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不能承受之累——原上海大众汽车有限公司总经理方宏自杀之谜

同安闲人

[size=3][悲情桐人]生命不能承受之累——原上海大众汽车有限公司总经理自杀之谜

忧郁症患者精神上受到的折磨实际比器质性疾病的痛苦更不堪忍受……

□文/张伟群 张逸


1993年3月9日一早，上海大众汽车有限公司总经理方宏很守时地从一条叫“大兴里”的弄堂内走出来，来接他去上班的紫檀色“奥迪”正好贴着马路的边沿停稳。司机透过车窗，见淡烟疏雨中渐渐走近的方总，穿得挺挺括括，真是派头极了。可就是这点美感，几小时以后却毁灭了，好好的一个人像树叶似地无情飘落，变得一片空白，美的时空错位难道就这么厉害?


方宏确实就在这一天死了，肉眼不可视的心理情绪基线突破了他的承荷。不知为什么，除了方宏自己，几乎所有的人都没有悲剧要出现的预感。




一


方宏的夫人姚沁薇回忆说，方宏死的前一天，几乎看不出任何不祥的预兆。随着儿子方锦江到加拿大留学以后，饭桌上就剩下她、方宏和婆婆三人。方宏在饮食上很简单，性喜清淡。那天晚上只烧了两样时鲜蔬菜，清蒸在碗里的一条鳊鱼嘴衔青葱，俱是细巧清爽而已。


方宏这人话很少，好多时候姚沁薇不先说话，他便也不会开口。最近以来，发现方宏有些异样的是，他会吃饭吃到一半，将筷子搁在碗口上，停下来用眼睛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和母亲。


忧郁和情绪低落两者的界限常常是模糊的。特别在姚沁薇的心里，方宏本就是一个性格内向之人，所以尽管观察到这类细节，也容易朝他的性格逻辑上去想。


3月8日的这顿晚饭上，方宏说，公司分给他一套新房子，他想明天去办户口迁移，让妻子将全家人的身份证和照片交给他。吃过晚饭，姚沁薇将这几样东西装进一只信封，方宏接过去后放进出门上班要带的拷克箱里。姚沁薇在白天的时候跟大众汽车公司的一个同志通了次电话，问方宏的情绪怎样，对方在电话里告诉她，方总的情绪蛮好。再看看吃晚饭前后的方宏，好像不似前段时间那么沉默，两相一联系，姚沁薇稍稍有些放心。


姚沁薇从家里观察到一些方宏变化的迹象后，曾经也急于想了解丈夫在公司的近况，换了一个普通人的妻子，她要这么做几乎是天然合理的，甚至径直闯到公司去问问也无可无不可。但姚沁薇有她的避讳，方宏的身份摆在那儿，毕竟是一个有5900名职工的公司的总经理，何况自己也是个有一定身份的人，这些说不出是一种什么重坠，使她想探询丈夫表现怎样的念头竟变得复杂起来。


情急中，姚沁薇想起了总经理办公室余主任，于是她瞅了个机会挂电话，寒暄几句后，好容易鼓起了勇气问，方宏近来怎么样了。余主任迟疑了一下，回答说：你问上来了，我讲给你听，方总这阵子的动作变得老慢!


回答似乎印证了姚沁薇在家中的观察。但大家宁可相信这是方宏为阶段性的情绪缠绕所致，而不是其他，更没有往深处去触及一个冷酷的事实：忧郁。


3月9日清晨，姚沁薇从枕边上摸过手表看了看钟点，发觉才5点20分，见时间尚早，就和方宏一起躺着说几句闲话。而那边厢，80岁的老太太赶在了保姆前头，抢着为儿子准备早点，而且做这件事还要瞒过方宏，老人挑儿子爱吃的东西烧着，9日那天是一盘炒面，在面条上盖一撮炒熟的虾仁。待早点做成，老人招呼保姆过来，嘱她端出去，装成早点是保姆做的样儿，自己却闪身躲在一边，心满意足地看着儿子吃下去。6时20分，方宏拎起那只拷克箱走出了家门，箱内自然还带着迁往新居要用的身份证和照片。单是这一点。似乎也表明他怀着一种活下去的生趣，而并没有受到死的胁迫。


他自杀前最后的24小时，没有踱步于斗室的狂躁，也没有一反常态的从容；没有近乎绝望的长一声短一声的吁叹，也没有任何了断后事的细节，像日历上每一个普通的日子那么一般无二，却执著地想到了去死，存心要留下一个谜。




二


在大众汽车公司五楼的总经理室，方宏像往常一样签署了两份文件，当他将文件递回给对方时，还伴有一个温温文文的微笑。方宏在任何时候总是讲究礼貌的，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也如此。他留下的这最后的一抹微笑，使人更加难以将他与死联系在一起。


方宏签署文件的时间是上午9时，他将文件交给秘书时说，我想安静一会儿，请你们别来打扰。说罢，总经理的门被紧紧关闭。


方宏办公室的一排玻璃斜对着大众公司的门卫间。事发后，我们去大众公司采访时被告知，有人在这时抬眼看见方宏在窗前来回走动，便催促踏进厂门口的上班职工脚步快点，方总今天亲自在考勤呢。


仅仅相隔16分钟之后，方宏从五搂总经理室的窗口跳下，轰然倒地。




三


再来看“大兴里”方家。


中午时分，正病休在家的姚沁薇拎起电话，拨通了大众公司总经理室的号码，但电话中传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声音，不是方宏。方宏和姚沁薇两人夫妻情深，这些年来养成一个习惯，就是每天要在中午和下午各通一次电话。他们夫妇间的这种一点灵犀，实际有些像家书报平安似的见字如面，只不过改用电话代替鱼雁传书而已。


