶祥涉足藝術品收藏,並在收藏界接連創造神話:1997年,他用48萬元買入傅抱石的《二湘圖》,2002年在廣州嘉德拍賣行以500萬元賣出;1998年,他以180萬元買入一幅李可染畫作,2002年在瀚海拍賣行以1000萬元賣出;1997年,他在瀚海拍賣行買入徐悲鴻《立馬》,2003年在廣州嘉德拍賣行以380萬元賣出;2005年,吳冠中的《魯迅鄉土組畫》和《龍須島社之家》均拍出639.2萬港元,成為那次拍賣會的“雙冠王”;2006年,吳冠中的《長江萬裏圖》以3795萬元的成交價,刷新了中國內地油畫最高紀錄;2007年,吳冠中的《交河故城》以4070萬元的價錢落槌,創造了內地當代藝術家國畫拍賣的最新紀錄。當別人擁有一張吳冠中的畫就如獲至寶時,他已經收藏了100多幅吳冠中的作品,隨便賣出一幅就能賺10倍左右,被稱為“吳冠中作品的幕後推手”。
范曾其人
今年72歲的范曾師從蔣兆和、李苦禪、李可染等名家,目前是中國最為公眾所熟知的、身價最高的畫家之一。
1993年12月,在北京某拍賣會上,范曾創作于1985年的《華陀望斷圖》,以12萬成交,在當年可謂風光無限。范曾在國內的知名度也開始迅速打開。
2001年拍出的范曾1990年所畫《竹林七賢》,以176萬元成交。從1995年春拍到2003年春拍,各大拍賣行共上拍范曾的作品235件,其中,1998年,《麗人行》在香港拍出1200多萬元的天價。
就在范曾的事業如日中天之時,業內外關于他的爭議也是越來越多。而爭議最大的莫過于“粗製濫造”的“高產”畫作和不斷飆升的價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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