电话里，对方已经听出是姚沁薇，说话略略停顿了一下，旋又说道，方总到汽车工业总公司开会去了。姚沁薇是个做事知趣得体的人，方宏到总公司开会，她就不便打电话追到那里。


到了下午，方宏的电话还是没来。3时刚过，却来了方宏的司机，年轻人借口是顺路过来探望一下。见姚医生一切如常，便敷衍了几句，转身走了。


该到吃晚饭的辰光，还是不见方宏回来。这时候姚沁薇再也坐不住了。守着电话机四面八方漫无方向地找方宏，但凡自己所知道的亲戚朋友的家中以及方宏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


方宏，你在哪里?


暮色四合，如丝的春雨寂然无声地洒向这幢三层楼房。不见方宏回来的家里，此刻更蒙上一种凄清感。姚沁薇绵软无力地陷在沙发里，她刚才向外打的所有电话，都回答说不知道方宏现时的去向，方宏本人更是声息杳然。几十年来，方宏带给她的是一个男人所应带来的安全感。像今晚这样超过了吃饭时间，却没有一个电话打来的情况，这在方宏是从来不曾有过的。


约摸7时10分左右，有人按响了方家的门铃，姚沁薇一看来人，是方宏的司机，说方总在衡山宾馆吃东西时呕吐，来接姚沁薇去一趟。


小车载着姚沁薇直向衡山宾馆急急驶去，抵达宾馆，姚沁薇跟在司机的后面进了电梯。指示灯一路闪烁，面对面站着的司机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姚沁薇的目光与之对接时，发觉他面部的肌肉有些僵硬地抽动。姚沁薇已看出他有事瞒着，当下在电梯里逼司机说实情。在她步步紧逼之下，司机眼看事情捂不住了，说一声方先生人已经殁了，就再也熬不住地哭了起来。姚沁薇用手紧紧地抓住电梯中的扶杆，才勉力使自已没有瘫倒。说话间，电梯已升到14楼，她挣脱了司机的搀扶，跌跌冲冲地走出电梯。进了一间房间后一看，一房间的人个个面容戚然，其中还坐着自己的父母和妹妹，料定方宏没有了已是千真万确的事实，顿觉眼前一黑，脱口喊着“有人害他．有人害他”，一头倒在了自己母亲的怀里。她停停哭哭，哭哭停停，哭干了眼泪，仍旧还是喊着“有人害他”，揪心的喊声持续了一日一夜。




四


廿七年半的夫妻竟成一场梦。姚沁薇接受我们采访时所说的第一句话是，方宏这次跟她开了个“国际玩笑”。我们见到她的这天，刚过了方宏的七七忌日，她的鬓间簪着一朵白花，趿着拖鞋的脚面明显有些浮肿，从窗缝里刮进来的初夏的微风，她都禁不住有些畏怯。外间有关方宏自杀的一些传闻，她断断续续地听到了。对此倒一点也没有要回避的意思。温雅端庄的脸上流露出一种超乎常人的自制表情，这反而令人觉得方宏的死具有了悲剧的真正内涵。


她和方宏都曾经是不久前召开的上海市第六次党代会的代表，姚沁薇是上海第一人民医院的眼科主任、上海医科大学教授，并当选为新一届上海市政协委员。她小方宏7岁，两人于1965年9月26日结婚，次年生子方锦江。方宏活着时多次说，我一生中讨了个好妻子。方宏说的是他的真心话。


这些天来，萦绕在姚沁薇脑际的不仅仅是方宏的死因，而是围绕着方宏之死与假如幸免之后活下来又将如何的两难推理。姚沁薇虽然不是个精神病学医生，但她显然由于方宏的死而特别关注起现代人的忧郁症，她用一个妻子和医生的双重身份告诉我们，方宏因隐匿性忧郁症而死，而且是一种典型的更年期忧郁症。


对于每一个深深怀念着方宏的人来说，任何一条无稽的传闻都是撒在自己心灵伤口上的盐末。不要认为忧郁症只有在西方社会才存在，也不要认为眼下活得很潇洒的人就会永远免遭忧郁症的痛苦。现任上海大众公司德方副总经理的梅斯曼博士认为：“像方宏这样因病突然死亡，在世界任何地方都会发生。”因此，理解一个方宏的痛苦，就是理解所有忧郁症患者的痛苦。我们甚至要说的是，忧郁症患者精神上受到的折磨实际比器质性疾病的痛苦更不堪忍受，许多患者在不堪这类艰苦时，不约而同的选择是一死了之。




五


3月19日下午1时半，方宏的追悼会在龙华殡仪馆的大厅举行，姚沁薇提前1小时来到了灵堂，方宏的遗像前摆满了密密匝匝的鲜花花圈。黄菊市长送的花圈她看到了，儿子方锦江祭献给父亲的花圈她也看到了。


追悼会上，蒋以任副市长代表上海市人民政府致悼词，高度评价了方宏的一生：


“方宏同志为人正直，勤奋工作，廉洁奉公。在他担任上海大众汽车有限公司总经理后，根据上海汽车工业的发展战略，抓质量，上批量，在产品国产化、售后服务、新车型开发和企业内部管理等方面，都做了大量的工作。为‘八五’期末形成15万辆轿车的生产能力奠定了基础，为上海轿车事业的发展作出了贡献。他还被评为上海汽车工业总公司系统的优秀经理。”


在最后向方宏的遗体告别时，终因来送别的人太多，长长的人流不得不加快了移动的脚步，但就是这样，这支人流还是足足走了1个小时。




六


我们在去年的11月间曾在方宏的寓所采访过他。


他的客厅书香气息十分浓郁，客厅的一隅摆放着几件红木桌椅，四壁挂着一些字画与高低错落的照片。字画中有一幅是指书立轴，另一幅是山水，虽非名家大腕的手笔，品位却也是不低。东墙挂了一帧方宏与姚沁薇在绿水青山之间的合影。


方宏虽然身为总经理，但社会上习见的那官腔官气在他身上是找不见的。坐在他的客厅，由东方的厚重与西方的优雅交互形成文化地位的优越感，自然而强劲地扑向我们。


他1965年毕业于上海交通大学机械动力系内燃机专业，身躯高大，有1米78高，面相生得天庭饱满，地角方圆，挺拔的鼻梁从眉间直泻而下，一头黑发分路后整齐地倒向一边。他那天穿一件淡色的夹克，左胸缀着一条鳄鱼。有人告诉说，方宏的英文功底甚至在他的中文之上，他学的是工科，却同时喜欢看梁实秋、朱自清两家的散文随笔，本人的文笔也极漂亮。


采访所以能活跃起来，是因为方宏接到了儿子方锦江从加拿大打来的电话。


采访的主题变成了“儿子”，而讲到儿子，方宏的话匣子打开了。生动、细腻、含情脉脉。


下面便是后来发表出来的一篇：


“大众”总裁的父子情


上海“大众”出资聘请施拉普纳担任中国足球队的主教头，总经理方宏和老纳见面时对他说：“只要你认为是对的事情，就坚持下去。”拿不准抽烟这一条来说，方宏出任生产“桑塔纳”轿车的上海大众汽车有限公司总经理的时候下了禁令，几年坚持下来，公司5000多职工现在没一个在上班时抽烟。施拉普纳在中国足球队禁烟也成功了。不过，两人都有讲人情的一面。方宏的独生子1978年考初中那阵，做父亲的大热天在阳台上找了块荫凉地，与儿子猛补两个星期，把数学课本给撸了一遍后，还替他猜了两道作文题目，捉刀代笔，写得丝丝入扣，谁知考试一道也没猜中，儿子总算机灵，添首加尾，硬是把父亲代写的范文贴近了考题。发榜那天，老师说：“方锦江考上市重点，真没想到。”


小时候有些贪玩的孩子，成人后却常常表现得闯劲十足。方宏的儿子几年前去加拿大攻读。一次搬家，要从艾特蒙多到多伦多附近的一个小城，3500公里的路程，他驾驶着一辆“美洲豹”轿车，只花3天就跑完了全程。第一天的时速达到120公里，路边窜出一头小鹿，他赶忙减速到60公里，幸好那不是一头野牛，否则真不堪设想。儿子这样的年轻人喜欢在高速中寻求刺激，而方宏呢，这位当年交通大学篮球队的骁将，如今闲下来的时候爱听上一段古典音乐，或者到书店逛逛。只是在专业上，父子俩在渐渐靠拢。儿子现在学的是汽车营销，数学和计算机两门功课都考了满分，惹得导师好喜欢，破例请他到家里吃饭做客。小城里就他一个中国人，直到把媳妇接了去，才一加一变成了二。从此，寄回的家信都是儿媳妇动的笔，儿子只在信尾署上一个“阅”字，好像要让父母看出小两口究竟谁领导谁似的。


话说回来，儿子的电话来得倒是蛮勤的。他和爸爸谈学业，和妈妈话生活。方宏的妻子是上海市第一人民医院的眼科主任医师，方宏常常把患了眼疾的同事介绍到妻子那里求治，妻子和他有约在先：“除了眼疾我能解决，别的病人你别往我这里介绍，跨科的事我不好意思烦劳别人。”亚洲杯中那日那场半决赛结束后，儿子打来长途，问祖母是不是看完全场。方宏80岁的老母亲也是个足球迷，她告诉孙子：“你爸表示，为了中国足球能上去，‘大众’舍得花钱。他已经代表上海‘大众’决定，在‘大众’集团内集资1000万元，再一次支持中国足球和施拉普纳。”儿子听罢，在电话那端欢呼雀跃：“上海‘大众’，真棒!”


现在，方宏比关注自己更强烈地关注着儿子的每一个成功。他觉得，无论自己在事业上如何努力，如果没有下一辈的超越，对一个父亲来说，那总是种缺憾。




七


1990年方宏被提升为大众汽车公司的总经理。对此最放心不下的不是别人，正是妻子姚沁薇。她知道方宏论业务论管理都可以胜任这个职务、可一讲到关系学就差矣。正直是方宏身上最大的优点，弄不好也可以变成对他来说是致命的东西。


方宏在交大学的便是内燃机专业，这些年在汽车制造的专业理论上达到了很高的造诣。1992年5月，方宏应浙大校长路甬祥之邀前去杭州讲学，讲世界汽车发展形势，他甩开讲稿，洋洋洒洒讲了开来，讲课中需要用到英语的地方，他娴熟流畅随口而至，预先准备好带去的幻灯图片又很具说服力，浙大的大学生极表欢迎。当学生问他管理经验时，他表示很赞赏福特汽车公司顾问的观点，认为做总裁的要敢放权，实行分级管理，因为一个主管最多只能管住七八个人。


他用奖罚并举的方法在大众汽车公司内戒烟成功。


与此同时，方宏还着手改变职工在上班看报的老习惯。方宏深感流水线上工人的手脚不停、紧张忙碌，于是从心底对“一杯茶、一支烟、一张报纸混一天”的作风痛恶不已。他提议为公司每位职工在家里订一份报纸，日报晚报听便，而就是上班时不许看报。


戒烟与上班不许看报。成了方宏上任之初抓的两件事。那时，真是一个飞扬着才气且又有主见的方宏啊!




八


在许多状态下，方宏确实是谦和、谨慎、细致且特别讲究礼貌。比如他大约每隔一二周要到岳父母处去一趟，每次登门手里总不忘拎点小东西，进门时尊称一声长辈，离去时也很礼貌地道别，没有更多的话语。几十年下来，留给岳父母大人的印象是一贯的、完整的。


但其实方宏的身上既有傲骨也不乏傲气，他在大众公司很早就参加了与外方的谈判。谈判桌上的方宏，态度绵里藏针，有时甚至表现得十分强硬。他看不得中方的利益受损，为了这，他几次与外国人拍台擂桌地争。做了总经理后，他有一回与一个外方技术员意见发生分歧，这人骨子里瞧不起中国人，说话又粗鲁不逊，方宏岂肯受这份腌臜气，被惹恼的方宏*起英语回敬过去，唇枪舌剑，不让半分。


方宏内心深处的至尊和贵族气不是用来对付生活中的弱小者的，相反，他对这些人充满了同情。


家中的保姆只要在他跟前流露出一些想辞去不干的意思，方宏就会背着家人给保姆加薪，想用这办法留住人家。


但不能不说，随着地位的上升，方宏因袭的理性包袱也加重了。如果将这只包袱抖落开的话，里边原本就有出身、教养、门第等等，现在更添上了地位带给他的尊严、道德的完善以及对某种律令的应顺。


一次，有人托门路找到方宏的家，要求在业务活动中提供方便，随即送上了一蒲包的阳澄湖大闸蟹。在官不打送礼人的今天，方宏却火了，当着来人将大闸蟹扔到了门外。


他去国外购买大型设备，香港一代理商偷偷塞给他一条金项链。方宏发现后，马上打电话给这个港商，要他立即前来取回。并厉声指责对方，若是再送礼的活，生意就不做下去。


方宏的清廉是一种彻里彻外的清廉，以致到了容不得半点通融的地步。有人剖析台湾女作家三毛的死，认为是属于“天才的孤独”，那么方宏呢，他的闭锁感来自哪里?


首先，四年前儿子方锦江出国留学以后，方家独居的一幢三层楼房中只剩下他和妻子、老母三人，宽敞则宽敞矣，却也益显冷清。


再者方宏自己的一些同学、老朋友这些年里相继去了国外定居，可以平等对话的人日见其少。


而地位的上升则使方宏感性的压抑更为厉害。他在确保为官清廉的同时，却也和芸芸众生拉开了距离。


姚沁薇有个妹妹也在“大众”，供职于财务部门。这几年她为公司追讨回数百万元的欠款，查堵了多笔大项错款。但方宏明里不说，实际老是在卡这位小姨，姚的妹妹至今仍是一介平民。


做了两年多的总经理，方宏连一次疗养旅游也没享受过，更不用说带了夫人一起游玩了。从心里说，他也非常想偕姚沁薇一起游游祖国的名胜佳迹，姚沁薇更是许多名胜地方迄今都没有去过，见方宏不像有安排旅游的样子，赶巧自己所在医院的眼科要组织一次到宜兴旅游，就对方宏说：你一起参加我们这边的活动吧!方宏便问，你们都是哪些人去?姚沁薇说给他听，除了同一个眼科的医生护士，还邀了几个病人参加。听罢这话，方宏立即摇摇头说不去了，他嫌这支旅游队伍的档次不高，怕失了自己的身份。


如果留心望去，处在自己地位上的方宏，与人的交流缺少的即是情感的沟通，他规矩，从不伤害人，也守信义，但抽去了情感，变得像是元件与元件的匹配。


他不满姚沁薇去听通俗歌曲，除了觉得拿送来的票子不好，说到底，还是由于他不喜欢这种音乐旋律。摇滚他也不喜欢，嫌它太吵。他只喜欢听一些古典的轻音乐，为了这个，不惜星期天跑到音乐书店去淘唱片。有忧郁症的人大多只听这类音乐，从中获得平缓深沉的旋律延续，比如拉赫玛尼诺夫的作品等等。


除此之外，儿子方锦江是他的骄傲。


可是在儿子没去加拿大前，父子俩也有些别扭。儿子在市生物制品学校念了三年中专，方宏最早同意送他去德国留学，儿子信以为真，猛补了近两年的德语。方宏做了大众总经理后就马上变卦了，甩下一句，只要我在“大众”一天就不会送你到德国。


去德国怕受瓜田之嫌，那么别的什么国家行不行呢?方宏却说，外国我常去，在那里讨饭的小瘪三见得多了。


方宏有那么多的亲戚、同学在国外，就是不帮儿子办留学，借口是儿子从小就在父母身旁长大，生活自理能力太差。气得方锦江对他说，我与你的代沟太深了。最后，姚沁薇找老同学的弟弟出面担保，帮方锦江办了去加拿大留学。在我们写过的那篇通讯中，曾对在海外的方锦江勾勒了几笔。儿子以一种无法想象的速度在成熟起来，这一切终于修正了方宏对儿子出国的看法，想当初，为了反对儿子出国，他与姚沁薇争论了不知多少次，有一次还把妻子关在卧室的门外。四年之后，他对姚沁薇说，感谢你为方家送出去这个儿子，让他在那种环境中锻炼成熟。




九


1993年1月7日，姚沁薇意外病倒了。她发现自己早晚的大便里两次伴有便血，不得不警觉自己的身体会不会有异变。


她似乎觉得这类信号有些不善．打了一个电话给医院外科的同事，对方听完，叮嘱姚沁薇留好大便样，明天就进行化验。


第二天的化验证实姚沁薇的大便中的确带血，要她进一步作纤维肠镜检查，时间在1月9日。


做完肠镜检查，姚沁薇腹疼难忍。当她从肠镜室里出来时，方宏已经出现在她的面前，不管忙成什么样，姚沁薇是姚沁薇。“我讨了个好妻子”的评价能由方宏的口里说出来，不是满意到十分是不可能的。


隔了两天后的1月11日，这天可以得知姚沁薇的肠镜报告是什么结果了。当天，作为眼科主任的姚沁薇还安排了上午主刀做四例视网膜剥离手术，下午三例白内障摘除。等她手术的病人太多，她不忍心拒绝。做完了上午的四例手术，姚沁薇刚走出手术室，院长已经等在那里，当场要她禁食，准备住院动肠癌切除的手术。一开始还比较能自持的姚沁薇。回到家中一边取出住院要穿的衣裳，叠放到背包里去，一边却流出了眼泪。看见姚沁薇在哭，在一旁的方宏劝慰她说，哭什么?有我在你不用怕。方宏决意要姚沁薇住进费用自理的外宾病房，说，普通病房太嘈杂，在那里这病还有个养吗?你我不能光会赚钱不会花啊!


话虽是这么说，姚沁薇患了癌症，又要动大手术，方宏着实像是自己在过一道坎。1月14日，从上午7点，姚沁薇被推进手术室，到下午4点手术结束，守在门外的方宏一颗心几上几落。手术进行到一半，方宏被召进医院办公室。要他在手术书上签字。此时姚沁薇在切除肠癌的手术过程中，发现她同时患有多发性子宫肌瘤须一并切除。方宏签字的手紧张得有些发抖，当天夜里，他俯身在姚沁薇的床头说了一句，今天我的魂都吓掉了。


姚沁薇住院的廿多天里。方宏一天不拉地来探望，他服伺姚沁薇的那份细心，别人想也想不到。看到每天有一批一批的同事朋友来到姚沁薇的病房探视，上至院长，下到公务员，原来妻子结了那么多的好人缘，方宏触动很深。待客人走后，方宏有些像反省似地朝姚沁薇说道，我平时真是待人太严肃了。




十


出国四年的方锦江乘坐加拿大飞往上海的航班于3月11日在虹桥机场着陆，他赶回来与父亲见最后的一面。四年的海外生活使他成熟了许多。踏进家门，他一把将迎上来的母亲紧紧抱住，附在她的耳畔，用浑厚的男中音说道，妈妈，你放心吧，有我在，就不会让你受苦的!说这话时，他何尝不知道，随着父亲的去世，这个家庭的一根顶梁柱顷刻间已经倒下。方锦江自己的心绪也纷乱到了极点，但他深深知道，母亲生存下去的希望一头系在了自己的身上，他要让她感到自己像是一棵独立支持的大树，他要用宽厚的肩膀使母亲有所凭依。眼泪，只能在内心流淌。


有人说，做个名女人难。据我们观察，男人未出名时想出名，出了名的男人其实也难。一些有了一定社会地位与名望的男人，即使因两口子一时未能生育这洋的小事，也没有勇气坦坦荡荡地去找医生求治。这些本属于个人隐私的事，传统文化照佯可以对它臧否评论，嘁嘁嚓嚓。就生育论生育倒也罢了，而偏要甩下两个字：无能。况乎其他?


所以，许多男人是为自己的形象在付出代价和努力，身处在一个不低的职位，他们能做到无意于权欲，也无心于金钱，但与其职位相称的角色形象却是不可不念及的。


在此，我们还想从另一个角度来探讨方宏的死因。


相当一个时期内，方宏取得了一系列的成功。其中自有他人品才华方面的因素，也不能不承认，成功，必然意味着一个人的个性与现实已经作出了某种妥协。在现实变得越来越充满功利的今天，方宏的正直廉洁，不甘与时弊同流合污的品格乃至他内心深处依然保存的贵族气质，应该说都是宝贵的。但随着他职位的提高，能否将自我与客观世界的妥协调节到一个最佳点，则是他保持平衡的关键。妥协到了失去自我，自然绝无人的价值可言，然而不愿继续作出妥协的话，特别是在有了更深层次的感悟后，内心与现实的冲撞必定更加激烈，他所感受的压力也将是空前的。




十一


儿子方锦江此番回来，对姚沁薇说，爸爸不是做头头的料，我是。方宏追悼会的次日。他就飞回了多伦多，继续末完成的硕士学业。


姚沁薇的同事和朋友们不断地来劝她回到医院，哪怕每天来走一趟也好。她所以不跟儿子到国外，是因为认为自己的眼科事业在中国。


另一位老人，方宏80岁的老母亲自打失去了儿子，每天从一早起来就开始折锡箔。这是江南一带烧给死者用的纸钱，状如元宝，色泽如鱼鳞一样的银灰。老人默不作声地折呀折的。从一早折到晚上6点钟光景才肯罢手。每到3月9日(农历二月十七)之后逢“七”的忌日，铜盆里的纸锡箔就燃成了一篷火焰，会随着火势飞舞起来。


方宏那天临出门时带走的身份证与照片原封不动地留在了拷克箱里。在他离去后，方家已经从“大兴里”迁往了上海西隅的一幢高层大楼，十来间房屋如今就剩下姚沁薇跟婆婆两个人，失去了一手搀扶两人的方宏，真是冷清复冷清。唯一能打破这种寂寥的，是方锦江隔些日子会从大洋彼岸打来长途电话。他惦着母亲，也惦着奶奶，挂虑着两代未亡人的沟通和她们未来的路。 (全文完)


★林主摘自《中国民航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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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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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内幕

嬉子之波

现代人心理负担越来越沉重。

对不起,我爱你

外界对方宏自杀原因的说法很多。主要是三个说法，一是说他可能有经济上的问题，外电报道说，方宏每月批１５辆桑塔纳轿车给他的私人客户，还说他曾为他妻子工作的单位批了一张１０万元人民币的支票……

二是说他可能有生活作风上的问题，有两个情妇等等；

三是说他出卖国家经济情报，以此收取外汇，以供养他在加拿大读书的儿子。

　　对经济问题，据了解，方宏平时家中积蓄并不很多。他送他儿子去加拿大读书，还曾借了一些钱。再说，方宏是反对他的儿子去国外读书的，如果不是他妻子姚芯薇坚持的话，方宏绝对不会让他儿子方锦江出国。

说方宏每月能批１５辆汽车给他的私人客户，也不确切。其实，方宏每月能批３０辆车，但是，他平时绝少批条子。在他身边工作的同志说，在他们的印象中，方总只批过几次条子。一次是他过去的同学、现在北方交通大学的一位校长曾让他买过二辆车。平时，他妻子的关系，要买车，都不敢找方总，而是找方宏的部下去解决。

说他批车收取回扣，更是捕风捉影。有一次，他妻子的家乡常熟市要办出租汽车公司，从上海大众买了一些车，为此，常熟市的领导曾让人给他家里送去了一些大闸蟹，方总竟将蟹扔了出去……至于那张支票，更是无稽之谈。那张支票的起因是这样的，１９９２年６月，洋教练施拉普那来华，在欢迎宴会上，方宏刚好同上海市一位管卫生的副市长同桌。席间，副市长说，你们上海大众这么有钱，是不是也支持一下医疗卫生事业。副市长还说，比如说利群医院，条件就比较差……当即，方宏和上海大众的董事长陆吉安便决定给利群医院５０万元。这就是说，方宏给钱的利群医院同他妻子根本没有关系的，他妻子是上海第一人民医院的著名眼科医生。

对于生活作风问题，熟悉方宏的人都认为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平时方宏最厌恶这方面的事。这可能同他的传统的家庭教育有关系。严格地说，方宏是一种比较守旧的人，他出身于名门望族，是安徽桐城方苞的后代。再说，方宏同他的妻子非常恩爱，感情甚笃。至于说出卖国家经济情报，经向有关部门证实，似乎也没有这方面的问题。据说，就某些经济情报而言，方宏可能还不如他下面的人清楚。

　

四，方宏自杀的动机

　据分析，方宏自杀的原因是一种受生活、工作的重压而引发的精神障碍。具体来说，近期有三件事情对他的剌激很大.

１，妻子姚芯薇在春节前的几天，被告知患了中晚期的结肠癌，这对方宏的打击很大。因为，在家庭生活中，妻子的地位很重要，平时方宏根本就不过问家里的事情，所有的事情都由妻子作主。现在，妻子患了这种绝症，方宏一下子感受到了生活的重压。最近，方宏刚好分到了一套新房子，他并不满意，但他的妻子是喜欢的。无奈，他只好去考虑搬家的事。临死前几天，他竟会不断地向人唠叨：我家里的那个红木写字台怎么搬过去……方宏过去是一个遇事非常果断的人，但那是在工作中，至于这生活方面的阅历，他是没有的。也许，方宏考虑的问题还要复杂，妻子如果去世以后，他应该怎么去料理家庭：上有８０岁的老母，下有在加拿大读书打工的儿子……

２，在工作中，方宏近来正面临一个很大的难题。上海大众的合作伙伴－－德国大众正要求上海大众按照合约的规定分红。在同德国大众的谈判中，德方坚持要求上海大众支付外汇（这是合约中早就明确的条款）。但是，上海大众近来却缺少外汇。上海的外汇调剂市场也因外汇管理状况受到制约，当时的外汇调剂价格（美元对人民币）一直压低在８.２０左右，上海大众很难从外汇市场调入外汇。因此，中方一直要求上海大众在同德国大众的谈判中坚持立场，以人民币支付红利。这在今天根本不是问题。但在当时是一个大问题。这使一向极讲信用的方宏感到十分的为难。在他自杀的当天，他所要主持的办分会议则将听取从德国回来的谈判代表的汇报。为这件事，方宏曾向人表示自已头痛极了，但又无可奈何，对此，他感慨万分。

３，足球，是方宏近来生活中的一个重要内容。请洋教练施拉普那，使他成为中国足坛的风云人物；筹划振兴中国足球基金会又使他的知名度大增。但是，就在资助中国足球的活动中，他也尝到了许多的艰辛。最近，他在足球基金会１０００万资金的筹划中，也碰到了令他伤感的事情。原先说好出资的一些企业，临阵退缩，这使方宏焦虑万分，心绪极坏。最后，在上海大众的董事长陆吉安的大力支持下，基金会终于成立，但方宏却为此情绪低落。这点，有许多人在基金会的成立仪式上就有点感觉到了。

也许，人们以为，仅凭这些原因，方宏似乎根本不必去死。但是，这是一般人的感觉。因为，每个人的心理感受力是不同的。有的人能承受十分的压力，而有的人则只能承受二三分。那么，我们再来看看方宏是一个具有怎样的心理状态的人。

方宏是一个性格内向的人，他不善言辞，平时也很少有能倾心交谈的朋友；他亦非常清高，尤其看不起没有真才实学的人；他同时也是一个非常重感情的人，内心世界非常丰富，经常一个人想入非非……

方宏的家庭亦是非常特别的，他的老母同他一起生活了一辈子，对他的影响力亦非常的大。可以夸张地说，他的母亲把他从一岁养到了５８岁，直到方宏去世前，他的母亲都以一种同样的方式来影响他。比如说，他母亲每天早晨都要起来为儿子做早饭，每天都要目送他上班，后来方宏考虑到母亲年纪大了，坚持让保姆做饭，但是，他的母亲还是做好饭，唯一的改变就是让保姆将早饭送上去……

平时在家，方宏基本是不顾家事的，甚至不洗一块手帕，他经常坐在沙发上，看报读书。他也基本没有业余生活，不抽烟也不喝酒，单调乏味，根本就无法排遣心头的郁闷，日积月累，总会有迸发的时候。

　如果从精神分析的角度看，上述原因是极有理由致方宏于死地的。当然，方宏头上因足球而蒙上的光环，他的地位，他的知名度，也从某种程度上也加重了他的精神障碍症。

对此，我一直有一种深深的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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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宏死了，死得那样的可惜，那样的凄惨，那样的不值。方宏自杀后不久,他的妻子姚芯薇医生亦因癌症离开人世.他的老母仍健在.这位老派传统娴慧的中国妇女,送走了他的儿子和儿媳.伤痛之情,无以言表.

然而,不管外界的评价如何,方宏无疑是个优秀的企业家，一个正直的人，一个对国家、对民族充满爱心的人。

方宏当然不是一个十全十美的人，但他却绝对不应成为流言的攻击目标，这是不公平的。我们应该正视方宏的死，应该让人们了解方宏的死。这样，也许才能告慰方宏的在天之灵。

方宏去世之后，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的朱容基同志曾两次打来电话，询问情况，并向方宏的家属表示慰问；时任总书记的江泽东同志也让秘书以江泽民夫人的名义打来电话，向方宏的家属表示慰问……这都表明了官方对方宏去世的态度。后来，上海市的领导也出席方宏的追悼仪式。

方宏死了，带着许多未了的愿望，也给社会留下了许多悬念。一切都是那么的令人遗憾、令人伤感！

同安闲人

[size=3]方宏自杀之谜

一，回答三个问题

外界对方宏自杀原因的说法很多。主要是三个说法，一是说他可能有经济上的问题，外电报道说，方宏每月批１５辆桑塔纳轿车给他的私人客户，还说他曾为他妻子工作的单位批了一张１０万元人民币的支票……

二是说他可能有生活作风上的问题，有两个情妇等等；

三是说他出卖国家经济情报，以此收取外汇，以供养他在加拿大读书的儿子。

　　对经济问题，据了解，方宏平时家中积蓄并不很多。他送他儿子去加拿大读书，还曾借了一些钱。再说，方宏是反对他的儿子去国外读书的，如果不是他妻子姚芯薇坚持的话，方宏绝对不会让他儿子方锦江出国。

说方宏每月能批１５辆汽车给他的私人客户，也不确切。其实，方宏每月能批３０辆车，但是，他平时绝少批条子。在他身边工作的同志说，在他们的印象中，方总只批过几次条子。一次是他过去的同学、现在北方交通大学的一位校长曾让他买过二辆车。平时，他妻子的关系，要买车，都不敢找方总，而是找方宏的部下去解决。

说他批车收取回扣，更是捕风捉影。有一次，他妻子的家乡常熟市要办出租汽车公司，从上海大众买了一些车，为此，常熟市的领导曾让人给他家里送去了一些大闸蟹，方总竟将蟹扔了出去……至于那张支票，更是无稽之谈。那张支票的起因是这样的，１９９２年６月，洋教练施拉普那来华，在欢迎宴会上，方宏刚好同上海市一位管卫生的副市长同桌。席间，副市长说，你们上海大众这么有钱，是不是也支持一下医疗卫生事业。副市长还说，比如说利群医院，条件就比较差……当即，方宏和上海大众的董事长陆吉安便决定给利群医院５０万元。这就是说，方宏给钱的利群医院同他妻子根本没有关系的，他妻子是上海第一人民医院的著名眼科医生。

对于生活作风问题，熟悉方宏的人都认为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平时方宏最厌恶这方面的事。这可能同他的传统的家庭教育有关系。严格地说，方宏是一种比较守旧的人，他出身于名门望族，是安徽桐城方苞的后代。再说，方宏同他的妻子非常恩爱，感情甚笃。至于说出卖国家经济情报，经向有关部门证实，似乎也没有这方面的问题。据说，就某些经济情报而言，方宏可能还不如他下面的人清楚。

　

二，方宏自杀的动机

　据分析，方宏自杀的原因是一种受生活、工作的重压而引发的精神障碍。具体来说，近期有三件事情对他的剌激很大.

１，妻子姚芯薇在春节前的几天，被告知患了中晚期的结肠癌，这对方宏的打击很大。因为，在家庭生活中，妻子的地位很重要，平时方宏根本就不过问家里的事情，所有的事情都由妻子作主。现在，妻子患了这种绝症，方宏一下子感受到了生活的重压。最近，方宏刚好分到了一套新房子，他并不满意，但他的妻子是喜欢的。无奈，他只好去考虑搬家的事。临死前几天，他竟会不断地向人唠叨：我家里的那个红木写字台怎么搬过去……方宏过去是一个遇事非常果断的人，但那是在工作中，至于这生活方面的阅历，他是没有的。也许，方宏考虑的问题还要复杂，妻子如果去世以后，他应该怎么去料理家庭：上有８０岁的老母，下有在加拿大读书打工的儿子……

２，在工作中，方宏近来正面临一个很大的难题。上海大众的合作伙伴－－德国大众正要求上海大众按照合约的规定分红。在同德国大众的谈判中，德方坚持要求上海大众支付外汇（这是合约中早就明确的条款）。但是，上海大众近来却缺少外汇。上海的外汇调剂市场也因外汇管理状况受到制约，当时的外汇调剂价格（美元对人民币）一直压低在８.２０左右，上海大众很难从外汇市场调入外汇。因此，中方一直要求上海大众在同德国大众的谈判中坚持立场，以人民币支付红利。这在今天根本不是问题。但在当时是一个大问题。这使一向极讲信用的方宏感到十分的为难。在他自杀的当天，他所要主持的办分会议则将听取从德国回来的谈判代表的汇报。为这件事，方宏曾向人表示自已头痛极了，但又无可奈何，对此，他感慨万分。

３，足球，是方宏近来生活中的一个重要内容。请洋教练施拉普那，使他成为中国足坛的风云人物；筹划振兴中国足球基金会又使他的知名度大增。但是，就在资助中国足球的活动中，他也尝到了许多的艰辛。最近，他在足球基金会１０００万资金的筹划中，也碰到了令他伤感的事情。原先说好出资的一些企业，临阵退缩，这使方宏焦虑万分，心绪极坏。最后，在上海大众的董事长陆吉安的大力支持下，基金会终于成立，但方宏却为此情绪低落。这点，有许多人在基金会的成立仪式上就有点感觉到了。

也许，人们以为，仅凭这些原因，方宏似乎根本不必去死。但是，这是一般人的感觉。因为，每个人的心理感受力是不同的。有的人能承受十分的压力，而有的人则只能承受二三分。那么，我们再来看看方宏是一个具有怎样的心理状态的人。

方宏是一个性格内向的人，他不善言辞，平时也很少有能倾心交谈的朋友；他亦非常清高，尤其看不起没有真才实学的人；他同时也是一个非常重感情的人，内心世界非常丰富，经常一个人想入非非……

方宏的家庭亦是非常特别的，他的老母同他一起生活了一辈子，对他的影响力亦非常的大。可以夸张地说，他的母亲把他从一岁养到了５８岁，直到方宏去世前，他的母亲都以一种同样的方式来影响他。比如说，他母亲每天早晨都要起来为儿子做早饭，每天都要目送他上班，后来方宏考虑到母亲年纪大了，坚持让保姆做饭，但是，他的母亲还是做好饭，唯一的改变就是让保姆将早饭送上去……

平时在家，方宏基本是不顾家事的，甚至不洗一块手帕，他经常坐在沙发上，看报读书。他也基本没有业余生活，不抽烟也不喝酒，单调乏味，根本就无法排遣心头的郁闷，日积月累，总会有迸发的时候。

　如果从精神分析的角度看，上述原因是极有理由致方宏于死地的。当然，方宏头上因足球而蒙上的光环，他的地位，他的知名度，也从某种程度上也加重了他的精神障碍症。

对此，我一直有一种深深的内疚。

　　……

方宏死了，死得那样的可惜，那样的凄惨，那样的不值。方宏自杀后不久,他的妻子姚芯薇医生亦因癌症离开人世.他的老母仍健在.这位老派传统娴慧的中国妇女,送走了他的儿子和儿媳.伤痛之情,无以言表.

然而,不管外界的评价如何,方宏无疑是个优秀的企业家，一个正直的人，一个对国家、对民族充满爱心的人。

方宏当然不是一个十全十美的人，但他却绝对不应成为流言的攻击目标，这是不公平的。我们应该正视方宏的死，应该让人们了解方宏的死。这样，也许才能告慰方宏的在天之灵。

方宏去世之后，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的朱容基同志曾两次打来电话，询问情况，并向方宏的家属表示慰问；时任总书记的江泽东同志也让秘书以江泽民夫人的名义打来电话，向方宏的家属表示慰问……这都表明了官方对方宏去世的态度。后来，上海市的领导也出席方宏的追悼仪式。

方宏死了，带着许多未了的愿望，也给社会留下了许多悬念。一切都是那么的令人遗憾、令人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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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帅留香

忧郁症患者精神上受到的折磨实际比器质性疾病的痛苦更不堪忍受……